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金玉滿堂
這棵桔子樹,是季家建新房時種下的,那時的季振華剛上初中。每年這個桔子樹長出的果子,總是又多又甜,季疏緲還記得小時候,桔子的季節,會坐在季振華的脖子上,手去摘枝頭最甜的果子。
如今這時節桔子樹剛掛果,拇指大小的深綠果實,隨著樹的靜輕輕晃著。
季振華避開桔子樹的主,一鋤頭接一鋤頭地挖下去,挖了差不半米,鋤頭再挖下去時,聽到了不一樣的聲響。
真有東西!
季振華夫妻對視一眼,眼中俱是欣喜。
季疏緲也同樣激,真的很想知道有什麽。
很快,土裏出一個被油布層層包裹的長方,比季疏緲以為的小匣子大上許多。
季振華跳進土坑裏想抱出來,卻沒抱,小聲抱怨道:“什麽東西,這麽死沉?”
秦蓉左右看看,確定四周沒人,小聲提議:“要不就在這裏拆開看看?萬一需要繼續埋在這裏呢。”
說得也是。
季振華手開一層層油布,裏面還包了好幾層塑料布,就是蔬菜大棚用的那種,拆了許久才看到裏面件的真容——一個一尺來寬的黑底螺鈿妝匣。
季振華拉開一層屜,又迅速推了回去。他完全驚呆了,傻乎乎地看向秦蓉,張開的都閉不上了。
秦蓉同樣好不到哪裏去——我的老天爺,剛剛那個一閃而的金,是來自一屜的金條嗎?!
“果果!”季疏緲指著妝匣說道,“黃澄澄的果果!”
再呆愣下去,就要被人發現了。
夫妻倆緩過神來,秦蓉跳下土坑,想幫忙把妝匣擡上來,誰承想季振華抱起妝匣健步如飛地往屋裏跑,秦蓉連忙拉著季疏緲跟上。
emmm,突然一下子就能搬了呢。
季振華把妝匣放在老舊的木頭桌子上,又匆匆回到桔子樹下,將土都填了回去。
“我的老天爺啊,”秦蓉著妝匣的手都在抖,“我的媽呀我的姥,我的褂子我的襖,震驚我和大姑姥。”
季疏緲:“……”
黃金,使人發潛力,娘親連說唱天賦都點亮了。
季振華拿著鋤頭回來了,把門從裏面栓上,了手來到桌前:“準備好了嗎?”
季疏緲舉起雙手:“準備好啦~”
季振華:“請媽媽揭!”
秦蓉深呼吸幾下,將妝匣的格子、屜一一打開,越到最後抖得越厲害。
金條、對的翡翠鐲子、玉菩薩、玉簪、鑲嵌著各大寶石的金簪、還有金如意玉如意各一對……
盡管這些東西因為長久沒有保養,變得有些黯淡,可擺滿了整張桌子的場面依然震憾。季疏緲一家三口,頭一次象化地認識到“金玉滿堂”這四個字。
季振華去找鄉親借了一只大背簍,將妝匣放在背簍裏,去竹林挖了一些竹筍,面上鋪了些筍殼,背回了秦家。
離開前,夫妻倆帶著季疏緲又在堂屋和院子裏給季家的先人們上了幾炷香。
他們選擇了一條行人的小路走回秦家,半路上,季疏緲指著不遠的一棟紅磚水泥小平房說道:“朗哥家。”
秦蓉仰長了脖子張:“房子保護得還好。”
季振華慨:“姐夫的大哥大嫂幫他看著,能不好嘛。”
季疏緲說的朗哥,全名季書朗,是姨媽秦蘊和姨夫季時謙的兒子。說來都是緣分,姨夫季時謙和季振華是從穿開就有的,若是細算輩分,季振華還得上他一聲“伯伯”。季振華認識秦蓉,也是因為當初姨媽、姨夫談時,兩人都怯場不好意思,于是雙雙上了“電燈泡”作伴壯膽,一來二去的,季振華和秦蓉就看對了眼,從而有了故事。
回到秦家已是晌午,一家人和和氣氣地吃過午飯,下午時不時有人上門閑聊,秦蓉和季振華面上不神,還空去了一趟鎮上的派出所咨詢了遷戶口的程序。
季疏緲沒有去,被村裏的小夥伴走去釣龍蝦了。這些孩子們和年紀相仿,從前就在一起玩耍,基本上都記得們的名字。
細線的一端系在木上,另一端拴上一小段腸扔進魚塘的水裏,能不能釣到就全憑運氣了。
“燕子,你家殺吃了呀?”
“嗯,爺爺過生日,就殺了一只。”
季疏緲坐在一旁的小馬紮上,托著腮聽著孩們嘰嘰喳喳說話。年紀大了(心理年紀),參與這種話題實在是有心無力。
“真好呀,我家都好久沒有吃了。我三四天才買一次豬,每次都只買一點點,給我和兩個弟弟吃。”
“真想每天都吃啊!”
“我聽表姐說,們的食堂每天都有吃,紅燒、糖醋排骨、牛、,還有漢堡!們每天都吃!”
“你別說了,我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我也要出去打工!”一個海霞的孩擲地有聲,“我馬上六年級了,上完初中就能出去打工賺錢了!”
季疏緲:“……”
上一世這些孩們,也是如此早早出去工作,有的三五年後就回鄉嫁人生子,有的就遠嫁外地,季疏緲大學畢業後就沒再回來,逐漸沒了這些孩們的音訊,也不知們是否都過得安穩幸福。
但,因著這種理由就選擇打工而不是念書,未免本末倒置了。
“可是,大學食堂好吃的更多。”季疏緲說道,“越是好的大學,好吃的就越多。而且,讀完初中工作,只能去工廠或者當服務員什麽的,又苦又累。但是讀了大學就不一樣了,可以做醫生、老師、科學家,可以選擇更多的工作,見識更廣闊的世界。”
這些孩子裏,一些連縣城都沒有去過,對外面世界的了解只限于電視上和大人們的講述,聽季疏緲這樣講,才想起是從首都回來的。
“緲緲,A市是什麽樣子的?”
“A市啊……”季疏緲想了想說,“A市是首都,是全國人民的A市。可實際上,A市是A市人的A市,是有錢人的A市。”
和一群十歲上下的孩們說這些似乎太過殘酷,但現實社會給的教訓,只會更殘酷。
“我剛到A市的時候,和爸爸媽媽住在一個石棉瓦的房子裏,又小又黑,還沒有窗戶,一點也不氣,比咱們村裏的房子還差,比我姥姥姥爺家的堂屋還要小。”季疏緲回憶起來,“夏天的時候跟蒸籠一樣,本睡不著覺,還沒有廚房,只能在屋外用柴火竈炒菜,但屋檐很小,遇上下雨天,還得打著傘做飯……”
“啊?這麽破啊,你爸爸媽媽為什麽還要去?”
季疏緲描述的A市,顯然和孩們想象的差距甚遠,們以為只要去打工,就能過上電視裏的那種生活,飯桌上頓頓都有,有穿不完的漂亮服,住在明亮寬敞的大房子裏,或許還能開上小汽車。
“為了生活唄。”季疏緲無奈,“我媽媽剛去的時候,在洗店上班,一個月一千二百塊錢。”
“這麽多!”燕子驚呼,“我爸媽一個月才給一百塊生活費,你媽媽一個月就賺這麽多錢。”
季疏緲:“但你知道洗的那些服值多錢嗎?一件服,幾百上千,甚至有上萬塊的服。北京的冬天那麽冷,手上都是凍瘡,手指腫的跟胡蘿蔔一樣,但洗的服卻沒有一件是的。”
季疏緲將自己上輩子總結出來的道理,深淺出地講給這些孩們聽。這一下午,龍蝦釣到兩只,但勸服了五個立誓讀完初中就打工的孩子。
今日份功德,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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