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遠遠看著何耀祖的侄孫已經離開，張恩國走進唐曄的病房。

何嘉南剛走，唐曄靠在床頭保持著剛才的姿勢，臉雖然蒼白，但邊仍掛著淡淡的笑意。這時他看到張恩國走進來，眼中閃過一警惕。

“聽說你這邊出了點小狀況，我就趕過來看看你。”張恩國帶著關切的笑容，語氣中卻著一種難以言明的深意。

唐曄不聲地回答：“您消息可真靈通！”

張恩國并不在意唐曄的態度，他大喇喇地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繼續說道：“那可不！我還聽說，傷你的人正是你的哥哥唐天。”

唐曄的猛地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怎麽會知道？”他口而出。

張恩國微微一笑，說道：“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不風的牆。唐天有雙相障礙的，我也知道。他躁狂癥發作時，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緒和行為。你被他下手弄傷弄死，遲早的事。”

唐曄的臉變得更加蒼白，他懷疑過哥哥有神方面的疾病，但連他也不能確認的信息，這張老頭竟然會知道？那麽，他如何得知的？

他到一陣恐懼從心底升起。

張恩國看到唐曄的反應，心中暗自得意。他繼續說道：“并且，你也明白，唐家衆人并不疼你。唐萬裏和歸秀蘭只關心自己的名譽和利益。出那麽大的事，你差點失明，他們想著的，卻只是如何掩蓋唐家二爺傷人的事實。”

唐曄聞言，角勾起一慘淡的笑：“看來，你在我四周都布下了天羅地網，恐怕連竊聽都裝上了，真是細心周到啊。”

男孩滿嘲諷，健碩老人卻不以為忤，反而走到窗前，搖了搖頭嘆道：“唐萬裏老弟呀，你一生英名，如雷貫耳，怎的到了晚年，竟會相信那‘害者有罪論’的謬論？”他又看向病床上那個倔犟的孩子：“你這娃兒倒是不會哭訴！沒聽過‘會哭的孩子有吃’這話？，我都替你到不值！”

唐曄聞言，淡淡一笑，眼中閃過一悲涼，緩緩說道：“哪有那麽多這種那種‘害者有罪論’，不過是人心淡漠，世態炎涼罷了。不喜、不關心、不共，這才是源所在。……哭訴，只對關自己的人有用，對于旁觀者，不過是惺惺作態而已。”他又看了看張恩國，嘲諷道：“您來落井下石的話，那就選對時機了。”

張恩國見狀，冷笑一聲說道：“別急著把我推開！只要你願意，明天你哥哥致你重傷又沒事走人的事就會人盡皆知。但對于你并沒有什麽好。我帶你離開這裏，給你一個新的開始。只要你願意跟著我，我會給你想要的一切。”

男孩沉默了片刻，他的眼中閃爍著複雜的緒，既有對家庭的絕，也有對未來的迷茫。

“我會考慮。”他緩緩轉過頭，沒有再看張爺爺。

見此，張恩國不再多言，徑自離開了病房。他已經功地在這孩子心中種下了離間的種子。

接下來的幾天，何嘉南像是找到了新的使命一般，放學後總是第一時間騎上他的自行車，穿越繁忙的街道，來到醫院。他的心裏充滿了期待，因為他知道，那裏有一個需要他陪伴的人。

每當他推開病房的門看到唐曄瘦削的影，何嘉南的心就暖了起來。他們一起聊天，說笑，仿佛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何嘉南會盯著唐曄吃完每一口飯，看著他的不不願努力咀嚼著食，然後再拉著他一起做作業。每當這時，唐曄總會出一微笑，那是久違的、發自心的笑容。他眼睛上的傷也在逐漸好轉，左臉也逐漸消腫了。

這一天，何嘉南像往常一樣一放學就騎著車趕到醫院。剛到病房外，他卻聽到一個有些悉的聲音在嚷著什麽。他悄悄地靠近，耳朵在門上，想聽聽裏面到底在說什麽。

“他為什麽跟我說他不再回來，發生了什麽事？”那個聲帶著哭腔問道。

沒有人接話，這聲音帶著憤怒和不甘繼續說道：“他究竟去哪了！是不是你走他的！”

何嘉南猛地推開門，果然看到了黎梓茵。正哭著對唐曄大，而唐曄則默不作聲，眼神中出一無奈和疲憊。

“他那麽遷就你，忍讓你，以你為中心，而你呢，又是什麽態度對待他？”

“黎梓茵，你在說什麽呀！”何嘉南走到唐曄面前護住他。

黎梓茵哭著離開病房。

何嘉南跑了出去，住黎梓茵。

轉過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何嘉南，然後指著唐曄病房的方向說：“唐天對我說，唐曄本就不是他親生弟弟，他只是唐家的養子，本就沒有繼承權，但是現在唐天為什麽會離開羊城……你自己問他！對唐天做了什麽！”說著，怒氣沖沖地離開了。

何嘉南看著黎梓茵的背影，心中湧起一莫名的煩躁。他進了病房看向唐曄，發現他的臉比平時更加蒼白。

“唐曄，你們家到底怎麽了？唐天去哪了？你們爸爸的事，現在也逐漸平靜下來。為什麽他依然沒有出現過？”何嘉南的語氣中帶著關切和疑。

唐曄沉默了一小會兒，然後似笑非笑地說：“你不是聽到了嗎？哥哥他到國外去了呀！他收到伯克利音樂學院的通知，他媽媽帶他去報到了。”

“他不再回羊城了嗎？那你們家那麽大的家業，他都放棄了呀？”何嘉南驚訝地問道。

唐曄淡淡地笑了笑，眼中閃過一複雜的緒：“當然，都是我的了啊！”

六月底，微風拂過校園，過樹梢灑下斑駁的影。初三的升學紅榜前，人頭攢，學生們紛紛圍觀著那一張張載滿榮譽的榜單。而在這其中，梁一民的名字引起了不小的轟。

他的名字旁，清晰地標注著“萬裏地産資助”的字樣。這一消息像一顆投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層層漣漪。大家議論紛紛，猜測著這背後的原因和含義。

何嘉南站在人群中，眉頭鎖。

他著梁一民的名字，心中湧起一莫名的疑。他清楚記得半年前，梁一民和張亦晨的退出，給趙銘軒和王翔宇的小隊帶來了不小的困擾。而自己和唐曄，作為初一的新生，被學校派去頂替了他們的位置。那時，他還曾暗自慶幸有了這次機會，能夠站在更大的舞臺上展示自己。

如今，看到梁一民到萬裏地産這樣的資助，又想起唐曄跟自己說過私下向梁一民捐款的事，何嘉南心中不湧起一疑和不安：他只是想向梁師兄求證，唐曄捐款此舉，與他們倆的參加聯賽資格無關。

他馬上跑到初三的樓層找梁一民，想問個清楚。但梁一民并不在教室，何嘉南無奈，只能暫時離開。

就在這時，他在走廊遇到另一個退賽者，張亦晨。由于他這次退賽、而英語比賽并未獲省一等獎而未獲加分，張亦晨的總分并未能位列前十。

何嘉南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走上前去：“張師兄，我有事想問你。”

張亦晨轉過來，看著何嘉南，臉上出了一異樣，“你是想問關于梁一民的事吧？”他淡淡地說道。

何嘉南點了點頭，心中湧起一不安。“當時你們倆為什麽要退賽？”他試探著問道。

張亦晨沉默了片刻，然後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說道：“看到梁一民唐家資助，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

何嘉南的心猛地一沉：“我希你能告訴我真相！”

張亦晨苦笑地搖搖頭：“真相嗎？真相就是，唐曄曾經出錢讓我們退出，整整300萬！”張亦晨的聲音如一般，每一個字都踩在何嘉南的心上。

“這不可能！”何嘉南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張亦晨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梁一民的母親得了重病你知道吧，需要一大筆錢來治病。唐曄就是利用這一點，他退賽。他承諾只要梁一民和我退出，就會給他這筆錢。而梁一民為了救母親的命，不得不答應了他的要求。”

“那你又為什麽會答應？！”何嘉南的聲音有些激。

張亦晨苦笑了一下，說道：“我承認，一我有私心，覺得英語那兒機會更大，二我的確也想幫梁一民，便順水推舟了。他見我也同意了，沒給我們反悔的機會，當面就把300萬轉給梁一民！當晚他媽就開始了新療程！但，你別忘了他唐曄的真正心思，他那時剛因為得罪老師被剝奪了數學比賽的獎項，他熱烈地求另一個機會來證明自己，僅此而已！僅此而已，他就可以隨隨便便用300萬來買下梁一民的機會和未來！”

聽完張亦晨的話，何嘉南沉默不語，他到憤怒、失和不解。他不明白為什麽唐曄會做出這樣的事，為什麽他要犧牲別人的利益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他怎麽可以！但他果然做了！

張亦晨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這就是現實。有些人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唐曄就是這樣的人，你和他這麽好，該不是給他單純的樣子騙了吧？他出商賈之家，哪可能心思單純！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犧牲別人的利益，有何不可。”

何嘉南的心中充滿了憤怒和不滿。他覺得唐曄不僅背叛了他們之間的友誼，還踐踏了大家學生的尊嚴。

他決定要去醫院找唐曄問個清楚。

醫院的走廊裏，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何嘉南的心卻像被烈火焚燒一般。

唐曄倚在床頭，快速地在電腦上輸著什麽，左眼依然被繃帶包裹著，只剩下另一只眼睛反著電腦上複雜的芒，幽幽藍竟顯得他的表有點兒猙獰。

看見何嘉南來了，唐曄打起神擡起頭開心地朝他一笑：“今天怎麽這麽早？”

但他很快就察覺出何嘉南神異常。

“唐曄，你還記得那300萬的事嗎？”何嘉南一個字一個字、咬牙切齒地說。

“哪300萬？”一直對金錢不深的他已經忘了借錢給梁師兄的母親治病的事——當時他也沒把梁師兄說會還錢的事記在心裏。

何嘉南心裏卻想，還裝傻？！他耐著子答道：“你給梁師兄那300萬。”

唐曄的聲音有點疑：“嗯，你現在說，我就記得了。當時不是和你說過，捐給他母親看病的嗎。”他只是不解，這與何嘉南有什麽關系？為什麽他會這麽怒容滿面？

“那為什麽你說不用他還？”何嘉南咬著牙說。

“他還得起嗎？”唐曄平靜地陳述了一個事實。

但傳到另一個人的耳朵裏，卻像是一個傲慢至極的譏諷。何嘉南眼神冷冽，一步到唐曄的病床前，毫無預兆地直接質問：“你當時讓我不要別人說，是因為你給了錢給梁師兄，讓他們退賽。對嗎？”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唐曄沉默了一會兒，弱弱地說：“我如果說不是這樣，你信嗎？”

何嘉南極其懷疑：“是、嗎？！”

唐曄的心一沉。

見他半天不解釋，何嘉南的心如被重錘擊中，他憤怒地喊道：“當時你說你在這場比賽押了太多，就是因為用300萬買下梁師兄的資格嗎？你怎麽可以這樣做！有錢很了不起嗎？

“何嘉南，你該不會以為這是事的真相吧？”

而何嘉南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在耳邊震：張亦晨說的是真的！唐曄給了錢給梁師兄，讓梁師兄退賽，梁媽媽有錢治病、他去參加并獲獎，看似大家雙贏。

他的心眼，居然這麽自私。

此時，何嘉南又突然想起黎梓茵的話，黎梓茵說唐曄是唐家養子，他沒有唐家的繼承權。

但如果，唐天不見了呢？

他突兀地問：“唐天去哪了？”

聽到唐天的名字，唐曄的傷口突地劇痛起來，他本能地捂著差點就失明、現在還覆著厚厚的紗布的左眼，低聲回答：“上次不是告訴過你了？他收到伯克利的通知，急著去報到，他媽媽帶他去M國了。”語氣中著一疲憊和無奈，仿佛已經厭倦了這一切的紛擾。

何嘉南看他做著這個略顯弱的舉，若在往日，他一定會為之心生憐憫，但此時此刻，他卻覺得這只是唐曄在裝可憐罷了：“你那天說，唐天小時候對你不好，我信了……”

他腦海中又閃過最近新聞上關于唐天父母與唐氏集團權拆分的事，懷疑地再次質問唐曄：“難道不是你想報複他，所以趁機趕走了他、拆散了他爸媽的公司的嗎？”

唐曄沉默不語。

何嘉南把他的沉默當做心虛，緒愈發激：“為什麽你要做這樣的事！你原來不是這樣的人，什麽時候你變這樣了？”

唐曄用那只完好的眼睛定定地看著何嘉南，他腦海裏滿是不可置信和無言以對：讀懂何嘉南的眼神才發現，無論自己說什麽，他都已經認定了他是為了唐家的巨額財富把唐天走的，也認定他為了獲得洗白自己上一次績的機會，拿錢給梁師兄迫使他退賽。

師兄退賽是事實，他捐錢是事實。唐天遠走是事實，他得到財富也是事實。

一念佛，一念魔。

何嘉南目不轉睛地盯著唐曄，心中那怒火與失織在一起，如同熊熊燃燒的火焰，幾乎要將他吞噬。他無法想象，曾經那個與他一起玩耍、一起并肩參賽、一起躺在床上暢想未來、一起共度無數歡笑與淚水的人，如今竟會做出如此令人不齒的事：“說呀，你不是說我們倆是最好的朋友嗎？你為什麽不解釋？”

解釋？不想再解釋什麽了。

懷疑的種子只要一種下，就會生發芽，長參天大樹。

自己一直信任和仰慕的人，如今卻站在高，判決了自己。

像自己這樣骯髒又卑微的人，不配佛。

曾經被他溫暖的心漸漸冷卻，仿佛被寒風刺，冷得徹骨。

唐曄輕笑：“你不是覺得我做出這樣的事，沒資格當你朋友嗎？那我也不要你這個朋友了。”

他說得很快，如同一把鋒利的快刀，迅速刺何嘉南的心中，何嘉南愣住了，他完全沒有想到唐曄會說出這樣的話。

他呆呆地看著唐曄，心中湧起一莫名的痛楚。

空氣中彌漫著抑和沉重，就像一層無形的影籠罩在兩人之間。

唐曄低下頭，目落在仍在閃爍的筆記本電腦屏幕上，他的聲音帶著一淡漠：“你不用在意以後我們兩個見面會尷尬，我已經申請了京城科技大的年班，過幾天就會離開羊城。”

何嘉南聽到這些話，臉上閃過一驚愕，本能反應說：“誰會尷尬啊，你一個不！”心中卻像被背叛了一樣憤怒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