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王氏嘆氣,二娘便扭頭看了過來,王氏連忙掩飾著沖一笑,憐的握住兒的小手,輕輕起來,崔玉珍不明就里,只當母親這是在褒獎安剛才沒有發脾氣的意思,便懂事的說道:“娘你放心吧,七娘不懂事,我不會和計較的。”
說完,又為自己特意的這聲七娘而得意的笑了出來,,王氏見兒憨的樣子,心中暗嘆,也不知道自己如此護著兒是對是錯。
說話間,車外突然傳來一陣人聲嘈雜,好像有人攔住了車子,與車夫低聲說著什麼,過了一刻,坐在車轅上的婆子隔著門簾說道:“夫人,永嘉坊的管事來說,永興坊門外有些狀況,讓我們車子最好繞道到東邊直接往南下去。”
“永興坊有什麼事嗎”王氏好奇問道。
簾外婆子與人談了兩句,再回稟的時候,聲音都有些變了:“回稟夫人,那管事的說,雖不清楚是個什麼狀況,不過據說看到有錦衛出。”
聽到錦衛三個字,王氏立刻收起了好奇心,知道此地絕不是說這些話的地方,連忙催促車夫趕繞道回府。
回到府里打發二娘回去更,王氏便吩咐紫檀去外院說一聲,若老爺回來了便進來通稟,誰知等到各房都用了晚膳,崔澤觀還沒回來。王氏不由有些奇怪,崔澤觀這陣子鮮在外面留宿,且自己今天去了永嘉坊,按理他今日該會來正房商量一二的。王氏又想起白日里的事,便猜測難道是永興坊真出了什麼事端,可想來想去,卻實在想不出現在的永興坊還能有什麼可折騰的。
這永興坊,是卓王李華的府邸,卓王,乃當今圣上李盛三弟,也曾是圣上最信任最重的人,他在延和11年,平定了“隆慶之”之后,為驅逐進犯北疆的回鶻可汗拉赤羽的大軍,又親領唐軍出戰,卻不幸戰死沙場,如今永興坊只住著卓王妃與世子孤兒寡母的,真不知道還能有什麼事能引得錦衛出。
因心里有事,王氏本就睡的不,誰知卯時剛過,門外一陣喧嘩,依稀聽到小丫頭子在老爺的聲音,王氏一驚,連忙命守夜的靛藍替自己梳洗,剛剛穿好了大裳,崔澤觀就進來了。
“老爺怎麼這個時候進來了”王氏有些慌,很有不施脂面對丈夫的時候,崔澤觀卻一點也沒留意,他先靛藍給自己倒熱茶過來,一邊說道:“昨日半夜才回來的,就直接睡在了書房里了。”
王氏一看他的臉,便知他有事要說,連忙接過靛藍拿上來的茶水,打發們都出去了,崔澤觀接過王氏遞上的熱茶,喝了一大口,有些遲疑的說道:“卓王家那個老大.....竟然活過來了。”
王氏一呆,半響也沒反應過來丈夫所說的是何人,難得出一副懵懵懂懂的表,好一會兒子,才遲疑的問道:“卓王家的老大是那年,被胡人殘害了的那個嗎是...紀哥兒的那個嗎”
見崔澤觀點頭確認,哪怕是王氏這樣子沉穩的,也不由提高了聲音連聲追問著:“怎麼會呢,都這麼多年了,怎麼會又活過來了這些年他又在哪里呢這這,這莫不是到膽大妄為的騙子了吧......”
崔澤觀搖了搖頭,說道:“昨日,是太子送他回卓王府的,聽說今天就要進宮面圣了,那孩子從小和太子一起長大的,說是背上有一塊斧形胎記,甚好辨認,而且按著卓王府里傳出的話來,那孩子相貌猶如卓王再世,不會搞錯的。”
聽崔澤觀這樣一說,王氏才漸漸冷靜了下來,默默思忖著什麼,然后抬眼看著丈夫,低聲問道:“老爺你是說,他并沒有先回卓王府,而是先去找了太子”
崔澤觀聽了這話,不由深深盯著王氏看了一眼,他如今年紀越大,反而往王氏這里來的多了,初時自己還沒察覺,后來發現原來自己很多話與別人都無法細說,這王氏倒了最佳人選,畢竟是氏族大家的小姐,見識上蘇娘榴娘等人無法比擬的。
像今日這事,王氏果然一聽就抓住了關鍵,卓王嫡長子李紀多年后死而復生,不急著回府,卻先去找了太子,縱有千種理由,也難免不人多想,畢竟卓王府如今的小主子是只有九歲的嫡次子李綸,一旦到了歲數,以圣上對卓王的誼,那必是要封嗣王的,等到將來太子登基,一個親王也必是囊中之,可如今這個李紀回來了,那這一切的一切按理都當屬于他的,兄弟兩人又非一母所生,如今卓王府又正是繼王妃顧氏當家,這卓王府的形式頓時微妙起來。
昨日在永嘉坊里乍一聽到此事時,崔澤觀可遠不如王氏敏銳,并未想太多,還只當是一樁奇聞異事在聽,后來看著堂兄和幾個幕僚神凝重,又聽了各人晦的言語,才慢慢悟出這背后的種種,崔澤觀現在尤其想和王氏再多聊聊此事,昨日里,他覺得堂兄的態度有些過于凝重了,后來堂兄打發他先走,卻留了三四個心腹幕僚秉燭談,讓他越發覺得有些疑,卻又理不出個頭緒。
“堂兄對永興坊的事,好像很是在意......”崔澤觀故作隨意的嘟囔了一句。
王氏小心的看了他一眼,面上不聲,心中卻可謂是被激起了一番驚濤駭浪。
依稀知道卓王雖故去多年,但于軍中余威猶存,而如今隨著四皇子逐年長大,太子與娘娘的關系也日漸微妙起來,這軍中勢力誰都不敢小窺,原本這卓王府可是與永嘉坊關系極好的,這李紀一回來,這水豈不被徹底攪渾了。
王氏猶疑良久,卻沒把心中所思所想都如實說與丈夫,畢竟如此忌的話題,并不是一個婦道人家該隨便議論的,更何況堂兄既然都不與老爺談及這些,自然有他的顧慮,王氏心中對自己丈夫的能力那是心知肚明的,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的更好些。
且不說王氏如何三言兩語把這話糊弄了過去,那永嘉坊的正院北房里,安國郡公崔澤厚也正在與夫人顧氏說到此事,他本是要到書房小憩一會兒的,見顧氏特意等他,便過來了。
顧氏遣了下人出去,自己親自給崔澤厚按著酸脹的肩膀,輕聲說道:“郡公爺,妾還有些不明白,雖這李紀回來的十分蹊蹺,難道現在還能再追究當年的事不,六年過去了,誰還能再翻出天去,如今最壞不過就是將卓王府回于他手中,我那妹子不仍還是他的嫡母,他一個年級輕輕的嗣王,何足懼哉”
原來這卓王繼王妃顧氏,正是顧氏的堂妹,兩人一貫好,兩府關系也十分切,這李紀莫名死而復生,顧氏一來是關切堂妹,二來自然知道此事對自己府上與娘娘都頗有些干系,但見崔澤厚竟備夜挑燈與幕僚商談此事,便有些擔心起來。
崔澤厚微微了頭,示意顧氏幫他松松頭皮,顧氏連忙上下輕輕抓起來,手法十分嫻,崔澤厚閉眼休息了半響,才緩緩說道:“此事倒也不是怕別的,只是擔心,于卓王府一事上,君心難測啊......”
顧氏一愣,心想當今圣上想的都是皇后娘娘所想的,頒的旨意都是郡公爺您親手寫的,還何談什麼君心難測呢崔澤厚似乎讀懂了顧氏的沉默,又說道:“圣上的子很為何事執拗,這卓王便為其一,時間過去的長久了,六年前的事很多人便也忘得差不多了,不過圣上,那是一時一刻也沒忘記過的......”
顧氏被崔澤厚說的心頭一震,仿佛有些鮮明的畫面從已有些褪記憶中跳了出來一般,弱冠之年的卓王,竟然領軍擊退了進犯北疆的薛延陀大軍,班師回朝之時,朱雀門下,那姿如天神般的小將,銀盔紅纓、長刀赤馬,突然抬眼緩緩環顧四方,如刀刻般的臉上看不到一笑容,卻不知看迷了長安城多小娘子的眼和心,顧氏姐妹,一個嫁進崔家,一個嫁卓王府,至今仍被奉為傳奇,實在是分不出來誰更幸運些,可當時自己的心里,是否也曾的羨慕過堂妹幾分呢
崔澤厚自然不知道顧氏心中所想,仍繼續說道:“當年卓王戰死后,雖其部下其恩勇而大敗拉赤羽的回鶻大軍,一舉奪回了蔚州與定州,可那日圣上在接到邸報時,卻毫無一欣喜之意,當下便吐暈厥了,如今這心悸的病,也都是那時留下的,這李紀,又是在卓王葬后沒幾天就走失的,偏偏還都傳說在他尸邊找到了胡人慣用的彎箭頭,圣上心里這刺,可是扎的極深的,這李紀今后在圣上心中的分量,恐怕是難以估量啊......”
話說到這里,顧氏便也大概明白了丈夫的意思,心里突然想起那個傳言,便追問道:“都說是太子送他回府的,可是真的”。
見崔澤厚點頭,顧氏心里便有些紛糾結起來,想了想,還是忍不住輕聲問道:“郡公爺,如今,元娘和太子的事可否要早做定奪......”
話還沒說完,便見崔澤厚雙眼一睜,冷冷的瞟了過來,顧氏頓時驚醒,連忙俯賠罪,低聲道:“妾逾矩了,請公爺贖罪。”
半響,崔澤厚才說道:“起來吧,此事今后不可再多妄議一句,你只管準備好盡早將那幾家的小娘子接進來便是,這幾日也切不可與卓王妃有何往來。”
顧氏連忙一一應下,崔澤厚便起要走,顧氏見他臉上依然沉,自然不敢挽留,只跟在后送他出去,崔澤厚走到門邊,突然又停了下來說道:“對了,你自己不要去卓王府,不過派可靠的人把上次從南疆所得的療傷膏子多送些去,聽說那李紀好像破相了,說是左臉上留著好大一條疤,半張臉都毀了,昨日進永興坊的時候,還嚇壞了好幾個膽小的小丫頭子。”
“破相了”顧氏一聽,也不由驚出聲來,又連忙應下派人去準備東西了。
而離的不遠的永興坊,也同樣有人整夜未眠,一只纖細雪白的手死死的攥著一柄巧象牙頭梳,啪的一響,梳子竟生生的被拗斷了。
“破相了......只是破相了...居然沒有死...居然回來了...這幫沒用的廢,居然敢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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