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另一廂，陳夕苑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早春夜寒涼，折騰一番，人兒的背脊竟也覆了一層薄汗，是不喜的黏膩，這麽上床怕是不行了。

繪欣敏地瞧出了的不適，聲建議道，“郡主，可要去湯泉裏泡泡？”

陳夕苑的小院後有一眼溫泉，源流一年四季不絕，總是溫湯，珍貴得。當年，大皇子夫婦將陳宅建于此，一部分原因就是這眼溫泉。

西地寒涼，他們想兒多泡泡，子骨能強勁些。然而陳夕苑喜讀書鐘各種匠藝，對泡湯這事，無甚特別覺，一年滿打滿算泡不到十回。眼下，陳夕苑心煩氣躁，書估計是讀不下去了，遂聽從了繪欣的意見。繪欣去張羅泡湯所需時，陳夕苑在繪靈的陪伴下往溫泉而去。

埋溫湯時，陳夕苑不由舒服喟嘆。

尋了一方白磚倚靠，微微闔了眼。慢慢地，的理和神經都開始放松，思緒也隨著溫湯的波紋無聲開。

在瞧見顧紹卿被兵帶走的那一瞬，是極為慌的。旁人或許不知，但騙不了自己，當時的腦t海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在父親面前，亦是。方才，父親對說的那番話，是在擔心吧？擔心那個遇事只能仰仗父親，期待三哥從天而將的兒。

思緒跌宕間，陳夕苑忽而記起和娘親的一段對話。

那會兒陳夕苑還只有五六歲，說話百無忌的年紀。從小叔叔陳元祖那裏得知父親曾是帝都的那座皇宮中頂頂尊貴的人兒後，找到了娘親徐錦歌，趴伏在的膝蓋上，仰著小腦袋，“娘親，帝都在哪裏？皇宮漂亮嗎？”

徐錦歌手了小人兒的腦袋，沒瞞，“帝都啊，在瀧若中部，最是繁盛的地兒。”

“皇宮自然是漂亮的，我們夕夕吶，就是在那兒出生的。”

小人兒眨眨眼，一派懵懂天真，“夕夕怎麽不記得？”

徐錦歌笑：“因為那時候夕夕比現在更小，剛會說話，雖然會走路，但走不了兩步就嚷著要抱抱。”

“是個小懶鬼。”

聞言，小人兒不高興的嘟起：“夕夕才不是小懶鬼，夕夕是勤勞鬼。”

這下，一屋子的人都給逗笑了。

小家夥卻不在意，又問了一個問題，“那夕夕以後可以做皇帝嗎？”

“小叔叔說，我們夕夕是個做帝的好料子。”

小小的人兒其實是不懂這話中含義的，只是憑著絕佳的記憶，如鸚鵡學舌一般重複。

徐錦歌聞言，又好氣又好笑。氣的是這小叔胡鬧，這話是能隨便說的嗎？這要不是天高皇帝遠幾位有野心的皇子不在旁，還不知道要惹出什麽麻煩。

想笑是因為的寶貝兒言無忌，但腦補了一番，種種畫面甚是愉悅。出手，將小人兒抱到上坐著，萬分寵溺對道，“夕夕，皇帝是江山之主，看著在高位無上榮耀，但也要付出良多，累只是這些付出中最不值得被提到的一樣。”

陳夕苑認真睇著娘親，“夕夕不怕累。”

徐錦歌：“既是這般，夕夕當然是可以做皇帝的。”

“我們子，也能為家國擔當。”

小東西聽完開心極了，小腦袋抵著母親瘦削的肩，胡地蹭。

時隔多年，這段過往在周遭出現異時重新鮮明，但憶及，并不代表小姑娘起了主掌江山的念頭。當下，只是覺得自己該做些改變。比如在讀醫書的間隙，再讀些史書兵書。又比如，是不是也該尋個師傅學些武藝，關鍵時刻，能保護好自己，不用勞煩他人，也能讓父親些擔心。

從溫湯裏出來，陳夕苑回了臥房。

坐在紅木雕花的妝臺前，繪欣替梳發，輕輕喚了聲繪靈，“去尋那本《上戰與無戰》，我今晚要讀。”

在給陳夕苑張羅香薰的繪靈：“？”

以為自己聽錯了，“郡主剛可是說《上戰與無戰》？”

其實也不怪繪靈這般反應，一聽這書名就知是本兵書，而家郡主最不讀的就是兵書。這些書都被置于書架的最頂層，幾乎不。

今兒這是怎麽了，忽然想著讀兵書了？而且這麽晚了，讀了兵書會不會影響睡眠吶？

陳夕苑似讀全了心中所想，不輕笑一聲，“是，你沒有聽錯。”

隨後，又補充，聽那語氣，多帶了些逗人的惡趣味，“我不止今天看，我以後都會看。明兒得了閑，將兵書和史書放到最是顯眼的地方，我瞧瞧還要補些什麽。”

繪靈原還想說些什麽，繪欣泛著冷的目掃過來，趕忙改口，“諾。奴婢這就去給拿。”

說罷，逃似地往外而去。

陳夕苑瞧著，就知道繪欣定是又瞪了，不輕輕笑了聲。目回撤時，道，“也只有你能治住了。”

繪欣：“郡主莫再慣著了。”

陳夕苑：“只是子大大咧咧了些，幹事兒，卻是半點不馬虎。等年紀再大些，定是會好的。”

這回，繪欣只是輕輕應了聲，多餘的話一句沒說。

因為說不出口。

郡主和繪靈差不多的年紀，行事已是有禮有度。由此可見，有些東西和年紀無關。

......

“將軍，三橘至，說有要事兒需面稟。” 如顧世承所言，寧淮的那盞茶才剛見底，中軍大帳外便有了靜。然有一點連顧世承都沒想到，從未過面的對接人三橘竟親自來了。

這三橘，并不是真名。

在瀧若，有一組織，名喚澄江樓，它靠著驚人的報網聞名于世，三橘便是來自那裏。

三郎時的那場意外後，他便親上澄江樓，簽訂了一紙協議。一旦顧紹卿有異，他定會得到消息。但平時信息傳遞，多數是信鴿，再不就是其他人來遞信。

今次，是三橘首度現。非常規的走向讓顧世承心間起了些許波瀾，面上，滯了瞬便回說，“請他進來。”

寧淮默不作聲，只是這臉，較之先前又冷了幾分。

半盞茶的功夫後，三橘進了中軍大帳。

松開覆于雙眸的黑布條，他微微躬向顧世承行禮，“可是擾了將軍和人議事？”

顧世承：“并未，相反地，我二人都在等先生的消息。”

話落，顧世承的目轉向寧淮：“這位是......”

原是打算給三橘介紹寧淮，不想三橘接住了話茬，“四皇子座下的大紅人，長先生寧淮。”

平鋪直敘，不卑不。

當兩個人的視線于半空中相，寧淮幅度細小地勾了勾，“寧某孤陋寡聞，竟不知三橘先生之名。”

“還海涵。”

話是這樣說，寧淮沒有顯出一要站起來同三橘打招呼的意思。

三橘目溫清地瞧著這一切，笑著回道：“三橘一介普通人，先生不知是正常的。”

略顯僵，還帶了些莫名敵對的寒暄至此告一段落。

顧世承請三橘落座，許是因為心裏急，都沒招呼三橘先用口茶，便直接切題，“今日野芙蓉可是有事兒發生？”

“劉賓白，真是三郎殺的？”

三橘還是溫和語調，神波瀾不驚，仿佛沒有什麽能破碎他的冷靜，“將軍莫急，待三橘慢慢道來。”

“今日顧三郎確實殺了劉賓白，但他在離開野芙蓉時，對衆大喊......”

四皇子今日派人狙殺我顧三。

不還擊，枉為男兒，我顧家威嚴何在。

三橘的話音響徹中軍大帳時，顧世承的目掃向寧淮，周冷咧，“寧先生，三郎所言可屬實？”

寧淮自是不會承認。

陵山四傑已被誅殺，死無對證，陵山因種種因由，亦不會言明這次暗殺是四皇子授意。

三橘的目也隨著顧世承落到他上，見他否定，又道，“寧先生否認得這般快，是以為除了顧三和和那幾個殺手，就再無人知曉那片林中發生的種種了嗎？”

寧淮聽完，心一驚。

難道？不可能的。

但到底是經歷過大場面的，心間一片，面上仍舊冷靜，“什麽殺手？寧某不懂。”

三橘見狀，再忍不住低低冷笑了聲，隨後再未兜轉，“寧先生不懂沒關系，只需知道，今兒在林，顧家三郎後是有人的。”

“除了澄江樓，還有大皇子的兩位暗衛。”

“至于這次林狙殺是不是出自四皇子的手，我相信，總會有一些蛛馬跡。錢給夠了，就算需要掘地三尺，澄江樓也能翻出來。”

四皇子自以為算盡，卻沒想到一個不寵衆人眼中和野狗無異的顧家三郎也是有人著重的。

伯父顧世承似放任他野蠻生長，卻從未斷了惦記。

幾乎掏盡私庫，也要知曉走南闖北侄兒的近況。

小郡主因擔心他的安危，將自己的近衛遣派到他邊，暗中守護于他。

大皇子和澄江樓兩個名字一出，顧世承深知無需再辯了。

他的俊臉已不複溫和，對著寧淮，

“你們怎麽敢？”

若不是三郎武藝蓋世，他已經死在了人煙罕至的森冷林。今兒若沒有澄江樓沒有小郡主暗中守護，三郎惡名在外，他所有的反擊都會被污化，信他者稀。眼下他在州府，了一枚四皇子向顧家示好的棋子。四皇子此番所為，從頭到尾都著一種傲慢的理所當然，為人厭惡。

“是欺我顧家無人，還是覺得顧家嫡子的命不值錢，能夠任人隨意打殺？”

冷冽質問，響徹中軍大帳。話音落下不多時，帳中三人出了來。顧世承雖沒朝寧淮發難，但他的臉冷得似在冰水中淬過，迫明晃晃顯出。

他招來副將侯海諾，“我要去趟州府衙，歸前，諸事勞煩海諾兄了。”

侯海諾是軍中老將了，顧世承對他十分尊重，總是以兄稱他。侯海諾當即應了，看他臉不好，心中難免擔憂。但礙于有外人在場，他不好問什麽。

顧世承一行人出了軍營，快馬加鞭朝著州府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