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蚊蟲繁多,你們是不是忘了燃上驅蟲香藥?被褥可有提前晾曬?房可有通風?」
「回大監的話,陛下大婚,婢子怎敢大意,這裡里外外上上下下,婢子都檢查過多遍的,應是萬無一失。」
吳在福也知道自己病急投醫。
帝後大婚,多麼要的事,碧梧宮當差之人都是嚴格選拔的,一個個提著心吊著膽在當差,哪裡會出什麼毒蟲紕。
即便有不長眼的蟲咬了陛下,陛下做的第一件事定然是先將皇后娘娘送出來,怎會像現在這樣,不顧皇后,兀自清洗呢。
一盞茶後,著急上火的吳在福終於聽見皇帝喚他。
「哎唷,陛下,這是怎麼了?可要奴去請太醫?」
陛下將自己得皮發紅,渾像是下一層油皮來,人看了就心驚,更何況是吳在福這樣打小伺候的,這會兒心疼不已。
虞令淮拿了干布巾,連吳在福的他都嫌棄,只說自己來。
「孤越發覺得阿爹是個睿智之人,所言所行都是極有道理的。」
「王府里只有阿娘一個眷,小時候孤還問爹,為何旁人家裡有嫡母庶母好幾個,鶯鶯燕燕好不熱鬧。爹說,人開智後便有,財、權、、壽、功,心過盛,便易被人利用,失去自我,故而知足者常樂。」
「孤自認心志堅定,卻在大婚當夜做這種荒誕無稽的夢,說明潛意識裡還是離不了男子的劣。」
「吳在福,若孤往後多看了哪個子一眼,或是與哪個子走近了,你須得提醒孤、停孤,孤免你的罪。壽亦如是,若孤仿效先祖尋求長生不老,嗜食丹藥,貪求壽數,你必須拿今日這番話點醒孤。」
「也就是說,孤命你做敲鐘之人,昕夕警示,你願是不願?」
吳在福跪在一旁,面上表幾次變換,聽得最後一句時,深震撼。
他當即叩首,朗聲道:「陛下信任奴,是奴之榮幸,奴領命!」
月迷離,籠罩著靜謐的碧梧宮。
清輝落滿,逶迤出一地銀霜。虞令淮負手踱步,忽然覺得自己小題大做了。
自他有記憶以來,就清楚地知道要娶容緒為妻,多年分更是誰都越不過的。區區一個夢境,虛無縹緲,哪裡就值當他如臨大敵呢。
時辰還早,虞令淮收攏思緒,輕手輕腳回到臥房。
容緒還在睡。
虞令淮站在床前,借著月看。
許是夜之後漫生涼意,裹起被子,一直將被子拉到下頜。
寬敞的拔步床顯得人很是纖弱,從被子起伏弧度可以推斷出睡姿,應是側臥並微蜷著,猶如寒夜裡自己抱著自己取暖的小。
那隻名為小玉的赤紅狐貍,正安穩地依偎在容緒懷中。
虞令淮曾聽人說過,小孩子過分依玩或舊,是缺乏安全的表現。
他嗤之以鼻,放言道:「一家子都是將軍,多麼厲害多麼威風,怎麼還沒有安全。」
很快他就被阿娘敲了腦殼。
「你這混小子有為娘陪著、照顧著,又有你爹日日在家中教導,你自是覺得了無生趣,日裡想著往外跑、出去野。沛沛家裡都上了戰場,獨留一人,豈不孤單?看什麼看,還不去容府把沛沛請過來,我給做了冰糖蓮子,燉到現在火候正好,沛沛來了直接吃就行。」
虞令淮自回憶中,重又上床躺下,長臂一將容緒摟在懷,不松不地抱著。
「沛沛,」他在耳邊,以極輕的聲音說著,「等天亮了,我宮人給你做冰糖蓮子。」
–
這一覺容緒睡得很踏實。
醒來時虞令淮早已起,不見人影,容緒暗自鬆了口氣,如此這般可以避免面對面的尷尬。
關於新婚夜的一切,容緒不願回想。當聆玉伺候,瞧見小玉狐貍並問起時,容緒也只是淡淡地說:「嗯,昨夜把小玉找了出來。」
冷不丁的,想起虞令淮的用詞。
無論是「救」小玉還是「請」小玉,儼然他將小玉當做一位座上賓。
容緒不由抿,微微笑了下。
「聖上呢?他用過早膳了?」容緒問。
聆玉端著漱口用的清水,以及清口用的香丸,答:「聖上未曾用膳,這會兒在庭院中練劍。」
容緒嗯了聲,依照禮節進行梳洗打扮。如今份不同以往,不僅要梳起婦人髮髻,還要有中宮的派頭。
軒窗外有刀劍破空之聲。
容緒視線越過鏡臺,落在薄如蟬翼的窗紙上。
夏日樹木叢生,反倒遮擋視線。容緒乾脆命聆玉開窗,「只開一點就好。」
清晨的風本就涼,聆玉不願主子寒,自是小心翼翼。
然而給主子櫛發時,才發覺主子的目正過那半開的軒窗,投向外間院裡。坐在繡墩上,恰好能看見聖上舞劍。
桑知也瞧見,正要開口說不如把窗戶全都打開,敞亮些。聆玉及時阻了,但笑不語。
晨起清冷,聖上只著薄,法靈,招式清奇。說是舞劍,卻與尋常表演質的舞劍不同,而是劍如電,又似游龍,氣勢非凡。
桑知孩子心,忍不住拍手好。
這一聲喝彩了容緒的耳,容緒眉梢微,評價道:「尚可。」
聆玉忍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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