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那之后,宋綺年就了濟慈院的常客。
時常送來米面,后來又捐了一臺舊紉機,還空教孩子們識字算。
自已的能力也有限,但能幫一個是一個。宋綺年在心里對自已說。只要有一個孩子能過上正當的生活,不至于流落街頭,那就功了。
濟慈院的孩子們都很喜歡宋綺年,管大姐。宋綺年每次來,孩子們都會蜂擁而至、歡欣鼓舞。
宋綺年也很喜歡這里。
張家的小洋樓和霞飛路上的咖啡廳固然登高級,可那里的人也始終對保持著傲慢與疏離。
這間簡陋的小院對一個打小在江湖里長大的姑娘來說,更加親切。這里的人對總是報以毫無保留的接納和熱。
況且,這里有一座高高的水塔。宋綺年很喜歡爬去上面看城市的夜景。
劉院長笑容滿面,將一個盒子塞進宋綺年手里。
“這不是快到元旦了嗎?這是孩子們的一番心意,希你笑納。”
那是一個百貨公司里才有賣的針線盒。紅漆的橡木盒子,里面裝著巧的紉七件套。
“這可不便宜!”宋綺年驚訝,“他們哪里來的錢?”
“孩子們賣報紙、給人跑。”劉院長道,“我們幾個大人也湊了點錢。不過一個針線盒,不算什麼。當初要是沒有你,我們這里早就散了,孩子們也都睡大街上了。”
宋綺年將這針線盒抱在懷里:“我一定會好好珍惜的!”
“我看你今天好像有些不開心?”劉院長打量宋綺年,“為了張家的事?我們也都很為張先生擔心。”
張俊生雖沒來過濟慈院,但也通過宋綺年的手給濟慈院捐過幾次錢。劉院長對他印象很好。
“算是吧。”宋綺年道,“但更主要的,是有些嘆。人想過上自已理想中的日子,還真不容易。”
劉院長笑:“所以人們只好不斷地調整期,來適應不斷變化的人生。到了最后,大家追求的不過是心的清靜,是不后悔。”
不后悔……
宋綺年淺笑,同劉院長道別,獨自沿著小巷朝家走去。
劉院長轉回了濟慈院,沒有注意到郎遠去的影在路口一閃,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貝當路的一,茂的樹叢掩映著里面的一座公館。
傅公館的主宅是一棟三層高的洋樓。紅墻黑頂,高大方正,對稱的窗戶,典型的喬治亞風格的建筑。
淡黃的燈自窗戶里出,在冬夜里顯得十分溫馨。
屋裝飾也是英式的,富麗堂皇。一盞碩大如鐘的水晶燈懸掛在中庭,璀璨生輝。地上鋪著酒紅花紋的羊絨地毯,墻上懸掛著主人自各國搜羅而來的名家書畫。
其中一幅徐悲鴻的奔馬圖,碩大、醒目,裝裱在玻璃畫框里,是整面墻的視覺中心。
如果有識貨的客人到訪,只看這一幅畫,便能估計出主人家的品位和財力。
傅承勖正朝書房走去,一邊吩咐著手下。
“今晚就給卡森發電報,讓他把那筆票放掉。再通知許家,告訴他們,元旦過后我要看到那筆資金到位。”
手下一一應下,轉離去。
他就是先前藏于溫室樹叢后的男子。
顯然,他不是傅承勖的保鏢,還是他的心腹干事。
此人中等個子,神穩重,舉止敏捷,面孔方正無奇。說他二十來歲也行,說他三十好幾也沒問題。他還有個簡潔又平常的名字,阿寬。
傅承勖是個高大矯健、相貌英俊男子,走哪兒都最矚目。阿寬跟在他后,越發不起眼,倒也越方便行事。
偌大的書房里只亮著一盞臺燈,所以華麗的擺設全都在幽暗之中沉睡。
傅承勖拔開酒瓶的塞子,倒了一杯酒。
他的手忽而一頓。
“宋小姐是要喝酒,還是喝茶?”
窗邊一盞落地燈亮起,宋綺年坐在燈下的高背沙發里。
已換了一便于夜行的服:黑的開司米外套和長,黑皮靴,英姿颯爽。
迎著子冷冽的目,傅承勖緩緩展開一個愉悅、滿意的笑容。
他知道會來的。
“送你的蝴蝶蘭喜歡嗎?”傅承勖問,“那是我培育的新品種,還沒起名字。宋小姐或許樂意賞個名字?”
宋綺年卻是開門見山地問:“你怎麼保證能說服朱老板放人?”
傅承勖點頭,很喜歡的爽快:“朱老板會和張家達新的協議,屆時,我們再行也不遲。”
宋綺年不聲,已十分心。
傅承勖正靠著書桌站著,修長的雙疊,敞著西裝,手揣在袋里,以一種完全放松、全無戒備的姿態迎接著宋綺年的審視。
兩人各占據著一盞燈,燈在彼此眼中如火焰跳躍。
他們就像兩個隔著黑暗深淵對峙的戰土,殺氣升騰,卻又從彼此上聞到一種同類的氣息。
不論你走得多遠,你的過去永遠都會找到你。
那些你憎惡的、想擺的過去,偏偏又有著一些讓你懷念的、為之心跳的東西。那些都是你長的印記,構了現在的你。
“好。”宋綺年道,“我和你合作!”
第五章 功勞冒領
次日清晨,外白渡橋頭。
正是早上通最繁忙的時候,橋上車馬如流水,行人腳步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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