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延章臉上依舊是青多過,他一番話說得既誠懇又,帶著年特有的稚氣,反倒比年人字斟句酌之後做出的許諾更真誠。季清菱看在眼中,不心神一。
平心而論,一直東奔西跑的,其中固然不了自己的小算盤。總想著,我如今賺錢把你供養讀書,只要你如同史書上所載一般知恩圖報,將來必不會放任我吃苦難。除此之外,更多也是在自救。兩人此刻都是六親不在,四朋俱無,手上雖有一筆錢,可若總是有進無出,實在也不是什麼好事。
無論顧延章以後是否能平步青雲,權傾朝野,此時的他,也不過是一個垂髫小兒而已。如果在才之前因爲沒錢而被耽擱,那就大發了。
拋卻這些小心思,初到一個陌生的世界,一醒來見到的就是顧延章,對方耐心細緻地照顧自己,多多也有些印隨行爲,如同剛出生的小,總把第一眼見到的人當做母親一般。
季清菱對顧延章的觀十分複雜,既有乍見寶礦的欣喜,也有相依相靠的抱團取暖。前世病故時也不過是個十多歲的小姑娘,一直飽寵,雖然知道世上難免人險惡,可幾乎從未遇到過,對人與人之間的往,還停留在“你對我好,我一定要對你更好”這種天真的階段。此時換了一,腦子卻沒有變,聽了顧延章的話,又,又無措。
抿了抿,低低的應了一聲。過了片刻,擡起頭,對著顧延章道:“顧五哥,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你那書還是不要抄了吧,四月便是院考,你把時間花在抄書上,若是院考不過,豈不是因小失大?你要真有這個心,還不如好生唸書,今日我見到清鳴書院的一個才子,做鄭時修的,聽說他每旬是靠賣例文,都能養活一家人……”
說著,把日間聽那客人說的轉述了一遍。
“你與其爲這點小錢鬧得如此辛苦,不如先放一放。”季清菱挪了挪條凳,坐得靠近了顧延章一些,“顧五哥,咱們的錢供你讀書全不問題,你看我在跑來跑去的,不單是爲了換錢米,我自己也喜歡這些。我原在家中就玩鬧,古書古畫,做起來只當做消遣一般,你就行行好,別拘著我……”
撲閃撲閃眼睛,睫一霎一霎的,眼睛裡又是委屈,又是可憐。
顧延章看在眼裡,一個“不”字從肚子裡冒了上來,還沒衝到嚨,便被生生了下去。他心中暗歎一聲,想,這妹妹還是不要的好,這才哪到哪,只稍微撒個,自己就敗退了十萬八千里,以後一家之主如何得做!
正想著,只好勉強道:“你既是做遊戲,就不要大冬天的跑出外頭去吹風雨,要買什麼,要找什麼,你與我說了,我代你去,或是讓秋月給你帶回來。”
他話剛落音,季清菱眼睛頓時就亮了,角也往上彎了起來,笑盈盈的,甜得像那五月的鶯桃。
顧延章暗暗認了命。
罷罷罷,合該遭這個劫。怨不得從前孃親總說我們兄弟間搶東西不知謙讓,是因爲沒個妹妹在,原來沒騙我。這若是有了妹妹,誰還搶東西,肯定是要什麼給什麼,如果妹妹哭一哭,說不得,讓自己去摘星星,也要一往無前罷。
季清菱得了他的應承,小啄米一般點頭道:“顧五哥,你放心,今日是我估計錯了,過兩天我帶著秋月一併上街,買些料回來,早上去,中午就回,趁著有太,必不會了風。”見顧延章有些不太願意,忙又道,“我就去這一回!也不能總把我束在屋子裡吧?”
顧延章只得應了,見時候不早,把季清菱趕回房間休息,自己熬夜苦讀不提。
且說這邊季清菱回了房,秋月已經把被褥鋪好,手中正拿著一個足爐打量,聽得季清菱進來了,忙站起道:“姑娘。”
見季清菱目看向自己手上的足爐,臉上紅了紅,結結了半天,才愧地道:“我……我從前……沒見過這個,不曉得要怎麼用……”
季清菱走近了,看了一眼,道:“這是暖足的,裡頭加炭,晚上裝進被子下頭,能撐上一夜。”又問,“這是哪來的?”
說著把那足爐接過,也跟著研究起來。
從前常用這個東西,但都是丫頭們裝好了直接放進被褥,至於怎麼用,真的沒概念,此刻跟秋月一般,對著那鏤空的銅球毫無辦法。
“昨天晌午的時候爺問我夜裡頭咱們房間冷不冷,又問我姑娘早晨起來,腳是冷的還是熱的,我從前沒有留意,今天早上就試了試,跟爺說了,他帶了這東西回來……”
聽到秋月這樣說,季清菱忍不住“呀”了一聲,雙頰飛紅,嗔道:“下回這種事,你先來回我,不要直接告訴他。”
秋月雖然不清楚爲什麼,可既然季清菱吩咐了,也一口應下。
季清菱在足爐上了一會,很快從球的下方找到了開關,輕輕一撥,那銅球就從中間打開了,其中是一個蓋著的圓形小盒,從盒子正中心橫了一子在圓球中央將其懸空,無論怎麼滾,那盒子都是同一個底端朝下。
打開圓盒,對著秋月道:“這裡加炭,待會用布帛包起來,放在我被褥下頭就行了。”
秋月忙不迭點頭記下,猶豫了一下,問道,“姑娘,這東西會不會很費銀錢?”
季清菱哪裡曉得這個,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
往常小巧用都是京城裡摘星閣打造的,比起這薊縣小鋪子裡出的東西,自然是不知道巧了無數倍。不過這足爐是顧延章親自去買的,季清菱心中也承了他的,越發覺得古書裡誠不欺我,這人端的心思細膩無比,又重重義,只要把你放在心上了,時時都會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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