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楊靜咬牙,扇了自己一掌。
洗完澡,楊靜把落地窗的窗簾拉開,站在窗戶邊頭發。
窗戶玻璃映出的臉,停了一下,面無表qíng地盯住自己。
過了片刻,才又繼續。
等完頭發,楊靜從包里出手機。
一解鎖,韓夢發來七八條信息,問怎麼還不回宿舍。
楊靜解釋之后,請幫忙向明天必修課的老師請假。
手機還剩百分之四十的電,楊靜沒帶充電,不敢用。把房間所有的燈都關上,只將窗簾留了一線,躺在chuáng上,給楊啟程發了條信息:明天幾點起來
片刻,楊啟程便回復:隨你。
楊靜:八點半帶你逛一逛帝都。
楊啟程:好。
楊靜停了片刻:哥,我睡了,晚安。
楊啟程:晚安。
楊靜盯著“晚安”這兩個字看了許久,最后終于鎖上手機,按下關機鍵。
房間頓時暗下來,只有一線亮,從窗外進來。
楊啟程把手機扔到一邊,又點了一支煙,有一下沒一下地著。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突然一震。
他立即撈起來,一看,卻是厲昀的短信:睡了嗎
楊啟程直接回撥電話過去,那邊立即接通。
厲昀問:“還沒睡”
“要睡了,剛把楊靜和陳駿送回學校。”
厲昀笑了一下,“也見到陳駿了”
“嗯。”
“那你代我跟楊靜說句生日快樂。”
“好。”
那邊靜了一小會兒,“那……你早點休息。”
“好。”
正要掛斷,忽聽厲昀又喊了一聲:“啟程!”
楊啟程又將電話放回耳邊,“怎麼了”
厲昀聲音輕堅定,“我等你回來。”
·
楊啟程醒得很早,洗漱好了,打了幾個電話,關照公司的事。
等了半小時,收到楊靜的信息,問他起chuáng沒有。
楊啟程回復之后,過了十五分鐘,楊靜過來敲門。
把頭發梳起來了,出潔的額頭,興許剛洗過臉,鼻頭和臉頰有些泛紅,像是凍的一樣。
楊啟程看了幾秒,收回目,帶上房門,“走吧。”
在大堂續了房,退了楊靜住的那間,兩人出去吃早餐。
楊靜點了兩碗炸醬面,一份豌豆huáng,最后促狹心起,加了一碗豆。
等端上來,楊靜什麼話也沒說,直接把碗擺到他跟前。
楊啟程也沒問,端起便喝了一大口。
這一口沒咽下去,便停住了作。
楊靜一直在觀察他的表qíng,這一下沒憋住,噗嗤笑出聲。
楊啟程擰眉,“豆”
楊靜憋著笑,“好喝嗎”
“好喝啊,”楊啟程把碗擱下,“再十碗,你喝完。”
楊靜把他面前的碗端過來,“給你表演一個。”仰頭,一口氣喝下了小半碗。
楊啟程看著,微蹙著眉,“不好喝就算了,放著。”
楊靜笑了笑,“還好,習慣就好了。”
拈了塊豌豆huáng,送進里。
有更苦更不堪忍的滋味,也都得飲下去。
今日很好,只是風大,氣溫仍然不高。
楊靜先回了趟宿舍拿東西,然后預備上午帶著楊啟程逛故宮,下午去恭親王府,晚上逛一逛后海。
從宿舍下來,立在門口,卻沒立即出去。
楊啟程背對著宿舍大門,立在風里,那影仿佛極其的冷。
楊靜看了一會兒,方走出去,“哥。”
楊啟程回過來。
楊靜走到近前,忽說:“我給你買一件服吧。”
楊啟程看一眼,“要你買什麼服。”
楊靜笑了笑,“我自己做家教,掙了一些零花錢。”
“留著自己花。”
楊靜咬了咬,“行嗎算我的一點心意。”
楊啟程沒說話,看著,片刻,點頭。
工作日,附近商場里人也很,男裝那一層幾乎沒什麼顧客。
逛了半圈,楊靜相中了一件黑的羊大,“哥,你試試這件。”
導購趕取下服。
楊啟程下上的外套,遞給導購,楊靜卻急忙接過去。
楊啟程從導購手里拿過大,穿上,略有些不自在地看了看楊靜。
楊靜上下打量,“好看。”
楊啟程往鏡子里看了一眼,“那就這件。”
說著便要去掏錢包。
楊靜急忙將他一攔,“都說好了,我送你。”
楊啟程作一頓,不再堅持。
楊靜把手里的服遞給導購,“這件打包吧。”
導購接過去,楊靜停了一秒放下手臂,了鼻尖,去拿包里的錢包。
外套上有溫度,連同重量,那覺似乎還在。
導購取了服上的吊牌,把裝著原來外套的袋子遞給楊靜。
楊靜正要接,楊啟程拎過去,“我提。”
往外走時,楊靜特意落后了楊啟程半步。
他影拔,穿著送的大,每走一步都仿佛帶著風雨一樣的氣勢。
莫名的,就想到那年他為報復欺負的人,迎著巷子口走去時的背影,仿佛山岳,巋然不。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挪到明天你們看行不行……又累又困,要狗帶了。
☆、(25)斷舍離(下)
晚上,后海燈璀璨。
走了一天的路,兩人都有些累,吃過晚飯以后,隨便找了家酒吧,在外面椅子上坐下休息。
音樂從店里面飄出來,鄰座幾個本地人,卷著舌頭胡侃。
他們坐著的位置,能看見湖水,燈火碎在水里。
楊靜只來過一兩次。很多同學都已經在這四九城里混得如魚得水,被大城市的快節奏完全同化。而仍舊不喜歡,jiāo通也好,天氣也好,這里過于熱qíng的本地人也好。
越是繁華的地方,越覺得自己無所依憑。
楊靜抿了口啤酒,問楊啟程:“明天想去哪里玩”
“都行。”
“去頤和園還是去爬長城”
楊啟程含著煙,了一口,“你決定。”
楊靜看向他,“……留幾天”
“后天走。”
“那去頤和園吧,長城很遠。”
“好。”
楊靜目低垂,定在楊啟程指間,一縷煙霧飄起,又很快散了。
手指著啤酒杯,別過目,看向湖水的方向,聲音不帶什麼qíng緒:“……我明天,可能沒時間了。”
楊啟程微微瞇起眼睛,片刻,手指了一下,彈了彈煙灰,“沒事,我自己去。”
楊靜微抿著,沒再做聲。
一整天,只能qiáng迫自己當個盡職盡責的導游。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和楊啟程之間的對話,只能限于最為基礎的寒暄,多問一句,都仿佛是在逾距。
不知不覺,手里這杯啤酒見了底,楊靜把空杯往旁邊一放,驀地站起,也不管楊啟程的反應,冷道:“回去吧。”
夜晚風大,楊靜把扎著的頭發放下來,蓋住耳朵和后頸。
楊啟程看一眼,手將自己上的大下來,“穿著。”
楊靜腳步一頓,轉頭看了一眼,輕咬著,搖頭,指向他手里的袋子,“我穿這件。”
楊啟程作停了一會兒,把袋子遞給。
楊靜從里面拿出楊啟程原先那件服披上,抬頭看向楊啟程,“我送你的,你別。”
后河中燈火瀲滟,的眼睛,卻像是沒有燈塔的深海。
楊啟程目微斂,片刻,轉了過去,把下的大又再次穿上。
兩人了一輛出租車回去,車先停在楊靜的學校門口。
楊靜下車,關上門前,低頭看著楊啟程,“哥,明天我要上課,晚上可以一起吃飯。”
楊啟程:“好。”
楊靜退后半步,“……那我走了。”
楊啟程點頭。
頓了半秒,楊靜移開目,關上車門。
沒回頭,兩手cha/進外套的口袋,低頭飛快地往宿舍方向走。
冷風從耳畔過,發被chuī起來,拂在眼前。
楊靜手去,忽聽后一道低沉的聲音:“楊靜!”
楊靜立即停下腳步,轉頭,卻見楊啟程急匆匆走過來。
心臟忽然跳得很快,莫名想逃,雙腳卻釘在原地。
楊啟程已到跟前,低頭看,“跟你說幾句話。”
楊靜沒聽見自己的聲音,“……好。”
往宿舍去的路上,有條林蔭道,楊靜走在最外側,影完全融樹影之中。
楊啟程落后半步,腳步沉重緩慢。
夜似乎更冷,楊靜半邊臉頰都埋進領里。
半晌,楊啟程終于開口,“……楊靜。”
楊靜“嗯”了一聲。
“……你很久沒回家,我過來看看……”
楊靜聲音輕得仿佛一陣風,“……那還是我的家嗎”
楊啟程一頓。
楊靜停下腳步,轉頭看他,眼眶泛紅,“……那不是我的家,我沒有家。”
……在你邊,才是我的家。
楊啟程聲音發啞,“……對不起。”
楊靜竭力控制,然而聲音還是在發,往前一步,走到楊啟程跟前,“……其實你不用來的。”
楊啟程手想去香煙盒,又克制住了。
殘忍的話,總得清醒著說。
“……這事,算我耽誤了你。”
話音剛落,楊靜眼淚滾落而下,聲音哽咽,全都堵在了中,“……你不必非得來再拒絕我一次。”
“不是……”
之前喝下的酒,仿佛這會兒才開始上頭,一陣陣地沖上大腦,楊靜睜著眼睛看他,視線一片迷蒙,“……你當初就不該收留我,不然這六年來,你也不必費心一次一次地趕走我。”
“不是。”
“……你或許不知道,對我而言,一生最幸福的時刻不是你后來掙了多錢,住多大的房子,開多豪華的車,也不是我考了多分,拿了多個前十……這些都不重要,”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再也沒法跳,卻仍然站得筆直,隔著淚水,看著夜中的影高大的男人,“……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是在扁擔巷……”
楊啟程閉著眼,頹然的絕混著夜,攏住他的眼睛。
“……你為什麼來……我已經走得這麼遠了,我甚至不讓自己再回去……”
“楊靜……”楊啟程啞聲開口。
“……我從沒被教過做一個好人。”
但為了楊啟程,愿意遵守一貫為嗤之以鼻的道德,即便這仿佛一條繩索,勒得幾近窒息。
楊啟程咬后槽牙,靜默片刻,忽然一步上前,手往腦后一按。
楊靜呼吸一滯。
他額頭住的額頭,聲音沉痛,“聽我說。”
他們的呼吸,從來沒有這樣靠近。
“楊靜,人這輩子,不可能活得隨心所yù。我不跟你講道理,你書讀得多,論道理你比我更清楚。我只說一句話……”他閉著眼,“……太晚了。”
楊靜睜大眼睛。
楊啟程緩緩呼吸,聲音啞得幾乎聽不清楚,“你懂嗎”
懂嗎
不想懂。然而還是懂了。
楊啟程放在腦后的手掌又用了幾分力道,看著眼睛,似在bī迫,“懂嗎”
楊靜咬著牙,眼淚一滴滴砸下來。
“我問你,懂嗎”他聲音這樣的苦。
“……懂。”
“今后,旦城還是你的家,我還是你哥。”
楊靜不說話,也不點頭。
“照顧好自己。”
“……我不答應你。”
“你不用答應我,但你得照顧好自己,今后……”楊啟程手一松。
今后,不由己,各安天命。
風從葉尖過,夜是離岸的làngcháo,而這一隅的yīn影是一芥孤舟,僅容他們片刻藏。
兩個人,冷靜而又克制,只是這樣站著。
像兩棵樹,沒有擁抱。
最后,楊靜退后一步,隔著半米的距離,靜靜看著他。
眉,眼。
頭發,手指。
……
“楊啟程,”聲音喑啞而堅決,出手,指著腳下的一小片地方,“從這兒為界,你不準過來,我也不過去。”
楊啟程靜默不語。
楊靜咬住牙,聽著最后兩個字從齒間出:“再見。”
沒有等楊啟程的回答,即刻轉,像一縷風一樣飛奔而去。
沒有回頭。
經過一棟教學樓的時候,楊靜約聽見似有歌聲。
自習的同學從教學樓里魚貫而出,停住腳步,瞇了瞇眼。
前方是教室白的燈,人群的歡笑似遠似近,終于從làngcháo中的孤舟回到了安全的陸地,可這本該真實的一切,卻遠得如同一個幻象。
目茫茫,著某一間教室的窗戶,那約的歌聲卻漸漸清晰起來,一道沙啞低沉的聲:
Never again I’ll love someone else
Please be mine till the end
This is our last night I’m fallin’in love
your lips,your soul,your eyes,
your arms,your hairs,your heart
our love, our mind
是一只風箏,終于掙斷了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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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不想,那個男人,早就已經察覺一切。“你以為我留你在身邊是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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