他說著,把手上的人皮手套也揭下來,露出手上的斑斑傷痕。
孟佑目露驚惶,指著楊冠道:“你要抗旨嗎?還不趕緊把他拿下!”
楊冠卻沒有立刻動彈,江中影救過他的命,更是他的伯樂,如再生父母一般。江中影被問罪后,他只當是朝臣的明爭暗斗,也只當江中影被關在了天牢,豈料到,皇上竟用這樣卑鄙的方式對待他敬重的江大哥。
“陛下急什麼?奴才在您身邊伺候了這麼久,您這不是還好好活著?”江中影側目道:“楊兄弟,我想跟陛下單獨說幾句話。”
楊冠把目光從他的手上移開,應了聲“是”,便出去了,順便把門帶上。
孟佑癱坐在鎏金大椅上,望著他一步一步逼近,他想逃,卻連站起來都不能。往日他想去哪里,都是小盆子背著他、扶著他。
“該從哪里開始算呢?”江中影撩起袖子,不疼不癢地欣賞著各處舊傷疤,說:“應該從你娘許美人……哦對,她被追封太妃了,但我還是覺得許美人這個稱呼更適合他。”
“許美人是江某見過的最有手段的女子,一個宮女,低階妃嬪,竟然能在后宮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生生把其它皇子全部干掉了。雖然最后把自己也賠了進去,但是不得不說,她是最大的贏家——吶!”江中影指了指龍座上的孟佑。
孟佑的小臉煞白,但是他極力保持著鎮定,告訴自己,江中影不敢把皇帝輕易怎麼樣。
“你的二皇兄孟偉和孟云雁交好,你娘知道我恨孟云雁,就找我聯手弄死了孟偉。從那時候,我們就開始合作了,目的就是助你登上大位,助我日后飛黃騰達。”
江中影在孟佑旁邊的位子上坐下,長嘆一聲:“可惜啊,‘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陛下順利登上了皇位,就容不下江某了。”
孟佑道:“朕幫你解決了孟云雁,也讓你入了仕,讓你官運亨通。是你不知收斂,肆意妄為,才招致了災禍。”
江中影獰笑起來,露出一口整齊的牙齒:“陛下可真會顛倒是非啊!你分明是忌憚沈家,讓人蠱惑孟云雁陷害沈伯遠。沒想到橫空殺出一個小太后,沈家沒倒臺,孟云雁自嘗惡果。”
孟佑不屑地一笑:“兩敵相斗,無論最后誰輸誰贏,朕都是最大的贏家。”
“孟云雁沒斗過沈家,于是你又把這樣的把戲玩了第二遍。以我為餌,誆藍家軍進都城。用一道真真假假都由你說了算的圣旨,把江某和沈家分別放在你的刀口刀背上。陛下好狠啊!”江中影聲音森然。
孟佑迎上他的目光,聲音稚嫩卻還算鎮定:“朕當時也猶豫過,只要說圣旨是假的,覆滅的便是沈家和徐家,留著你還能幫朕做很多事。”
“那陛下為何改主意了呢?”
“你雖然成了朝臣,把錦衣衛都交還給了朕,但錦衣衛里還是有些人唯你馬首是瞻,朕不放心。”孟佑說著,不禁看向門外。楊冠算是忠誠,還是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沒想到關鍵時候,他居然還念著江中影的舊情。
江中影嘲諷道:“陛下就是操心的多,微臣只想在朝政上能說上幾句話,又沒想搶你的座位。”
孟佑冷聲道:“朕不能容忍一個通敵賣國的臣子。”
江中影瞇起眼睛:“你都知道了?”
“三年前就知道了,你和母后說的話,朕全聽到了。
朕當時本想用母后殉葬的遺旨威脅沈家,誰知道沈伯遠壓根不疼她,朕只好放棄了那個念頭。你讓母后去守陵,我便借機讓她把虎符帶了出去。”
江中影了解他,道:“把虎符交給太后,陛下膽子真大。”
“局勢緊迫,事急從權。母后既然在意沈家,就不敢用虎符胡作非為,定會交到藍錦手上。”孟佑現在想起來,依然為當初的明智之舉感到自豪。
“陛下如何斷定,一個女流之輩有能力把虎符帶出去?”
孟佑如聽到了笑話,道:“女流之輩?在長樂宮你掐母后脖子的時候,手上只要再稍微用點力,你就死了。”
江中影不可置信地想了一圈,道:“太后前往圓山路上被劫,那些死去的錦衣衛……是她殺的?”
孟佑手上模仿著動作:“我躲在帳子后面,看到你掐著母后,她袖子里的手悄悄抽出一把扇子。你的手松了,她的扇子也收了回去,那時候我大膽猜測,她一定是個武功高強的女人。果然,朕沒有賭錯,他從你派去的錦衣衛手上逃了出去。”
“觀察入微、大膽猜測、敢于決斷……陛下真是個世間罕有的少年天才。”江中影的這份夸獎不帶一絲輕蔑,完全出自真心。
聽到這樣的贊美,即便在這樣的境遇里,孟佑臉上仍然閃過傲色。
江中影道;“你很小的時候,我跟許美人說話,你就在旁邊聽著,要麼一聲不吭,要麼默默地背書,跟個呆瓜一樣。但我產生了好奇,好奇許美人那樣聰明的女人,生的孩子怎麼會是個呆子呢?”
孟佑也不瞞著他了,誠實道:“母妃告訴我,只有裝得傻一點,別人才沒有防備;我若是顯得太聰明,你就不愿意輔佐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