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就定在一月後的八月二十,每個人都為此忙前忙後。
姜初妤首先寫了一封信給姚家寄去,揚眉吐氣地書了自己要高嫁的消息。
也不知知縣那邊悔婚的事會怎麼解決,但那樁婚從沒點過頭,就讓他們自己看著辦好了。
接下來的日子裡,也閒不著。宮裡派了教引嬤嬤教為婦的規矩和禮儀,如何說話微笑、甚至走姿站姿都要練習上千遍,才過五六日,就有些吃不消了。
終於挨到休息的時候,姜初妤被曬得汗流浹背,累得癱在榻上,搶過春蕊手中的團扇用力扇風。
春蕊作為陪嫁的侍,也跟著學習,不比多。
撐著疲憊的盡力伺候,雙手搭在雙肩上,力道均勻地著:「小姐是不是這些天勞著了,貴欠佳?」
「我自己來吧,你也快去歇著。」姜初妤垂眼盯著鞋尖,惴惴不安道,「春蕊,你說他會不會怨我?」
「小姐本就與姑爺有舊時婚約,依奴婢看來,這婚妥帖得很。」
「話雖如此,但……」
話還未說完,那廂顧府派了人來問生辰。
他們的婚事由皇家和顧家共同辦,既有賜婚聖旨和往日婚約,方父母又已逝,三書與六禮中納采的環節便可跳過,該問名納吉了。
當年定下婚約時,竟是未算八字的麼?不過這麼一想,好像也並不知曉他的生辰。
姜初妤從善如流地報上自己的:「臘月二十八卯時三刻。顧將軍的呢?」
僕役規規矩矩地回道:「世子生於十月十六。」
-
納吉的結果下來後,先送去了鎮國公府中。
顧景淮掌接過喜帖,展開一看——
陪侍竹楦見他邊帶笑,忙恭喜道:「可是大吉?恭喜世子,恭喜夫人。」
顧景淮角放平,將喜帖翻了個個兒,上面紅紙黑字赫然一個「兇」字。
一貫巧言令的竹楦頓時舌頭打結,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這……一定是占卜的人搞錯了,您和夫人早年就定下婚約了,怎麼可能是兇呢!」
「可不是兇麼。」顧景淮不以為意地笑笑,「我和向來相剋,仇人罷了。」
第3章
鎮國公府中,夜後反而比白日更為喜慶。
房檐下的燈都點上了,僕役們恭敬地端著膳食魚龍而行送去膳廳,乍一看與平常的日子並沒有太大不同,但氣氛卻是著喜氣的。
世子帶著軍功歸家,又得皇帝賜婚,可謂大喜。
然而此時,顧家大房中除了不諳世事的小妹顧疏蕓,沒人臉上著喜氣。
顧景淮正手握一隻鑄金虎符,站在房中陷沉思。
皇帝的登基算不上名正言順。
先帝駕崩後,本該是太子繼位,可彼時邊疆戰事一直告,太子主和,引得許多朝不滿,兵權又正好握在主戰的五皇子周承澤手中。
太子與五皇子暗鬥許多年,朝臣也暗暗分兩派,最終奪位之戰,以太子被囚於東宮,五皇子登基結束。
再後來,得知自己的側妃被新帝冊封為婉妃的那天,先太子吞金自盡了。
而這些荒唐事,在維護正統、始終是太子一派的鎮國公府眼裡,是罔顧天罡。
那時顧景淮已在邊疆,不時收到家信,得知皇帝在朝中開始有了作,培養自己的親信,打舊親族。
沒想到他一回來,就被賜了這樣一樁婚。
古往今來,簪纓世族之間互相聯姻,以鞏固在朝野的地位。
可皇上偏偏想見到,顧氏長媳的位置落在一個徒有虛名的「貴」頭上。
又想起那日與重逢的畫面,他簡直不知如何是好。
正想著,敲門聲響起,顧景淮快速將虎符收好,揚聲問:「誰?」
「阿兄怎的還在房裡?我以為我已經夠慢的了。」
他打開門,見顧疏蕓興地出十蔥指:「瞧!」
顧景淮不知妹妹要他瞧什麼,隨口敷衍:「長高了。」
——其實沒有。
「真的?」顧疏蕓開心了一瞬,又扁起,「你又哄騙我,難道以為我沒有堅持量長嗎?」
「……」
「瞧!我塗了蔻丹,是最京中最流行的樣式!」
「……」
看不出與沒塗有什麼區別,顧景淮抬腳就走,任由妹妹在後氣沖沖地追。
晚宴依著顧府慣例,顧氏三房分席而餐,他與父母弟妹五人同桌,偶爾與兩房叔父敬酒言歡。席間熱熱鬧鬧,祝賀的話聽了個盡興。
酒過二巡,顧疏蕓放下筷子,滋滋地端詳蔥白的指甲,不好好吃飯。
周華寧今日被長子的婚事愁得面不虞,但也不能公然抗旨,忍不住把氣撒在了小兒上,輕拍手背呵道:「像什麼話,好好吃你的飯。」
顧疏蕓扁扁,重新拿起筷子。
周華寧嘆了口氣:「為何偏偏是那姜二姑娘。」
皇帝給國公府賜婚,理應是挑不出錯的名門貴,可怎麼也不敢相信,居然是那個都快忘了的、與姜家的婚約?
顧景淮見母親還是反應這麼大,始終平靜的眼眸劃過一諷刺:「您二老當年給我們定下親,不是說的會旺我嗎?」
當年,也只不過是看上了姜家彼時的地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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