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氏醒來時已經到了晚上,看見林淡便開始默默垂淚,想來是有些不甘心的,裡不停唸叨:“你七歲便跟隨你爹學習廚藝,至如今已有五六個年頭,說一句老庖廚也不爲過,怎會輸給嚴家那個丫頭?也不知如今外面那些人是怎麼編排你爹的,咱們沒能守住他的名聲,去了下面怎麼向他代?寶田,我對不起你啊……”
看著痛哭不止的齊氏,林淡在心裡想道:如果原本的林淡還在,大概會心如刀割深深自責吧。但人已經不在了,而我又頂著的份,這個家還是得替撐起來。
原本的林淡也不過十二三歲,個子瘦小,臉蛋稚,看上去比實際年齡還要小那麼兩三歲,卻這麼早便要承擔起如此沉重的責任,委實不容易。如果不是林淡忽然取代了,也不知現在要何去何從。
齊氏大約也在擔心今後的去向問題,哭聲漸漸小了,嘆息聲卻一道接一道。恰在這時,兩名僕婦走進來,說是替侯爺帶了話,讓齊氏和林淡只管繼續住在侯府,侯府不差兩張吃飯的。林寶田伺候侯爺十幾年,連上戰場都跟著,分非比尋找,他死了,侯爺絕不會爲難他的後人。
永定侯是個老饕,舌頭比大部分廚師還靈,哪裡會嘗不出兩道蓉菜心的好壞?但他偏偏說兩盤菜都差不多,這是想偏袒林淡,也是爲了保全林寶田的名聲。但他兒子是個小饕,舌頭比他還靈,格又耿直,這才著林淡認了輸。
比試當天京城老饕來了一大半,看客也有不,林寶田打拼多年才創下的盛名算是保不住了。如今外面已經傳遍了,大家都罵他是個忘恩負義,欺師滅祖的小人,齊氏和林淡若是離開侯府,還不得被欺負死?
齊氏也害怕面對流言蜚語,聽說能繼續留在侯府,當下便鬆了一口氣。
林淡是個沉穩理智的人,也非常善於審時度勢。知道與齊氏繼續留在侯府纔是最好的安排,無論是還是之前的林淡,對侯府外的世界都不瞭解,貿然出去可能連自己都養不活,又如何養活病弱的齊氏?但有種更爲強烈的直覺告訴,若是果真留在侯府,將會有許多不好的事發生。雖然不記得自己的真實份和過往經歷,卻依然毫不猶豫地選擇相信自己。
等僕婦走後,堅定道:“娘,我們還是離開吧。您害怕外面的流言蜚語,焉知這侯府裡的流言蜚語纔是最可怕的,畢竟大家對咱們一家眼紅已久,如今咱們落難了,不得會被排欺。以往我爹得侯爺看重,咱們在府裡自然有臉面,往後卻是那地底的泥,誰都能踩一腳。我輸給了嚴朗晴,已經做不得侯府大廚,想留下就得爲奴爲僕,您也一樣。就算侯爺不提這茬,難道您有臉以客人的名義久居侯府?”
侯府主廚和別的僕婦小廝不一樣,籤的不是賣契,而是工契,地位比侯府的大管家還要高一等。也因此,齊氏和林淡是以家眷的份留在侯府,算是客居。如今況卻又不同,沒了林寶田,二人再想像從前那樣客居侯府還有丫鬟小廝伺候,卻是不能了,怎麼著也得找點事幹。
齊氏是個心高氣傲的人,聽說若要留下就得當僕婦,立刻便開始收拾行李。說什麼也不願淪落到與曾經伺候自己的人爲伍。
“你爹在外面購置了宅子,還與你二叔、三叔合開了一家酒樓,聽說生意很好。咱們出去自立門戶,不在這侯府裡待了。”齊氏打開箱籠收拾細,眉眼間的愁苦淡去很多。輸都輸了,總不好再責罵兒,想必兒纔是最難的人。
林淡略鬆口氣,這才把藏在牀底的一口描金紫檀木箱子拖出來,低聲道:“那金刀和菜譜我就給嚴朗晴還回去了,順路去向老侯爺請辭。”
齊氏盯著那口箱子怔愣良久,終是無奈嘆息:“去吧。”
林淡並未打開箱子欣賞那把令人神往的賜金刀和傳說中的食神菜譜,直接便送去了小侯爺的院子。如今嚴朗晴還是小侯爺的丫鬟,領著小竈房的差事。
林淡到時,嚴朗晴正在哀求小侯爺去爲自己要回金刀和菜譜,擔心林淡不甘心,把金刀和菜譜毀了。金刀毀了還能修理,菜譜若是被一把火燒了,那心積慮混進侯府裡來還有什麼意義?若非齊氏暈倒,而林淡一眨眼功夫便溜得無影無蹤,必定會當場讓們把東西出來。
小侯爺對林淡略有了解,心想這種玉石俱焚的報復手段對方還真幹得出來,於是便答應爲出頭。兩人正準備去找人,卻見一名小廝捧著一口箱籠走進來,說是林姑娘送的,打開一看正是金刀和菜譜,兩樣東西都用紅綢布仔仔細細裹著,保存得十分完好。
小侯爺下意識地朝嚴朗晴看去,嚴朗晴臉頰一紅,面難堪。剛纔那些未雨綢繆的話,如今再看倒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二人走到門外,只見一道瘦小的影已慢慢遠去,步履從容。
·····
林寶田雖然頗侯爺重用,平時得到的賞賜也多,卻都被他拿去接濟兩個兄弟或是購買珍貴食材,並未留下多銀錢。齊氏滿屋子都找遍了才翻出一百二十兩銀子,頓時有些傻眼。好在們在府外還有房產和鋪面,倒也不用爲以後的生活發愁。
齊氏的樂觀並未染到林淡。在林淡的記憶中,林寶田的兩個弟弟可不是省油的燈,有了難只管找哥哥,有了好悄悄獨吞,很是自私自利。他們說是替林寶田經營酒樓,卻不見按月送來收益,除非酒樓生意下,需要研製新菜,纔會低聲下氣地求上門來。如今林寶田“金刀廚傳人”的名聲已毀,也算是間接毀了酒樓的生意,他們能甘心纔怪。
果不其然,當齊氏尋到夫君購置的宅院想要安頓下來時,卻發現宅院早被二房和三房佔去,說什麼也不讓們進門,還拿出只寫了老二和老三名字的房契,讓們趕滾蛋。
齊氏還想理論幾句,兩房妯娌便放出話來,讓只管鬧,也好替大伯宣揚宣揚他早已爛的名聲。齊氏礙於臉面不好當衆吵鬧,抹著眼淚朝酒樓走去。知道酒樓十有八.九也被兩個小叔子霸佔了,但沒親眼看見終究是不死心。
林淡默默攙扶,並未發表任何看法。怪只怪林寶田太信任兩個弟弟,購置房產、經辦酒樓時從不過問細節或索要憑證,如今就算去衙門打司也贏不了。更何況他死後聲名狼藉,足夠大家否定他的一切,又哪裡會有人爲他的孀和孤出頭?
林淡一路走一路承衆人的指指點點,心裡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走到酒樓後果然被掌櫃攔在門外不準進,還囂著讓們把地契或份憑證拿出來,否則便要報。
齊氏氣得眼睛通紅,卻找不到言語反駁。林淡了不斷抖的脊背以做安,擡頭看去,卻發現酒樓的招牌已經變了,從“林氏酒樓”換“嚴家菜館”,紅底描金的牌匾顯得十分氣派。
林家老二走出來,指著牌匾說道:“大嫂,哥哥做下的那些醜事可真煞我等!如今我和三弟已做主把屬於大哥的五乾送給嚴家,算作贖罪。您找我鬧也沒用,欠了人家的咱們得還啊。大哥造的孽咱們替他還了,也好積些德,大哥下輩子投個好胎。您若真是爲大哥著想,爲咱們林家的聲譽著想,便消停些吧。”話落很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路人聽了這話紛紛鼓掌好,說林家老二和老三與他們的大哥完全不一樣,有良心、講仁義,十分難能可貴,他們日後定然常來照顧酒樓生意。
齊氏面煞白,搖搖墜,林淡卻低下頭冷笑開來:林家這兩房真是好算計,拿大哥的孀孤做筏子,一下就把他們從這場敗名裂的災難中摘出去,還保住了酒樓的營生。若是林寶田有他們的半分明,也不至於讓妻兒淪落到這等下場。
但人已經死了,如今說什麼也無用,想辦法活下去纔是正經。林淡心念一便想帶齊氏離開,卻見嚴朗晴協同其父一塊兒坐車來了,還有小侯爺騎馬伴在一旁,排場看上去大。
林老二和林老三連忙迎上去,又是彎腰又是鞠躬,態度好不諂。
小侯爺面無表地下馬,順手給嚴朗晴掀開車簾。嚴朗晴臉頰微紅,笑容,瞥見站在一旁的林淡,不微微一愣。
林淡看也不看二人,扶著母親便要離開。或許是視而不見的態度惹到了嚴朗晴,對方子一衝,想也不想就張口道:“林淡,既然你已經輸了,那麼日後還請你莫要再以金刀廚的傳人自居,也莫要再做嚴家菜。”
林淡子很淡,卻並不代表願意站著捱打。之前選擇息事寧人是因爲知道況對己方很不利,再怎麼爭搶也無濟於事,倒不如省下力氣想想今後該怎麼辦。如今嚴朗晴想把人往絕路上,便忍無可忍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文還很瘦,大家養了再殺。
主要是強職場文,談不談看主心,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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