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了。
他向由始至終沒有出聲的賀融:“三郎,你怎麽看?”
雖然不大喜歡這個兒子,但賀泰不得不承認,賀融給出的意見,有時還管用,起碼在給皇帝寫信一事上,證明了他的確是有先見之明的。
賀融沒有賣關子:“父親非但要拒絕,還要義正言辭地拒絕,不能給馬宏留下半點曖昧的餘地。”
賀泰:“為何?”
賀融:“因為陛下的格。如果您主提出送妹妹去和親,也許陛下會讓我們回京,可從今之後,您在他心目中,就是一個刻薄寡恩,連親生兒都可以拿出來沽價的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賀湛上章就出來過了,他排行老5,賀五郎。
☆、第4章
丙申逆案發生在賀融瘸的第二年,當時他隻有七歲,但那一場驚天地的禍事,卻給他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彼時,他的生母趙氏,不過是魯王府一婢,因容貌姣好而被魯王賀泰看上,但賀泰春風一度之後,並未對趙氏寵有加,僅僅是讓王妃將其安置,趙氏的地位也沒有因此一飛衝天,依舊在王府裏當著份卑微,沒有名分的妾室。
按理說,這樣默默無聞的境本該是最安全的,誰知一朝風雲突變,丙申逆案突發,賀泰被指與謀逆皇子賀琳有書信往來,因而被卷其中。
禍不單行,又有魯王府長史翁浩檢舉王府中有人信奉巫蠱之,其心可誅,軍奉命搜查王府上下,結果還真在趙氏的房間裏搜出刻著先太子生辰八字的木製偶像。
天子一怒,流河。那一年的京城死了很多人,首當其衝便是被搜出私藏巫咒木偶的趙氏,魯王賀泰自然也未能幸免,他被廢為庶人,全家流放房州。
念在趙氏生育過皇嗣的份上,皇帝最終給了一個較為“麵”的死法:三尺白綾,自縊。
賀融永遠記得,他的母親默默流著眼淚,在軍與侍的監視下,在那間小屋子裏,將白綾拋上了橫梁,對他說了最後一句話。
……
秋意漸涼,晚風徐徐,送來不知名暗香,賀融深吸了口氣,從往事中回到現實,忽覺肩上一暖,他沒回頭,隻是順手攏了披風:“楊鈞回去了吧?”
文薑:“是。”
賀融:“沒想到客人來得突然,倒怠慢了他,改日你將兩罐野茶給他送過去吧。”
文薑扶著賀融進屋,低低應了一聲,向來不多話。
楊鈞送來賀鬆與文薑,從此他們就是賀家的人了,賀鬆雖然名義是管家,實際上他手底下也沒人。賀家人沒資格氣,生火做飯都是賀嘉與宋氏一手辦。
文薑則是楊鈞專門送給賀融的婢,但沒人嫉妒賀融的特殊,因為他腳不便,出的確需要有個人照顧。
不過賀融也沒因此將文薑扣在邊,有時候宋氏那邊帶孩子忙不過來,文薑也都會過去幫幫忙。
現在的賀家雖然清貧,兄弟姐妹之間的卻十分融洽。
但這樣平靜的日子,已經所剩無幾了。
雖然馬宏和齊太醫低調行事,喬裝改扮,但賀家份始終敏[gǎn],不知有多雙眼睛在暗中窺視。
秋之後,賀融的膝蓋都會針刺似的酸麻,每到夜裏,更是雙足冰涼,所以臨睡前,文薑都會燒上一桶水,給他泡腳,這個習慣,自從文薑來到賀家之後,雷打不。
賀融:“你下去歇息吧,我自己來就好。”
文薑悄聲離開。
賀融彎下腰挽起腳,就聽見有人推門進來,他以為是文薑去而複返:“還有什麽事嗎?”
“我拿了些薑片過來,聽今天一起上山的獵戶說,生薑泡腳可以疏通經絡,活暖,更有效果。”卻完全不是文薑的聲音。
賀融抬頭訝異:“這麽晚了還過來?坐。”
賀湛一笑,人如其名,明朗清湛。
“孤枕難眠,想三哥的被窩。”
前幾年,賀家還沒換大院子之前,兄弟幾個都是睡在一的,賀融也不以為意:“你是有話想和我說吧?”
賀湛往熱水裏放了些生薑片:“下次先把薑放在小壺裏燒開了,再倒桶裏,效果會更好些。”
冰冷的腳浸熱水,賀融舒歎一聲。
賀湛拿出一對兔護膝:“快冬了,三哥把這個戴上吧。”
賀融一上麵的針腳,細致,恐怕大嫂宋氏,也沒這樣的手藝,不由驚奇:“我不知你幾時學會了紅?”
賀湛輕咳一聲,有點不自在:“旁人所送,我借花獻佛罷了。”
賀融:“哪家慕你的小娘子送的?人家的心意,我怎好據為己有,還是你自己收著吧。”
賀湛:“別啊!是今兒一起上山打獵的獵戶,上回我跟二哥送了他們家兩隻野兔,今日那獵戶的兒就送了一對護膝給我,禮尚往來罷了。”
賀融挑眉:“不見得吧?二哥肯定沒收到護膝,怎麽就單給你一個,這還不是對你有意?”
賀湛苦笑:“三哥你就當幫幫我,收下這護膝吧!”
賀融:“行了,我知道你是念著我,不開你玩笑了。”
賀湛與他並肩在床頭坐下:“三哥,依你看,父親會不會照你說的,拒絕馬宏的提議?”
賀融:“會的,就算父親不想說,大哥也會勸說他的。”
賀湛:“其實父親也不是不疼阿姊,在這裏過了那麽久的苦日子,任誰有希離苦海,心裏都會忍不住搖的。”
賀融:“我知道,如果父親堅決拒絕馬宏的提議,也許一時半會回不了京城,但從長遠看,其實對父親是件好事,起碼他不會給人留下賣求榮的不堪印象。至於陛下的決定,我們左右不了,如果朝廷決意讓阿嘉去和親,最後也隻能聽從。”
賀湛點點頭:“父親隻是一時轉不過彎,他會明白你的苦心。”
他覺得有些冷,索也靴除,將腳放桶。
桶不大,再加一雙腳,就隻能是疊在賀融的腳麵上了。
賀湛外表斯文,卻經常跟著二哥賀秀上山打獵,沒日曬雨淋,相較起來,賀融不常出門,更白一些。
水中微微起漣漪,映出兩人越發分明的。
賀湛忽然想起小時候,他經常會像現在這樣,跟賀融同在一個桶裏泡腳,不知不覺,他們在這裏已經度過了整整十一年。
“我還記得,前任房州刺史對我們看管甚嚴,我們剛到房州,就派人過來,借口搜查逆案證據,將我們藏在上的書全都抄走了,我和四哥想讀書識字,都找不到一本書,還是你和大哥手把手,教我們一個字一個字地學。”
賀融:“那時候我也還小,能教得了你多?多虧大哥,將自己從前看過的書默寫下來,還有二哥,白天跑去人家學堂外麵聽學,再回來教我們。”
賀湛忍不住笑:“可惜二哥記不好,又沒有紙筆,往往回來就忘了大半。”
賀融也笑:“最後他被無法,夜晚跑去書回來給我們抄寫背誦,天快亮的時候再還回去。”
賀湛歎:“後來我們大一些,就自己去學堂外聽先生上課,也幸好三哥你建議父親向陛下寫信,陛下回信之後,房州刺史和本縣縣令也換了個好說話的,對我們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在想想,我們沒為睜眼瞎,可真是幸運!”
片刻沒聽見回應,賀湛一看,賀融的腦袋微微點著,滿臉困倦,正在打瞌睡。
賀湛失笑,彎腰先將賀融的腳從水裏扶起來,幫他幹,又服侍他在側睡下,為兄長蓋上被子。
正當他準備彎腰鞋時,外麵忽然傳來一聲斷喝:“什麽人!”
是二哥賀秀的聲音。
賀融也被驚醒了,迷迷糊糊睜眼。
賀湛忙按住他:“你躺著吧,我出去看看。”┆思┆兔┆網┆
話雖如此,賀融還是披起,跟在賀湛後麵。
兄弟倆來到院子,就看見賀泰與馬宏等人也已被驚了,都站在院子裏。
賀泰見賀秀從外頭進來,忙問:“怎麽回事?”
賀秀恨恨道:“方才我起夜,看見外頭有人窺視,那人也賊機靈,待我追出去時,已沒了蹤跡!”
“該不會是認出了你的份……?”賀泰麵惶然,隨即向馬宏。
馬宏意識到,很可能是自己與齊太醫的到來,了某些人的神經。
他讓眾人先進屋,又叮囑道:“無妨,我與齊太醫明日就走,無論誰來問,你們隻說是從前的王府仆人被遣散後不忘舊,過來探,現在已經回鄉了。”
賀泰握住馬宏的手,手還在微微唞:“馬侍,你也看到了,我在這裏,日日寢食不安,就怕有人想要害我……如今我也老了,隻盼臨死前,還能落葉歸,見陛下一麵,以全孝心……如此、如此也就死而無憾了!”
馬宏忙道:“郎君不必如此,您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他拉著賀泰好一通安,才將對方給安下來。
眾人各自回屋之後,賀湛越想越奇怪,不問:“方才會是誰人的耳目?馬宏一行來時,著裝與馬車皆簡陋尋常,難不是他們的言行舉止了破綻,讓人給盯上?對方作就這麽快?”
話未說話,對上賀融毫不意外的表,賀湛恍然大悟,忙低聲音:“是你跟二哥合演的一出戲?”
賀融:“我隻跟大哥提了一句,想必是大哥代二哥去做的,經此一事,馬宏一定也嚇得不輕,肯定會回京稟報,說不定父親能提前回京。”
賀湛恍然:“父親從善如流,方才我還以為他也嚇得不輕!”
賀融戲謔道:“要想騙過馬宏那等人,不知比知要更真些,父親這是真實,發自肺腑。”
太促狹了,還調侃老爹!賀湛忍住笑,對他比了一個誇讚的手勢。
……
隔天一大早,馬宏與齊太醫就匆匆上路,他們不僅留下米麵,還留下了一些錢財,為免引人注意,賀泰也沒有親自出來送行,隻讓賀穆將他們送出城外。
回程時,賀穆順道去了一趟縣衙,將近日弟弟們打來的獵送些過去,算是謝縣令這幾年對他們的照顧,結果回到賀家時,他上還多了一張請帖。
八月十五中秋之夜,房州刺史設宴,宴請本州大小員,世家名流。
往年這種事,素來是沒有賀家的份的,雖然現在的房州員對賀家的管製比之前寬鬆許多,但他們依舊不敢跟賀泰過從甚,甚至有意無意撇清關係,假裝忘記自己治下還有這麽一戶人家。
但今年,賀泰居然也在邀之列。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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