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一晚上幾乎沒睡,但早上聽到開門的聲音,付河還是很快清醒了過來。他簡單洗了漱,隨便套了件長袖便出了臥室。
“哥。”普天林正在廚房忙活,回頭見著他,指了指餐桌,“給你帶了包子。”
“嗯。”的確了,付河抬手,了有些腫的眼睛,拉開一把椅子坐下。他看了眼時間,問:“怎麼這會兒過來了,不上課?”
“研二沒課了。這不是剛拿了一筆獎學金,趕過來給你買點包子吃。”
付河正拆著塑料袋,聽見這話,出一聲輕笑:“拿了獎學金就給我買袋包子?”
普天林利落地弄了鍋蛋湯,盛了兩碗端到桌上。他往付河對面一坐,兩只手臂疊到桌上,笑著問:“那你想要什麼?我給你買。”
聽著這不小的口氣,付河咬著半個包子,含含糊糊地道:“買輛車吧。”
“那我可得再攢攢,哥你再給我兩年時間。”
“逗你,趕吃飯。”
普天林帶的包子是付河最吃的那家灌湯包,皮薄餡大,還兜著燙舌的湯,趁著熱一口咬下去,只覺得一直到舌都是香的。付河一口氣吃了五個,肚子里不那麼空了以后,他拿過原本放在一旁的手機,點了兩下,進一個直播間。
悉的音樂從藍牙音箱里淌出來,普天林早就在付河這把這首歌聽了千萬遍,忍不住跟著哼了兩句。
“哥,你直播間現在有人聽嗎?”
付河低頭看了看,回道:“八十三個。”
“不啊,這大上午的,還是工作日。”
這直播間是很久以前開的了,說是直播,其實付河既不出鏡,也不說話,就是在直播間里放一些平時聽的音樂。一開始的時候本沒人,就付河自己隨便放著玩,后來偶爾會有人點進來,許是因為直播間的音樂好聽,幾年下來,竟然也積累了不聽眾。有人說這個直播間像個品味不錯的小電臺,平時無聊的時候聽一聽,做事的時候當當背景樂都好。
付河聽曲子的口味很雜,直播間里各種風格的曲子都會放,但有那麼幾首曲目似乎得到了主播明顯的偏,比如,現在這首《明天會更好》,就是每天開始和結束直播時必放的曲目。
“哦對了,”普天林瞄了瞄付河眼,覺得他哥現在看上去心還不錯,于是試探地開口,“哥,我找了個實習。”
“實習?你有空?”
“有,也跟老師說了,不耽誤學習。我也是為了鍛煉一下,提前積累點工作經驗。”
“嗯。”這些付河不大懂,也就沒有再發表什麼意見。
“實習有工資,加上現在在實驗室干活老師也會給點工資,哥,你就別往我家里打錢了,我爸說家里錢也夠用。”
又是這老生常談的話題。有時候付河拿普天林這韌勁也是沒辦法,這孩子打從上了大學開始,就一直沒停過打工,饒是付河說讓他不要把自己搞得那麼辛苦,錢可以以后再掙,普天林也本不聽。他們為這事爭過幾次,后來付河退了一步,答應只要普天林不要影響學習、不影響健康,怎麼折騰都行。
“行了,別天天心那麼多。我現在又不缺錢,你那點錢,給自己買點吃的穿的,別天天湊合。”
“哥……”
普天林還要再說,付河卻已經抬了抬手,示意他趕閉吃飯。
吃完早餐,里晚睡的疲憊卻像是還沒褪去,付河于是起,到客廳拿了煙和打火機。普天林瞧見他又開了窗,點了煙,朝后倚著椅子嚷道:“哥,你怎麼又煙?別了,對你不好。”
“沒事,”付河靠著墻,淡淡說道,“現在得不多。”
不知是因為煙氣還是冷風的刺激,盡管已經極力克制,付河還是忍不住咳了好幾聲。軀震間,甩下去的視線剛好落到那個安靜臥在手上的創口上。
“你看你看,你看你又咳嗽了吧?我還是建議你趕戒了,”普天林見狀,眉頭皺得更了一些,“哪有你這樣的,醫生都讓你戒了,你還。”
著煙的手轉了轉,使得那個創口正向上。
付河的手并不好看,其上遍布著大大小小的傷疤、老繭,丑陋的痕跡太多,有的連他自己都不記得到底是什麼時候留下的。那塊創口掩著小小的新傷,混在一片過往的泥濘中,看上去就像是給站在冬夜大雪中的人裹了條圍巾——看似是螳臂當車,本不足以抵風寒,但只有雪中的人知道,圍巾裹住了一最的要害。
目在創口上停了半晌,付河回,低頭,將煙摁在了煙灰缸里。
他打開水龍頭沖了沖手,一轉頭,瞧見普天林夾著半個包子,正直直地看著他。
“看我干什麼,吃飯。”
普天林眨眨眼:“哥,你這是怎麼了?”
付河瞥他一眼,沒說話,拿起手機,翻看微信上的工作消息。
這麼多年,普天林早就習慣了付河不搭理他,自顧自接著說:“你竟然真的把煙掐了?”
付河煙這個事,普天林沒說過,可他也知道,他哥太累,特別是以前,不煙真的很難堅持下來。所以盡管普天林一直鍥而不舍地嘮叨,但也沒指過自己的話能讓付河真的把煙戒掉,只不過是想著這樣時常提個醒,付河好歹能一點。
付河正給謝其瑞回著微信,屏幕上方忽然彈出來一條新消息——“這兩天有空來量一下尺寸嗎?”
想都沒想,付河第一時間點開和路西加的對話框,給了對方一個肯定的回復:“隨時可以。”
回完這條,付河遲遲沒有退出聊天界面,又開始盯著路西加的頭像發呆。路西加的頭像依舊是那日看到的那張壁紙,簡簡單單的一朵煙花,甚至,若是點開大圖,會發現那張圖片并不清晰。它不是高端相機拍下的藝照,而更像是匆忙之下,用手機留下的一個抓拍。
“哥?”一旁,普天林又喚了付河一聲。
“嗯?”付河猛地抬頭,反應過來,“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你竟然真的把煙掐了,以前可是我怎麼說你都不聽。”
“嗯。”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后,付河看回手機屏幕。發出去的消息得到了一聲輕輕的應答,一個“好”字,卻好像能一下子掃清所有的疲憊,比煙還好用。
靜了片刻,付河說:“我試試慢慢戒了吧。”
“啊?”
因為紀子炎的演出服要得還比較急,路西加決定先把手上的加急訂單理一下,之后便可以著手開始設計。
路西加的小助理田柚,二十多歲的小姑娘,還在對追星較為狂熱的時候。在接待過紀子炎兩次后,終于忍不住問路西加,們以前是怎麼認識的。
在田柚的印象里,在紀子炎出現之前,路西加從來沒有過除了同事之外的朋友。倒是看到路西加買了許多紀子炎的唱片,但那時只是單純地以為,路西加同一樣,是紀子炎的罷了。
路西加正低頭,給一束蝴蝶扣做最后的修邊。小小的盤扣看似不起眼,卻是致非常。真布斜裁,然后刮漿、干數遍、線……這樣一個小點綴,卻經歷了許多道工序,沉淀了許多晝夜。路西加從做第一件旗袍開始,就堅持要自己做每一束盤扣,這個鍛造麗的過程,每次都做得認真。
“很久以前就認識了,小我幾歲,小時候……”沒抬頭,輕聲說,“我們一起學過跳舞。”
“對啊,”田柚恍然大悟,“子炎也學舞蹈,雖然……”
賀巖就坐在一旁看著路西加干活,聽了這話,立馬瞪了田柚一眼。
被沖昏了頭的田柚也立刻意識到了什麼,趕停住話語,輕輕用牙齒咬了下舌尖,懊惱自己的失言——在為路西加助理的第一天,就已經被賀巖告誡過,千萬不可以在路西加面前提和舞蹈相關的字眼。
路西加埋著頭,田柚和賀巖都看不清的臉,也無從猜測現在的心如何。但一直沒再繼續說話,屋子里只有很輕的剪刀合攏聲,使得兩個人心里都有點發。
田柚想補救,可在腦子里將各種詞匯拎出來看了個遍也沒能組織出一句有效的話語來,只好呲牙咧地朝賀巖使眼求助。
賀巖白了一眼,清了清嗓子。眼睛瞟到桌上那個裝著各式各樣小扣子的煙灰缸,賀巖笑著手:“西加,你這又是研究了個什麼出來啊?”
他想辦法叉開話題,路西加也很配合,抬頭了一眼。
“不好看麼?”路西加說,“我新做的,這個我覺得調得好看的呀。”
“倒是還行,比你上回做的那幾個好看,”賀巖將托在手里轉了個圈,“就是當煙灰缸不大合適吧,有點太了。”
路西加撇撇:“怪不得老師說你只能算半個設計師。”
前一天晚上給付河發這個煙灰缸的圖片,付河可不是這麼說的。
都是男人,但有的人的審天生就要好一些。
想到這,路西加不自覺地笑了笑,跟田柚說:“柚柚,幫我打包一個這個煙灰缸吧,有機會送給客人。”
賀巖聽了,好奇,探頭問:“哪位客人?”
“當然是懂得欣賞我的作品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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