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太子殿下走遠后,晏妙年方倉促起,朝著他的背影一陣拳打腳踢,“王八蛋 滾犢子!”
發泄完怒氣之后,轉過來,神復雜地看向戚舒,隨后撿起案牘上的詩經向舒走來,抵著的膛,抬起下,倨傲地說:“三遍,你替本宮抄了。”
“稚。”舒小聲咕噥道。
“你說什麼?”
舒不再起爭端,溫順地接過了書,低頭應和道:“是。”
晏妙年毫無儀態地坐到了一旁的胡床上,一邊吃著果子,一邊懶洋洋錘著發酸的,時不時看向舒,上下打量著,深復雜。
過了不久,忸怩地開口問道:“你近來過得可好?”
舒提筆抄書,沒聲好氣地說:“托殿下鴻福,一切安好。”
“呵,這可真不是什麼好消息。”
舒挑了挑眉,不如山。自己重活一世,心與以往大不相同,才不要跟計較。
見舒沒反應,覺得有些稀奇,又繼續派遣道:“戚舒,本宮了,快去給本宮倒杯茶。”
舒放好筆,站起來冷眼看,隨后倒了杯茶,恭恭敬敬端到跟前,伏低子,“公主,請用茶。”
喝了一口,挑刺般說:“茶涼了。”
舒下心中怒火,“我去請宮再燒一壺。”
轉想要出門,卻擺手道:“罷了罷了,你先去抄書,可要寫快些,若是皇兄怪罪下來,本宮可饒不了你。”
舒重新回到案臺,提起筆開始謄抄。
刻中的細沙不斷流逝,思緒卻漸漸飄忽,又漸漸想起了些前世之事。最后纏綿病榻那些時日,倒是聽宮在窗下說了些閑話,晏妙年最終也沒尋到一個好歸宿,轟轟烈烈鬧了和離,可那又能如何呢,這世間萬事總是出人意料。
佛家中有禪語說:眾生皆苦,萬相本無。生老病死、別離、求不得、怨憎會、五熾盛。
舒曾以為自己是命運眷顧之人,生來便是潑天富貴、無上尊榮。可后來呢,一生追名逐利、紙醉金迷,商海沉浮多年與眾人勾心斗角,勾引廢太子謀奪帝位,最后竟是匆匆了卻生命,死在了大婚當晚。
無福消。
半晌后,晏妙年的聲音傳來,有些怯懦,若是不仔細些便聽不清了,道:“那日是本宮說話狠毒了些……”
舒手中的筆頓了頓,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任由紙面上暈出一大筆墨。看向晏妙年,哽咽卻又固執地說:“你道歉。”
晏妙年開口想要說些什麼卻又生生止住了,最后豁出去一般,聲道:“舒,抱歉,那日是本宮過分了些,你莫要生氣了嘛。”
舒微偏過頭,咬下,緩緩閉上了雙眼,上輩子臨死都沒能聽到的話,這輩子便這般輕易說出口了。
撂下筆,“行,你過來,罰抄三遍。”
癟了癟,“那你不生氣了嗎?”
舒有些自嘲地說:“有什麼可生氣的,你說的不都是事實。”沒錯,我就是心腸歹毒、自私、善妒,沒有人喜歡我,所以一個個都不斷棄我而去。
走過來,抱住舒,“舒,你不喜歡戚容音,那本宮日后都不再提起了,你得不到的金釵珠玉、綾羅綢緞,本宮有的也全給了你。若是所有人都偏心戚容音,本宮也只一心向著你一人。前些日子還夢到,你以后會嫁個如意郎君,他將敬你你,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你快提筆抄書,我……我出去走走。”舒不知如何應對這種場景,說罷便帶著些狼狽匆匆離開。
來到庭院之中,昂首立于天地之間,微風輕拂發梢,一片茫然與寂靜。
舒已經逐漸忘卻兒時之事了,只是后來常常在大人口中提起,那時晏妙年貪玩落水,是舒生了熊心豹子膽,才敢將撈起。
皇后仙逝之后,便喜歡一直、一直黏著舒,兩人喝茶、發呆,說些閨房趣事、胭脂水,也曾談過天論過地、說過些豪言壯語。
舒放不下這段誼,卻也難以釋懷。
似乎最為狼狽的時候,總會遇上晏希白,這會兒他走了過來,嘆氣道:“怎麼,可是妙年欺負你了?”
搖了搖頭,“只是看見葉落花殘,有些傷罷了。殿下這是要往何去?”
“去崇文館藏書閣,尋幾本書。”
舒站了起來,怯生生地說:“我可以隨殿下一同前往嗎?”
只是,想短暫的逃離一會兒罷了。
晏希白微微頷首,道:“那是自然。”
舒跟上他了的步伐,有些不解地問:“殿下想要尋書,派遣下人去拿便是了,何必親自辛苦走一趟?”
“因為,尋書的過程其實便是一種莫大的啊,藏書閣總是清靜的,無人打擾,明明紅塵囂世,卻又好似一頭扎進進了云霧之中,飄飄然如仙宮。”
舒不懂,“我未曾去過藏書閣,我母親出商賈世家,向來是不看見這些書啊紙啊的,我家中也皆是武將,只有父親一個文臣,他手下是藏了些書,可卻從不讓兒踏足書房。我平日里更是鮮出門,都是讓婢到市集上,看到什麼新鮮書買回來便是了。”
晏希白淺笑道:“那今日便與娘子去走上一遭。”
說罷他又繼續解釋:“這藏書之又有皇家藏書、府藏書與私人藏書之分。皇家藏書多位于三館之,弘文館隸屬門下省,掌校理典籍、教授生徒之事,而集賢院與史館皆屬中書省,掌刊輯圖書與修撰國史。”
“府藏書呢,則在書省,下又設有著作局與太史局,負責經籍圖書,修撰碑志、祝文以及觀察天文、稽定歷數等事。”〔1〕
“崇文館則是東宮藏書之。”
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又復問道:“娘子平日里看些什麼書?”
舒聽到這個便有些頭大,“如果我說,我最討厭那些誡、訓,烈傳之類的云云,殿下會覺得如何?”
“不喜歡亦是尋常,若本宮是子,早便恨了這世道。”
“所以啊,我倒是喜歡看一些異志奇聞,還有民間話本,以前大父在家中時,也喜歡教我讀一些兵書陣法,那個倒是有趣,只可惜我未曾習武,不能像堂姊一般橫刀馬,氣壯山河。”
晏希白垂下眼眸,有些失落地說:“戚娘子從小便與楚家郎君定下了婚約,他是將才,必然是要征戰沙場、戎馬一生的,多讀些兵書也是好事。不像孤,子弱,便是騎馬也費勁。”
舒笑了笑,道:“殿下好生休養,調理好子便能騎馬箭了。我與楚凌云這事兒也說不準呢,要是哪天他從邊塞帶回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我倒是寧可不嫁。”
二人說笑著走進閣樓之中,便有典書匆匆走了過來,行禮后問道:“殿下需尋何書,下這便給您取來。”
晏希白道:“不久前秦州一帶連震不止,山崩泉涌、房屋塌竭,死傷不計其數。可消息傳來京都之時已經于事無補了。典書可知有何書籍記載了地震之事,只管告訴本宮藏于何便是。”
典書道:“歷朝史書皆有相關記載,但卻并無一書統一收錄諸事。地方縣志中有更詳盡記錄,但崇文館似乎未曾收藏。”
晏希白道:“那后漢書中張衡列傳在何,還有張衡集,本宮親自去尋。”
典書翻閱名錄,隨后道:“乙部正史十七,丁部散文集三十六。”
晏希白微微頷首,便帶著舒往乙部走,只見室圖書浩如煙海,一眾鈿青牙軸的書卷讓人眼花繚。
舒走近,仔細一瞧便看見了,踮腳拿下后給晏希白,他尋一坐下后便專心致志地翻閱起來,道:“戚娘子大可隨看看。”
地方百姓苦于天災人禍,京中卻依舊笙歌燕舞、其樂融融。
人類之于蒼天大地,又實在太過渺小了。
當真是——“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
作者有話說:
〔1〕參考《唐六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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