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耀玲瓏

小圓終于殺好了一條魚，清洗幹淨，嘗試著無油小火煎一下才放上水煮，待煮開了，宋知枝終于想起來儲司寒。

“……人呢？”

小圓搖頭：“我也沒注意，可能覺得不好吃吧。”

宋知枝：“那我們自己吃。”

沒有調料算不上好吃，但有東西吃總比肚子來的好，主仆兩人將一條魚分吃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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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孺人？”

陶姑姑奇怪，這還是頭一次聽見自家王爺問一個侍妾：“王爺想知道哪方面？”

“都可以，說說你對的看法。”

陶姑姑思考了一瞬，斟酌了用詞才道：“這小姑娘心簡單，很是活潑。”

儲司寒說：“傻過了頭。”

傻過了頭，可以是太過蠢笨，也可以是裝的過了。

陶姑姑謹慎的將這句話咀嚼三次，覺出一點不喜。

還有一些不信任。

這很危險。

能讓王爺厭惡的人，都死在了他的拐杖下。

如果王爺不喜宋知枝，想將宋知枝認做兒，在這王府裏見到了太多聰明人，各有各的算計，倒是喜歡宋知枝這樣的。

只是也想不出，要王爺如何去理解那種差異。

想了一會，陶姑姑跪下來請罪：“恕老奴僭越，王爺，您是幾歲識的三字經？”

儲司寒：“你有什麽想法只管說，本王恕你無罪。”

陶姑姑回道：“老奴小時候生活在一片峽谷裏，祖輩世世代代耕農桑，十一歲的時候家鄉遭了蝗蟲，才舉家遷移出來，一路吃樹草皮才到京城，後來有幸被選到王府，老奴是十一歲的時候才知道《三字經》，何謂關道，何謂縣衙。”

“王爺大概是無法理解老奴年的生活的。”

過一會，儲司寒吩咐：“你下去吧。”

陶姑姑服侍了儲司寒二十年，也只能猜到他微末一點習慣，向來不知這位主子的想法。

替宋知枝多說反而不是妙事。

陶姑姑恭敬退下去，心中很好奇，宋知枝人在後院，王爺是怎麽知道的？

王爺為何又的對不喜？

有時候好奇心能害死人。

不過分揣測主子心意，不隨意打聽主子的事，陶姑姑下心裏的好奇心，只做不知，翻看著黃歷，再有五日，宋知枝就能出佛堂了。

深夜，郢王府厚重的大門打開，孫姑姑一路疾行，張寶不敢耽誤，儲司寒被驚，懶散披了服，著額角，“宮中的太醫是都死絕了，到要本王去給母妃治病？”

孫姑姑回：“王爺是太妃唯一的孩子，太妃一直念叨您呢。”

“太妃當年生王爺的時候難産，太妃足足疼了三天三夜才將王爺生下來，也因此傷了子，再不能承寵孕，宮裏的人沒有恩寵，日子艱難，就像那幹枯了的樹，一年比一年枯萎。”

儲司寒：“可見本王是天生地養的不孝子，母妃當年應該將肚子剖開來，將本王這個不孝子一劍斬殺，也不必蹉跎這些年。”

孫姑姑訕訕：“王爺說笑了，哪有母親舍得殺孩子的，就是疼死，也要將您生下的。”

儲司寒哂笑一聲。

一路乘著五十臺轎攆，一路高調的進了朝雲宮。

梅太妃躺在塌上，額上帶了抹額，痛苦的哀嚎，太醫們自聽見那標志的拐杖點在地磚的“咔噠”聲，額上就冒出細的汗。

空氣似乎都凝固了，恰好一只寒落在烏桕上，凄厲鳴，膽子小的太醫就驚的跪下去。

“郢王殿下，臣無用。”

太醫們跟著跪了一地。

梅太妃緩緩睜開眼皮，“不關他們的事，這是老病了，你們都下去吧。”

太醫們不敢，擡頭，看見儲司寒沉默闔著眼皮，似是默許，磕了頭，一瞬間退的幹幹淨淨。

儲司寒掀了下擺坐到床沿，“母妃近來吃齋念佛，心腸倒是愈發了。”

“聽說你屠了徐院史三族？”

“這又是誰在您跟前嚼的舌？”儲司寒手指挲著虎頭，“看來是嫌裏多長了一張舌頭。”

儲司寒起眼皮，一瞬間，眸中寒驟現，孫姑姑頭皮一，帶頭跪下來，跟著，房中人立刻都跟著跪下來請罪。

梅太妃拖著病豁然起，煽過去一掌。

“你翅膀了，竟到母妃的宮裏耍起了威風。”

“你自己做的好事，滿朝文武誰不知？哪裏需要人嚼舌？”

“你欺師滅祖，尊卑不分，你是要氣死本宮嗎！”

“你可知，自你出太極宮聖上就病了，太醫說他是優思驚懼，這幾日子一日不如一日，如今更是燒的人都迷糊了。”

“你可知背後旁人都是怎麽罵你的，說你是臣賊子，有多朝臣像徐院史一樣，鉚足了勁想要誅殺你這個臣。”

儲司寒微微張著，了麻了的角，染紅了指尖。

他盯著指尖的：“母妃若是怕，可以出宮跟兒子住進郢王府，那裏時時刻刻有重兵把守，保證母妃可以活到壽終正寢。”

“你這個逆子！”

梅太妃還想再打一掌，儲司寒淩厲的目掃過來，擡起的掌生生放下去，氣的心口起伏。

“聖上才是真龍天子，你尊卑不分，霍朝政，遲早會有報應的。”

“不，現在就有報應了，老天一定是怪我生出你這樣的怪，才會懲罰我得了這樣頑固的頭疾。”

“母妃現在跟本王說尊卑有別？”儲司寒笑起來，“當初，是誰讓我一定要比太子更用功，比他更優秀，五更起，三更睡，三歲起就識便所有的字，五歲作詩七歲能做賦，敢一點懶就沒飯吃，父皇對我的關注一分，我也不能吃飯。”

“太子尊貴，不能損傷分毫，去不得軍營這種鄙的地方，他貴，他去不得的地方得我去，不僅得去，還得打最苦的仗，得最多的軍功，一定要事事比他優秀。”

“母妃那個時候怎麽不說尊卑有別？”

“怎麽不說君臣手足？”

梅太妃：“你生來在二月降生，天生不詳，我疼了三天才生下的你，太蔔批注你是災星會給大儲帶來災難，你父皇厭惡及了你，連帶著我也被厭棄，被扔進冷宮，缺食，我讓你長點本領，想讓你活下去有什麽錯？”

儲司寒起，他姿頎長，左邊臉頰上醒目的五指紅印，角還有鮮紅的，目冰冷又疏離。

“母妃既然當年讓兒子去爭了活下去的本事，落定就不必再後悔，若是害怕，大可現在就跟我去郢王府，兒子保你壽終正寢，本王人都不怕。”

“如今這天下都是本王的，只有本王摘別人的腦袋，還沒人能本王分毫。”

梅太妃目怨毒：“太蔔說你生來不詳，你是大儲的災星，太蔔的話應驗了，看，你如今不就是大儲的災難。”

“我真該在你一出生的時候就掐死你！”

“你會給所有人都帶來災難，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儲司寒：“母妃後悔生了我？”

“晚了。”

“您該在一出生的時候就掐死我。”

儲司寒扔下這句話，轉離開，他拄著拐杖，肩背的脊背，走的慢一些，不讓自己微跛的落在梅太妃眼中，兩只保持平衡，像個正常人一樣。

梅太妃抓了下的被褥：“縱觀歷史，把持朝政的臣誰有好下場？你可知太蔔對你結局的預判？”

儲司寒才走到屏風，他并不停頓，也不敢興趣，看著天上的一寒月。

“本王的命長在自己手裏，不在什麽占蔔，更不在預判裏。”

“太蔔說，你下場凄慘，中萬箭而死，骨無存。”

儲司寒頓住腳，轉過半個子，花枝燈映出他半邊面容，笑容儒雅，他做了十五年的書生，笑起來的時候還有書生的文雅斯文：“本王等著，看看究竟是誰，有這個本事。”

他一路出了朝雲宮。

正是黎明前的時刻，這個時辰是最黑暗的，天空黑雲沉沉，月亮被遮的嚴嚴實實。

“寒哥哥--”

羊角宮燈浮在夜中閃爍，徐清晚素手執著一柄燈桿，一襲單薄白，帶子將腰肢掐的纖細，長發只簡單用一素簪挽著，雙目紅腫，弱又破碎。

儲司寒站在原地，雙目沉沉，瓣珉一條直線。

“寒哥哥--”徐清晚提著燈，緩步上前，“我有一樁要告訴你，是關于聖上的。”

又邁近一步，墊起腳尖，要說悄悄話的樣子，在勾到他肩膀的一瞬，勾。

素手往下一垂，尖刀落在手中，朝儲司寒的肚子去。

終于要手刃仇人，心中暢快，下一瞬，的手腕卻已經被勒住舉起來，彈不得分毫。

儲司寒反扣著臥刀的手抵到脖頸，“想死？”

被扣著的手腕要斷了，徐清晚覺得自己的心更疼：“儲司寒，你殺我爺爺殺我父母，還，還讓我爺爺連個全都沒有，竟，竟將他的頭……喂狗，你不得好死！”

“我一定要殺了你！”

儲司寒：“憑你現在被刀架在脖子上？”

徐清晚：“有本事你就殺了我，只要你今日不殺我，我一定會將千刀萬剮，報我徐家之仇。”

“你手無縛之力，這個距離都殺不了本王，哪來的自信來刺殺本王？”

“讓本王來猜猜，你是篤定本王舍不得殺你？”

“你覺得本王對你有？還是有人篤定，本王對你有，有到舍不得殺你？或者給你殺？”

“徐清晚，你未免太自信！”儲司寒用力了兩分，匕骨輕易就割了皮，刀鋒割進裏，雪白的頸子破了一道口子，流淌出來。

皮被割破的尖銳劇痛如閃電一般躥變全，這種刺痛讓神經鼓著好像被拉直，徐清晚嘗到一種從未嘗過的劇痛，嘗過才知道，什麽是真正的可怕，齒關都在打，嚨裏發出可怕的嗚咽。

疼的神經都大，卻看見，儲司寒一雙幽深的眼眸毫無波瀾，沒有一緒。

儲司寒像切，將切切的又細又薄，一片一片，還是很文雅的聲：“文思豆腐，吃過嗎？”

徐清晚驚恐的眼球突出來。

“大概你沒吃過，這是本王府上的廚子新發明的菜試，”他左右看了看自己切出來的細痕，有點不太滿意：“將豆腐切頭發一樣的細，用煲好的湯煨，這樣做出來的豆腐細爽，本王覺得，或許可以嘗試用煨。”

徐清晚驚恐的腳一，人跌在地上。

儲司寒居高臨下的睥睨：“怕了？”

“你看，你并不像你以為的不懼生死，怕的很。”

徐清晚疼的說話都打結：“儲司寒，你真狠！”

“你殺本王就是報仇，就是天經地義，本王殺你們就是狠，就是人神共憤，道理慣常在你們這邊，本王同你也沒什麽可辯駁的，”儲司寒平靜的聲忽然一轉，嘆息一聲：“本王還是勸你，長點腦子，被人利用死在刀下，做鬼了都不知要找誰報仇。”

徐清晚扶著脖子上的傷口仰起脖頸：“你什麽意思？”

“本王若真心想拿徐院史的腦袋去喂狗，當場就可以喂，何須多此一舉，”儲司寒淡聲：“本王只是將裝了徐院史腦袋的人頭帶了太極殿，聖上，你的好夫君，只是看了一眼，就吩咐人拿人頭去喂狗。”

“你胡說！”徐清晚難以置信。

“你是豬吃多了腦子也換了豬的了？”

“別說你一點也不懂，院史是在替誰謀劃，聽的是誰命令，你一個後宮嬪妃，為何恰好就回了家中，趕上本王滅徐府？難道只是巧合？”

徐清晚：“你又幹淨多，你明知聖上懼你如猛虎，你將人頭帶過去，難道說你不是存了這個心思，讓聖上親自置我爺爺的頭？他只是按照你的意思做罷了。”

儲司寒說：“本王和徐家，和聖上早就是政敵，本王這樣做不奇怪，但是--”

“一個隨意就將效忠自己的忠臣的腦袋喂狗的天子，你覺得是個什麽東西？”

徐清晚死死抿著瓣不說話。

儲司寒悠悠一聲，“忘了，徐院史是大忠臣！”

“徐貴妃是忠臣之後，也有忠魂。”

“能為天子喂狗頭，想來徐院史雖了無頭鬼在地下也覺榮。”

儲司寒轉過，一級一級下了階梯，奴仆跪在地上，脊背平穩，儲司寒踩著脊背，上了那輛三十二臺的轎子。

這轎子極為華麗，宛如一座房子，用隔斷隔出起居室，書房，餐廳，半夜折騰著一圈，張寶細心的準備了的吃食，胃中也空空，儲司寒起做的像花朵一樣繁複的糕點在指尖把玩，沒有毫食。

沒有芫荽，連姜和油都沒有的魚湯是何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