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顧昔竟然在死后還如此記恨,毒殺還不夠,連的靈位都要毀去。
火惶惶,映得顧昔的面幽深難測。他靜立在靈位之前,像是一座冰封的石雕,唯獨黑黢黢的目中有一細紅,像是滲出了。
眼前的顧昔,目如閻羅,刀似太歲,竟比這滿堂紙人更為駭人:
“憑你,也敢供奉的靈位?”
晦不明的燈里,顧昔一步步走近趙羨,幽幽火照亮他沉無比的眉眼:
“你可知,這是誰的靈位?”
“不、不知道啊!……”跡未干的刀鋒倏然抵在了趙羨的咽,他猛烈地搖頭,臉煞白,冷汗淋漓,早已把沈今鸞今日教他保命的話全忘了。
沈今鸞約猜到了,因當年擅行厭勝之,聲名盡毀,死后不僅無人追思,連供奉也了大魏朝的忌。
實在沒想到趙羨還真有點良心,被迫將幾個死去子的魂魄配給了鬼相公,為求贖罪,真的供起們的靈位,其中竟然也還包括的。
奈何,這道士縱使算得出的名諱,算得準的八字,又怎知是堂堂大魏皇后,是顧昔恨之骨的一生宿敵。
沈今鸞負手在背,嘲諷一笑道:
“你連的靈位都要拆,供奉的人都要殺,你是有多恨?”
顧昔面無波,只持刀的手微微一僵,忽而利落地收刀鞘,又將紙人固定在了堂正中的太師椅上。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沈今鸞彈不得,心底暗罵幾句,心有余悸。
方才顧昔竟能從數十個形貌雷同的紙人當中,一擊即中,一下子挑中了自己。
有那麼一瞬,懷疑他是不是能看到。
原來只是因為所對應的那一靈位,寫有“沈今鸞”的名諱,他想要劈裂了而已。
沈今鸞心底仍是發,忍不住在男人眼前揮了揮手掌,輕聲道:
“喂,你能看到我嗎?”
顧昔充耳不聞,連睫都不一下,顧自長邁開,碾了碾碎裂的牌位木屑,只淡淡地對眾人道:
“今夜這一樁婚未禮,并不能作數。”
眾人看著碎裂的靈位莫名其妙,趙羨最先從驚愕中回過神,慌忙應是。
沈今鸞微微一怔,見那一排靈位上,確實都寫了“故妻”二字,原來,這些死去的子,無論愿不愿意,都是被作為鬼相公妻子祭拜供奉的。
顧昔劈裂了靈位,實則是保全了的份。
沈今鸞嗤了一聲,心道,砍掉靈位有什麼用?若真有鬼相公,怕是還被那鬼魂惦記著娶為妻子,必須得快點想個辦法才好。
“為何,不是十座靈位?”
顧昔耐著子,收了刀,朝著趙羨重復問了一遍。
死里逃生,趙羨在大雪天頭頂直冒冷汗,忙對著那一排靈位解釋道:
“哎,本來這婚確是一年一次。可這數月來,不知為何鬼相公又開始在薊縣四作,曾一夜之間連殺了一家三口,活生生的三條人命啊!自此鎮上人心惶惶,怕得寢食難安,便開始每月為他辦一次婚,以求化解他的怨氣。”
趁著顧昔還在問趙羨,不曾留意到紙人,沈今鸞裝模作樣地斂了斂袖,暗地里推搡著紙人。
只眨眼的工夫,紙人失衡,一溜煙從太師椅上輕飄飄地落下去,陷了黑暗之中。
當初和趙羨說好了,第一計不,他便要掩護的第二計。沈今鸞,就算爬,也爬離顧昔的邊逃命。
此時機會正好,可惜魂魄虛浮,就是個半癱,一面緩慢地挪著紙人,一面聽著頭頂傳來趙羨的聲音:
“那些、那些死在鬼相公手中的人死狀比之前更是嚇人,都是死不瞑目啊……我跟你說有一戶人家……”
他滔滔不絕地說著鬼相公之事,仿佛聽到院不軍士時不時倒吸一口涼氣,握了握腰間懸著的刀,鏗鏘輕鳴。
沈今鸞匍匐在地,聽到人聲漸漸遠去,繼續前進,紙人在黑黢黢的地面劃出一道長長的塵痕。
線越來越暗,手不見五指,紙人無聲無息地與周遭融為一。
吹來的微風也越來越寒,不知多遠,越過了一道破布垂簾之后,便一頭磕在什麼漆黑堅的東西上,撞歪了紙人的頭顱。
沈今鸞了額頭,定睛一看,嚇得差點魂飛魄散。
竟是一座棺槨。
“啊——”
紙皮發麻,失聲尖了一聲,又趕捂住了。
可又轉念一想,是鬼魂,除了趙羨,誰能聽見的聲音?
然而,只一刻,就有一陣腳步聲傳來,那塊破布簾幕被起又垂下,一片明亮的燈火照進來,巨大的暈照亮了前面的棺槨,映出一道清瘦拔的影。
黑暗里的沈今鸞心下一沉,不敢再,凝神屏息,死死閉著眼。
火在前面停住,不了。
“這是何?”
隔著一座棺槨,顧昔的聲音從對角傳來。
還在正堂里的趙羨猶疑片刻,從袖中掏出一張黃符,待它靜靜燒盡,才走過來,起暗藏的簾幕進來,牙齒打道:
“都是、都是死于鬼相公之手的人……”
沈今鸞雙眼睜開一道隙,環顧四,只能看見堆疊在周圍的一座一座的棺槨,錯分布,像是山間的墳頭似的,暗沉沉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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