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鄭明珠說:“先前我看了總賬,盛記香料行那樣大一個鋪子,又是在朱雀大街這樣的地方,去年一年的息才一千兩銀子,才是前年的兩,這是怎麼回事。”
王坤騎虎難下,不得不著頭皮按照原本商量好的話來答:“回夫人的話,因去年不知怎的,香料的價都漲了三五,小的們進貨回來,也不敢虧著賣,自是要提價,又不敢提高了,利潤就薄,而且就算利潤薄了,價看起來也高,生意清淡,竟就了許多息。”
鄭明珠早也猜著是這些話,問他:“王掌柜,鋪子里一共賣著多種香料?”
“回夫人,因每季不同,又有節日平日里常備著的不同,一年里頭,常賣的有七八十種,有些時候一百二三十種也是有的。”王坤說起來頭頭是道,一臉明干練。
鄭明珠說:“王掌柜的意思,這些香料都在漲價,竟就沒跌的?”
王坤回道:“也有跌價的,只不過也就是些木香艾草之類在跌價,只是這些本就價賤,再跌也不多,利潤也是薄的。”
鄭明珠說:“這樣說起來,這生意倒是難做的很?”
王坤見這樣毫無異議就接了自己的說法,登時大喜,心中便想,怪不得舅兄這樣說呢,果然如此,便忙笑道:“實是如此。”
鄭明珠便說:“既然你覺得這生意難做,我也不勉強,我另找一個會做的來做便是。”
鄭明珠也有點氣了,自己明明都把場面做這樣了,稍有眼的人都該再思量一下是不是可以糊弄,這人竟然還是說這樣無聊的理由,也未免太看不起人了。
鄭明珠怒了,以前所接的那些管事掌柜,個個都乖無比,懂眼,會盤算,便是有心做耗,也是做的致無比,和這樣的人打道那才過癮!哪里像眼前這樣的蠢貨,虧他還錦玉食,做了大掌柜,真是靠著帶關系不?
王坤的笑容僵在臉上,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自己不過就說了一個緣由,這夫人就毫不猶豫的把自己打發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
不僅是他,便是這抱廈里所有人,都不目瞪口呆,如此有面的一個掌柜,一言不合,夫人立時便要換人,而且這王坤說的這個緣由也是明正大,夫人到底是哪里尋出來的不是?
這是這里第二次這樣安靜了,似乎夫人話并不多,可是一句是一句,句句都不容小覷,在這安靜中,王坤噗通一聲跪下的聲音便特別清脆:“夫人,小的不服。”
鄭明珠說:“是你自己說生意難做的,我不為難你,你還有什麼不服的?”
王坤說:“這并非是小的不會做生意,夫人便是換個人來,也管不了香料漲價,生意清淡的,還求夫人細想想。”
鄭明珠淡淡的說:“去年初朝廷正式開放邊境貿易,只需繳納路引稅和易稅便可在邊境榷場自由買賣,由此引得綢緞,茶葉、鐵、瓷等地貨品產地價上漲一左右,部分藥材,香料,木材,馬匹,皮等外頭貨品價格降約三,王掌柜所說的不知怎地,香料漲價厲害,我倒實在是真不知怎地了。”
王坤頭上豆大的汗珠滴下來,萬萬沒想到,夫人竟然連行都這樣清楚,而吳建榮竟說完全不懂庶務經濟。
這……這到底怎麼回事?
鄭明珠聲音并不嚴厲,只是淡淡的:“王坤欺主,把他捆起來,關到柴房去,稍后再置。”
王坤大驚:“夫人饒命啊,小的不敢了,求夫人繞過這回……”
話還沒說完,早被剪秋帶了幾個小廝捆了起來,堵了,鄭明珠臉上沒什麼神:“實在沒空聽你那些鬼話,你先在柴房里想一想,若愿意說實話了,再來回我。”
朝著剪秋點點頭,立時就拖了下去。
不到一刻鐘,干凈利落的發落了王坤,鄭明珠看一眼僵立在一邊的盛記香料行的采買,他已經嚇的面無人,篩糠般的發著抖,鄭明珠看過來,他不由的一,就跪了下去,里連連說:“夫人饒命,夫人饒命,小的愿說,再不敢有一個字欺瞞主子。”
鄭明珠這才笑了笑,回頭就命人:“不拘是誰,識字即可,他說清楚,去年
一年買進多香料,什麼品種,什麼價格,什麼數量,記下來就行。”
剪秋領命,指派了個小廝把那采買帶出去問話去了。
鄭明珠看向另外兩個掌柜:“兩位掌柜先想明白,假話我是不聽的,要來回我,便要說實話,若是不愿說,我自己查也是一樣的。”
那兩人見了這樣形勢,早沒了早先的輕慢之心,連忙跪下回道:“夫人明鑒,小的們便有一百個膽子,也是不敢欺瞞主子的,求夫人問一問,小的們自是字字都是實話。”
鄭明珠第一句就問:“去年一年,你們鋪子的息到底是多?”
這句話明明白白就是指他們賬簿上數額不實,十分篤定,毫不遲疑,那兩個掌柜直的跪在地上,臉青白的仿佛剛從水里撈出來似的,一頭一臉的汗,眼見的又瞞不住了,哪里敢不說實話。
鄭明珠本來心中就有數,此時聽他們說的大概都差不多,知道這是收拾住了,便說:“膽子倒是不小,那這些昧下的銀子,你們都是怎麼分的,我想,自有本私帳的才是?”
那兩人不敢說,只是磕頭,磕的嘭嘭的響,額頭一片紅紫。
“罷了。”鄭明珠喝止住他們:“其實我也明白,你們自然是把銀子都繳了給吳管事,如今你們不說,也不過是存著他來撈你們出去的意思。”
說到這里,鄭明珠鄙夷:“真是異想天開,別說他來救你們了,便是他自己,也自難保,你們以為他能有多大的面,竊取主子錢財還能安然無恙不,癡心妄想,不可救藥,來人,去傳吳建榮!”
那兩人抖了半天,心底最后一點希都給破了,自然而然驚懼不已,他們是知道的,這些銀子,繳了上去,吳管事只拿了兩繳到侯府給夫人,其余的部分,分了一點給鋪子的掌柜和有頭臉的如采買賬房之類,大部分是繳到了國公府,吳管事命他們做賬的時候他們就明白了,只是人管轄不說,還收了分紅,完全不能拒絕,便就踏上了這條船,私心里其實也覺得,這銀子給哪個主子不是給,只要自己保住了這掌柜的位子,且還有額外進賬,給國公府還比給侯府更好呢。
且吳管事本來就一手遮天,又是國公府吳大管事的親兒子,家里嫂嫂還是夫人跟前得用的人,想來兜得住。
平日里這吳管事也是沒許諾,話里話外都是那個意思,夫人再怎麼,也越不過太太去,你們替太太辦事,有什麼可怕的。
是以這兩人還想著等吳管事救他們呢,哪里想到,夫人第一個要拿下的就是吳建榮。
鄭明珠見那兩人依然不肯說出吳建榮來,不由冷笑道:“你們不說,這銀子自然就是你們昧下了,這樣的數額,全家發賣,哪一個跑得了。”
正說著,剪秋和忍冬都辦完了差事進來回話,見到抱廈里這樣的形,便知道鄭明珠已經把這邊審的差不多了,進去回了話,聽鄭明珠聲音平靜如昔,倒都不由的對看一眼,心中贊一句好涵養。
有一個掌柜終于忍不住了,哭道:“小的糊涂,求夫人開恩,這些銀子小的只得了一,其他的都在吳管事那里啊,小的上有老下有小,愿變賣全部家當賠了這銀子,只求夫人開恩了。”
說著又是嘭嘭嘭的磕頭,剪秋忍冬早極有眼的架住了他,鄭明珠心中暗暗點頭,怪不得是外書房出來的小廝,就是比府里其他小廝有眼,別的只呆呆站著,主子不發話他們就不,這兩個倒是知道出手,人磕暈過去,話還沒回完呢。
另一個見這個已經反水,自己再兜著已經沒用了,連忙也幫腔:“夫人,真是那吳建榮一手辦的事,小的們不過聽令行事,那吳建榮勢大,小的們不敢違逆是有的,欺瞞了夫人,是小的們糊涂,可若是不聽吳建榮的吩咐,小的們就沒了吃飯的營生啊,還求夫人明察,小的們也不敢妄想,只愿繳還了這銀子,今后給夫人做牛做馬報答。”
鄭明珠冷笑:“早點想明白,好多著呢,如今你們就在這等著,待吳建榮來了,你們當著他說給我聽聽。”
隨即又問他們這騰挪銀子的流程,這兩人已經破罐子破摔了,說的十分詳細,其實也并無新意,不過是兩套賬的做法,實際收支一本帳,做給看的有是一本帳,真帳也是按照規矩來的,繳了銀子,也是簽名畫押一樣不。
竟是這樣明正大,這樣現的把柄這些人怎麼就不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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