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對這段最大的誠意
新年剛過,廣川迎來最繁忙的上半年,科技公司在港上市,秦舒要去香港出差。
臨行前一天晚上,原本譚湛東說要請吃飯,結果因為譚俏俏生病,約會取消。
小姑娘死活不愿意去醫院,秦舒喂吃了藥,哄著睡著了。
譚俏俏很生病,偶爾一次便出了小孩子脆弱的一面。
秦舒給掖好被角,調暗了臺燈的亮度,坐在床邊安靜的陪著。
八九歲的小姑娘已經能看出長的像誰,秦舒看著那張慘白的小臉,譚俏俏的眉眼間其實和譚湛東有些像。
睡夢中的譚俏俏像是做了噩夢,拉住秦舒的手不松開,忽然,小姑娘開口,驚恐的喊了聲“媽媽”,靜謐的空間,聲音是那樣的清晰,和譚湛東就坐在旁邊,顯然都聽到了。
秦舒抬頭看了眼譚湛東,他還是保持著剛才的坐姿,神并無異樣,可秦舒知道,他也只是面上云淡風輕。
秦舒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在這里陪著,你去外面歇會。”
秦舒知道他顧及著自己,所以給他一個獨的空間。
譚湛東出去后,秦舒的思緒也有些恍惚,明白譚俏俏的這聲媽媽喊的不是,只是忽然覺有些累,一種無能為力的覺,這條路仿佛走了死局,第一次對未來有了茫然。
譚彥清和蔣棠晚一會過來了,得知秦舒明天還要出差,蔣棠讓回去,在這里陪著。
秦舒還有工作沒理,明天一早的航班,蔣棠在這也放心了。
走時,譚家兄弟倆正站在院子里吹著冷風吸煙,蔣棠問他倆不冷嗎,譚彥清笑笑沒說話。
秦舒也了然的笑笑離開了。
蔣棠進屋陪孩子,譚彥清又陪著他站了會兒。
“秦舒,就不在意這些事嗎?”
明明知道譚湛東為何如此,卻能風輕云淡的和幾人閑聊,說實話,譚彥清都有些佩服。
譚湛東的聲音有些低啞:“不在乎不是好的。”
譚彥清一愣,皺著眉頭看向大哥,譚彥清卻直截了當的挑明。
“沒有一個人會不在乎這些事,要麼太,要麼,不了。哥,你和秦舒的事,你是怎麼打算的?”
“彥清,我答應過你嫂子的,這輩子不會娶別人了,生同衾死同,我和秦舒,這樣好的。”
作為局外人,他真的替譚湛東著急,秦舒的豁達有時在一些事上,是把利刃。
“哥,這樣對秦舒不公平,沒有人不希有一個名分,秦舒對俏俏,對你,我們大家都能看得見的。”
當年他要不是想給蔣棠一個名分,何至于走那麼多險棋。
譚湛東愣了一下,什麼也沒說,只覺得一陣鉆心刺肺的疼,從口蔓延開去。
“哥,你當初決定和秦舒在一起時,就該想到這些事了。前幾天家里聽說你和秦舒的事,都高興的。就連鄭家都沒話說,你還執著什麼呢?你困在回憶里太久了,該走出來了。”
談話陷無盡的沉默,譚彥清忽然對秦舒多了些憐憫。
作為譚家人,他是該站在大哥這邊,可這一刻,他卻為秦舒,到了一不值。
他不敢想象,譚湛東按照這條路走下去,秦舒會轉的多麼徹底。
秦舒在門口站了會兒,然后轉回到了車上坐著。
秦舒慢慢走著,無力漸漸侵襲全。覺得自己很累很厭倦,呼吸都失去力。
車子拐了彎才發現手機落在了譚湛東這里,只好折返回來,剛想進門就聽到了兄弟倆的談話。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對這段最大的誠意。
心若冷了、死了,語言都是多余的。
只是覺得,有些悲哀,替自己,替譚湛東。
何必呢?
秦舒降下車窗,默默點燃一支煙,煙頭的火若若現,閃爍著微弱的紅。在心中輕嘆一聲,凝視著窗外,令人憾的是,北京的夜空一片漆黑,沒有半點星,這使得的心有些郁悶。
一煙完下了車。
譚湛東見到回來有些驚訝,秦舒無奈的笑笑說的手機忘拿了。
過去時兄弟倆的談話早已結束,沒有人多想。
沒久留,拿了手機就走了。
當秦舒在機場見到無打采的張書時有些驚訝,這角是不是互換了?
“你怎麼了?”
張書哭喪著臉:“秦總,我追的電視劇大結局是分開,我傷心。”
秦舒:“....說人話。”
“昨天晚上追劇太迷了,然后天太冷了起不來。”
秦舒絕麻木的盯著,心想這姑娘嫁出去,難吶!
秦舒給升了艙,讓在候機室吃了頓盛的早餐。
張揚咬著三明治,打量著領導的神,怎麼覺得領導今天不太對勁呢。
“秦總,您怎麼了?”
“為所困。”
有一句話怎麼說的,人生最大的悲哀,莫過于偏執的著一個不自己的人。
秦舒覺得自己夠悲哀的。
張揚沒有談過,只見過豬跑,所以此刻格外有種“超出了卑職能力范圍”的惆悵。
待張揚吃飽喝足,也到了登機時間。
“秦總,顧總和周總下午到。”
秦舒點點頭,開始思索著香港的事。
有太多的事等著去做,不由己,連傷的時間都沒有。
自嘲的笑笑,有時候,為所困這種事,也是要有資格才可以的。
張揚很坐頭等艙,沈硯棕算是個大方的老板,下屬跟他出差,一般坐商務,商務沒有升頭等,除非極個別況讓下屬坐經濟艙。
遮板外,云朵近在咫尺,目再延到遠,藍白相間的地方像是世界盡頭。
“我那輛車你開吧。”
“啊?”張揚正在過目文件,聽到秦舒這句話嚇了一跳。領導那輛車二百多萬呢,開?修理費就能讓傾家產。
“你又不是沒開過,這樣就不用天天地鐵了。讓沈硯棕給我配個司機和車,以后有應酬你就不用接送我了。”
秦舒看出的那點心思,給吃定心丸。
“放心開吧,修理費不用你出,有保險。”
張揚那一刻想,這輩子都不結婚了,跟隨領導征戰四方以示忠心。
落地香港機場后,秦舒的手機響了。
譚湛東問在哪里,秦舒將行李箱給張揚,慢悠悠走在后面。
“出差了,外地呢。”
譚湛東的聲音有些焦急:“在哪兒,我去找你。”
秦舒腳步一怔,聽出了他語氣不對,像是明白了什麼。
輕聲笑笑:“我在香港呢,你過來很麻煩的,兩天后就回去了,你別來了。”
譚湛東看著電腦屏幕,他的氣聲有些不平穩,心中蔓延起深深的無力。
“秦舒,回來告訴我,我去接你。”
秦舒爽快的答應下來:“好。”
公司的車已經到了,張揚放好行李站在車旁等著。
“有時間再說,我先掛了。”
電話被掛斷,譚湛東長久的沒有回神。
電腦上,是他院子里的監控視頻,門前門后的都有,雖然沒有聲音,但譚湛東一眼就看明白了。
清晨譚俏俏去上學了,他總是覺秦舒昨晚有些不對勁,做了最壞的打算,沒想到真的讓他猜準了。
秦舒的若無其事令他有種巨大的恐慌。
譚湛東明白,他和秦舒如今的關系,是經不得任何一點波瀾的。
香港的溫度令秦舒活了過來,下午和科技公司的高管面,開會,忙完已是太落山。
人卻是顯得異常清醒。
不知為何,越到這種時刻,越能激發出里的潛能,覺得自己有輕微的自傾向,這種微痛的覺令比任何時刻都清醒。
韓亦馳著實難以理解這種近乎自的,于秦舒的生命而言,有著如此重要的地位。然而,韓亦馳至可以斷定,若沒有它,秦舒肯定無法走到今日。
顧政南接了譚湛東的電話就明白了,這倆人有事,可是秦舒看上去并沒有什麼異常啊。
顧政南評價秦舒,人長的不大,心倒是大,能吃能喝能睡的,宋方笙要是有一半本事,也不至于夜夜去買醉。
“多照顧,怎麼照顧?人家自己照顧自己特別好。”
周聿白了他一眼:“讓你照顧你就照顧唄,多匯報點態。”
顧政南回他:“你自己匯報吧,我沒閑心,你看人家,過的比咱倆都瀟灑。”
說完兩人該忙的忙,該玩的玩。
第二天譚湛東看到顧政南發來的信息,秦舒一職業裝站在港所的敲鐘儀式上,標準化的微笑,秀發挽起,面對的問題回答的游刃有余。
神采奕奕的樣子,仿佛毫沒那晚的影響。
晚宴在香港的半島酒店舉行,秦舒見到了不悉的面孔。
周聿和顧政南看絡的和從國外趕來的徐斯談時愣住了,這倆人還認識?還悉?
徐斯問他倆:“你倆不知道CL那場對賭能贏是誰的功勞嗎?可惜這樣的人才讓汪總搶走了。”
秦舒不愿多談那些已經過去的事,問徐斯:“梁律師沒來?”
“他在加拿大,這次來不了。不過有一個人你應該更想見到。”
秦舒順著徐斯的目看去,眼前一亮。
“師兄?”
“你的二師兄。”
二師兄來的晚了些,進了宴會廳就看到了秦大,兩人得有四年未見了,秦舒是他的鐵桿。
二師兄本名祝云深,比沈硯棕小兩個月,那個該死的家伙就給人家起了這麼一個綽號,秦舒實在喊不來,便將前面那個數字去掉了,其實他們是同級。
“秦舒,你怎麼還是老樣子,師兄都老了,你這還青春呢。”
秦舒調侃他:“這麼多年了,你怎麼還是這招數,見到的就夸人年輕。”
祝云深笑笑:“沒辦法啊,你嫂子整天喊老了,我為了家庭和睦,整天這麼夸。”
二人相談甚歡,秦舒了解到他現在被調到新加坡任分公司執行總裁。
“說實話,我看不到公司的前景在哪里,老派的保守占據上風,新派的領導有心挽回局面,可基尚淺,我卡在中間左右為難。”
“嫂子呢?”
“回國了,在北京,我們現在兩地分居。”
聊起當初秦舒回國的事祝云深有些慨:“秦舒,我不得不佩服你的眼,當初你風頭正盛,都在惋惜你回國從頭開始,可現在來看,你的考慮很長遠。”
秦舒無奈的笑笑:“師兄,我回國實屬無奈,也是運氣好吧。”
晚宴結束,秦舒留了祝云深敘談。
秦舒給他講了廣川的大概況,以及沈硯棕現在的境。
“老沈呢是回不來了,他父親那邊就夠他忙的,廣川的發展前景很好,手里有許多政府扶持項目,北京是老沈的主場,周聿和顧政南的背景我不說你也能猜到,就連汪總都說廣川如果在上海,會是泓霖最強勁的對手。”
祝云深被說的云里霧里。
“所以,小師妹,你要干什麼?”
秦舒沖他神的笑笑:“與其看人臉行事,不如痛痛快快大殺四方,廣川是個很好的平臺。所以,師兄,想不想回北京?”
祝云深不明所以:“那你呢?”
“我就是個應急的,我自然有我想做的事。”
祝云深凝眸打量著,忽然覺得秦舒比起以前的意氣風發,如今更多了些沉斂。
“老沈知道嗎?”
“他一直都知道的。”
秦舒。已經志不在此了。
回酒店房間時秦舒忽然看到走廊盡頭的臺上有道影,秦舒的房間靠近這邊,顯然,這人在等。
“顧總,有事?”
顧政南言簡意賅:“湛東哥托我照顧你,但是我覺得你好像不需要。”
秦舒淡淡道:“多謝你的照顧。”
顧政南白的襯袖口挽了起來,眼瞳漆黑深邃,沒有多余的緒,垂在側的手里夾著的那抹星火,在風中飄散著裊裊白煙。
街道外的建筑影流轉,風呼呼地吹。
香港冬天的夜晚并不算太暖。
“秦舒,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的話嗎?孩子太清醒了不太好,會失去很多東西的。”
這是秦舒第一次和他聊起這些事。
一直都明白,自己和顧政南是同一種人。
尤其是來到北京經歷一些事后,更加明白了。
“我有時無奈自己這種清醒的,小時候聽長輩們說,人生難得糊涂,我當時就想為什麼要糊涂,我要清醒的活著,長大后才知道,有些事,是需要糊涂點才能過去。其實,清醒的那個人是最痛苦的,可除了痛苦又無能為力。顧總,你不也是一樣?”
顧政南沒想到會這麼說,很顯然是驚訝的。
秦舒說:“我一開始并不能理解你,甚至恨你,可后來我聽到一些事,關于沈家的,譚家的,我也漸漸明白了你的用心。”
走廊盡頭的二人,四目相對,有足足一刻鐘的時間,彼此陷死寂般的沉默。
顧政南說:“謝謝。”
秦舒搖搖頭:“曾經在書里寫了和你的故事,說你沒有任何對不起的地方,甚至在公司最困難時給留了很多的錢。只是不明白,你到底不,了為什麼要分開,不又為什麼要給錢。我其實是想給找一個答案的,可后來,我遇到了陸澈,遇到了方笙,遇到了譚彥清和蔣棠,還有沈總,很多事就明白了。”
這世上,有太多種的了,有時候分開,更是一種全。
顧政南的聲音低沉,他問:“秋池,是的筆名,對嗎?”
秦舒點點頭。
“我能看看那本書嗎?”
秦舒抬眸,有些無奈的看著他,走到這一刻,其實有些不忍,不忍再讓他去回憶這些事,這無疑對他和他的家庭是一種傷害。
雖然曾和譚彥清放過狠話,可那都只是一時氣話。
“說實話,我并不想讓你看。可我知道,你最終還是要看的。”
顧政南說:“秦舒,我一直以為你會怪我,可我沒想到...你這樣,我其實更難。”
顧政南很早就明白他和秦舒是一種人,秦舒為何到北京他也明白,秦舒不斷用一些事刺激著他的回憶,許多意圖一開始他便已看,秦舒也從未掩飾過自己的目的,他不怕秦舒的報復,他甚至覺只有那樣才能讓他有一解,有一釋懷,說實話他傷害的人太多了,多到數不清,可秋霜,是第一個,他放棄的。
是他放棄了。
時至今日顧政南依然清楚的記得,他曾答應給一個家,最后的最后,也是他食言了。
他知道一個家對于秋霜的重要。
“秦舒,我們曾有過約定,不會回北京的,所以......”
秦舒說:“你知道為什麼筆名秋池嗎?有一首詩.........山夜雨漲秋池,當我讀完這首詩的第一句話就明白了,我早就知道不會回來的。我其實去北京是找你的,結果啊,卻被你先說服了。”
“方笙曾問我,陸澈到底不,我不敢給答案,那年流星之夜,陸澈對我說了他的過去,我也問他這個問題,陸澈告訴我,因為,他選擇離開,因為他不希他的人到傷害,我才明白,原來有一種是全,是放手,是見安好便好。”
可好像沒有完的,無論選擇哪種,總會到傷害。
所以,一向勇往直前的秦舒怕了,這次,選擇放過自己。
今夜月很好,男人看著遠方,也不知高樓林立他能看見什麼,視線焦點落不到一。
秋霜。
這兩個字墜與痛的無底深淵,遠方夜沉沉,月兒渾圓,懸于天際,映照著一臉凄清,宛如一場遙不可及的幻夢。
佛曰,不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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