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麗葉

chapter 02

看到眼前的男人，霓音記憶按下退格鍵，回到了高一那年。

因為從小弱多病，基本被養在南方，高一才正式回京市讀書。

那天下午去賀家玩，保姆知道喜歡花，給摘了一大捧後花園剛盛開的玫瑰。

“賀爺爺，張媽給我摘了好多玫瑰，特別漂亮，你快看……”

那天一淺綠長，黑發/漂亮編織著，懷中抱著一大捧橘朱麗葉玫瑰，歡喜跑回室，誰知第一個看到的不是賀老爺子，而是一個臉生的年。

男生一黑T運，烏眉冷目，俊朗帥氣，弓坐在沙發上戴著護膝，長繃，午末橙黃的日染亮他半邊棱角分明的側臉。

他聞聲擡頭看，狹長的黑眸猶如一座難以探尋的聖地，漆黑，冷倦，晦明難辨。

霓音雙眸圓瞪，抱手中的玫瑰，呆愣幾秒後輕聲開口試探：“你是誰呀？”

他黑眸無聲落向，霓音主彎起畔：“你好，我是霓音，你呢？”

片刻，年站起，撈起旁邊的鴨舌帽戴上，嗓音冷淡：“老爺子在臥室。”

“好……”嗯？

年拿過網球拍，往這個方向走來，霓音猶豫了下，面容溫遞給他從懷中拿出一朵：“你要不要玫瑰？很漂亮，給你一枝。”

他道：“這是我家種的。”

“……”

這時管家過來，聞聲笑：“音音小姐你不認得了？這是行嶼爺，你四哥，忘了？”

霓音呆住。

初中三年因為生病都沒回京。

那天是時期的，第一次見到十八歲的賀行嶼。

如果說曾經年時的賀行嶼像是微涼刺骨的秋雨，而十年過去了，如今的他他更像天寒地凍的皚皚雪夜，除了冷淡疏離，還多了份睥睨衆生的威嚴。

自打他接手森瑞集團，外界就傳他手段冷無，利益至上，是賀家最為冷心冷肺的一任家主。

許久未見，今天的重逢，太過猝不及防。

四周無人，外頭下起了雨，如灑滿銀霜的落地窗在他上折斑駁影，半明半暗。

“在往前走，是我的私人休息室。”

霓音愣了幾秒，掐滅思緒，赧意染紅了瓷白面容：“抱、抱歉，我不知道這是你的地方……”

突然記起，海祁莊園似乎是賀家的資産之一。

忙後退休息室門幾步，保持不踏進他領地的分寸，想著禮貌便朝他走去。

兩人相對而站。

落地窗外，夜暗湧，清冽的雪松冷香侵周遭的空氣，占據鼻息。

與他的目在空中撞，男人眼鏡下的眸古井無波，仿佛剛剛那一閃而過的一池暗火皆是錯覺。

賀行t嶼拿著雪茄的手偏了些，就聽他開口的嗓音從煙草中浸潤過：“要找什麽地方。”

愣了下，“沒，我就是隨便逛逛……”

男人沒再說話。

霓音想起從前對他的評價——

坐在冰箱上面的哥哥。

咳嗽了兩聲，攏披風，主道：“好久不見，賀、賀總。”

男人撣了撣煙灰，幽幽反問：“你小時候也管我賀總？”

“……”

唔，那他剛剛不是也霓小姐嗎……

臉頰發熱，改口的嗓音帶著吳儂語的清甜，如烤的棉花糖：“四哥。”

賀行嶼在賀家同輩中排行第四，霓音小時候念不清“行嶼”二字，便黏在他屁後面也跟著喚他四哥。

他視線直直看，霓音故作隨意搭話：“你什麽時候回國的？都沒聽我爸媽提起過。”

“上周三。”

了然點頭，“你最近怎麽樣？”

霓音寒暄兩句，誰知一道突兀的男聲闖進打破了氛圍：“賀總，搵你好耐嘞，你喺度丫（找你好久了，原來你在這裏啊）！”

霓音忙收了話口，賀行嶼冷眸微側，四個男人走了進來來找賀行嶼攀談，然而突然注意到賀行嶼面前還有個人，猛地一震，話卡在了間。

“……”

什麽況？

為首的男人很快認出霓音這張在圈裏出了名漂亮的臉：“你系霓音小姐？”

說話的人正是RM珠寶的陳建，在香港起家，今年搬來京市，其餘三人是影視業的大佬。

霓音點頭問好，幾人的目在和賀行嶼之間打量，眼神微妙，打趣：“賀總，原嚟你和霓小姐喺傾計，打擾了，嗰我哋先走……”

霓音意識到被誤會了，忙擺手：“沒有，剛剛我不小心誤闖到這裏，是我打擾了……”

賀行嶼垂眼看向霓音，人的星星眼如被吹開漣漪的清湖，臉頰泛起胭紅，暈染右耳垂的那顆小痣。

幾秒後賀行嶼聲線響起，替免去無端的猜想：

“出嚟接了個工作電話，剛好遇到霓小姐，就傾了兩句。”

霓音知道他曾經在香港待過，能說粵語。

幾人聞言恍然，正當這時，門口傳來再度男聲：

“音音？”

轉頭一看，竟然是宋詹找了上來。

他到去尋霓音，走進來，瞧見裏頭這場景，同樣面微詫，回過神來他先是和陳建打招呼：“陳總，好久不見！”

“是宋先生啊，好久不見……”

宋詹依次打過招呼，最後注意到站在霓音對面的賀行嶼，詫異忙出手：“賀總您好，我是星策傳旗下的藝人宋詹，久仰大名。”

賀行嶼視線落向他，手回握，嗓音混著夜的淡漠。

有人看著站在一起的宋詹和霓音：“誒，你們倆……”

宋詹含笑介紹：“霓音是我朋友。”

“啊？你和霓小姐是一對啊？”

“之前都沒發現啊……”

幾人驚嘆，直誇登對，宋詹笑著拉住霓音的手，霓音臉頰微紅，烏眸輕擡，見面前的賀行嶼緩慢吐了口煙圈，起眼皮看，如深潭的黑眸沉沉又灼灼。

影從潭面掠過。

有什麽轉瞬即逝，捕捉不到。

霓音默默收回眼，就聽宋詹笑：“我和霓音高中是一個學校的，很早就認識，而且我和賀總還是隔壁班的同學，不知賀總還有印象麽？我們還是一個網球隊的。”

賀行嶼看向他：

“有印象。”

“賀總真是記好，對了，不知道您今晚有沒有時間……”

他攀談，卻被男人截斷了話：

“抱歉，今晚不談工作。”

宋詹幹笑兩聲，“沒關系。”

見時間差不多，他說不打擾，霓音和幾人道別，最後對上賀行嶼的目，頷了頷首，被宋詹牽著離開。

陳建看向賀行嶼，男人側臉落在夜的翳中，氣場冷得讓人不敢靠近。

“賀總，拍賣會快開始喇，我哋過去吧？”陳建問。

白霧拂過臉頰，如隔了萬水千山，末了男人撚滅雪茄，沉冷開口：“好。”

……

霓音和宋詹下樓。

“這賀行嶼，一點同學面都不給，還是和之前一樣拽，森瑞總裁了不起啊……”

宋詹一路吐槽個沒停，歇了口時看向霓音，狐疑剛才的事：“你怎麽和他們在一塊兒？”

“我隨便逛逛，剛好遇見了，咳咳咳……”

咳嗽著，宋詹擔憂：“沒事吧吧？”

他給攏外套，“辛苦了音音，你再堅持一下，等會兒結束我們就回去。”

宋詹記起還沒吃飯，拉著去餐廳，溫關切，霓音吃著東西，見他一臉愧疚，到底還是下疲憊，沒再說什麽。

過了會兒，拍賣會即將開始，宋詹：“我們現在過去？”

“好。”

倆人前往宴會廳後方的拍賣會場地，在一樓坐下，霓音擡頭看到一個人從門口進來，正是樂箐和父親，樂氏房地産集團的董事長。

樂箐同樣看了過來，眼神自然不善。

估計下午那麽一鬧，對方算是記恨上了。

霓音懶得在意，正收回眼，一個侍者端著飲品盤走到面前：“士，請問您需要來杯姜茶嗎？”

“姜茶？”

“天氣寒冷，臨時給大家準備了姜茶。”

道謝接過，辛辣溫熱的，慢慢驅散寒意。

喝著姜茶，隨意四看著，二樓是單獨隔間的貴賓室，俯瞰全場。

而此刻看到最中間的貴賓室裏，有了客人——

正是今晚的主辦方陳建和賀行嶼。

後者坐在真皮沙發上，此刻了大外套，剩下西裝馬甲和白襯衫，襯衫下勁韌實的浮現，拿著威士忌，出的一節腕骨冷白遒勁。

他高高坐在上方，隔著玻璃卻可不可即。

忽而間，男人下眼，朝這個方向看來，愣了下，就見他偏頭和陳建聊著天。

似乎只是隨意一眼。

霓音收回眼，聽到後同樣有星注意到：

“你快看，森瑞的賀總終于出現了，在樓上呢，今晚陳總全程陪同，好大的面子。”

“年紀輕輕就坐在那樣的位置，換誰不捧著？而且據說他還單未婚呢。”

“咱們圈子裏多人都想攀上點關系，可沒一人搭得上，聽說他從來不捧星。”

“……”

霓音低頭喝了口姜茶，腦中閃過曾經和他的那段婚約。

小時候，他們訂過娃娃親。

不過如今慶幸他們解除婚約了，賀行嶼那樣高的眼，估計誰都不了他的眼。

這時宋詹和人打完招呼回來，握住的手：“音音，接下來我不應酬了，就好好陪你。”

霓音思緒回到現實，此刻也懶得有什麽期待，“嗯。”

宋詹拿起桌面的拍品清單翻看，今晚的拍品是RM珠寶聯合國一個珠寶拍賣行的典藏，個頂個的重量級。

上半場軸的是個玫瑰寶石針，宋詹知道霓音喜歡玫瑰：“音音這個如何？給你拍。”

并不在意，但客觀來看確實好看，“應該很多人搶。”

他慵懶勾：“沒事兒，再多人我也要幫我朋友搶到啊。”

過了會兒，準八點，拍賣會開始。

陳建上臺致辭，隨著第一件拍品呈現在大屏幕上，拍賣會拉開序幕，第一件拍品就競爭激烈，從三百萬到了一千萬。

這可不是個單純的拍賣會，背後更是權勢、地位的較量。

大家你爭我搶，氛圍火熱，然而二樓最中間的貴賓室，燈牌卻始終未亮，裏頭兩個男人聊著天，頗有隔山觀虎鬥的架勢。

很快，到了上半場最後一個。

起拍價九百萬的玫瑰寶石針。

由純白金打造的一朵朱麗葉玫瑰，一顆稀有罕見的超大水滴形切割鑽寶石作為花蕊，花瓣由許多寶石圍繞，同時周圍一共環繞著101顆鑽石。

針最初為18世紀的一位法國王設計制作，後來多次易手，從英國工業某位巨頭的夫人到好萊塢明星，每一位主人都是社會的顯赫人。

拍賣開始，宋詹率先舉牌，然而這樣的珍品自然不止一人惦念，很快價格就加到了兩千萬。

宋詹毫不手加價，許多人見他的架勢，開始放手，眼瞧著宋詹馬上拿下，旁邊的好友笑：“宋哥，這是打算買給嫂子啊？”

宋詹扯：“那不然買給你？”

“哈哈哈，這麽漂亮的針就要配人，你一定得幫嫂子拿下啊。”

話音正落，右前方的人突然舉起牌來：

“兩千一百萬。”

原本以為塵埃落定的宋詹聞聲擡頭，看到舉手的樂箐。

他神一怔，輕嗤了聲，跟上：

“兩千兩百萬。”

在劇組就欺負他朋友了，今晚還能忍？

然而樂箐步步，毫不讓，倆人逐漸變唯二的競爭者，一路把價格到五千萬。

旁人詫異：“箐箐，你很喜歡這個？”

樂箐輕蔑扯，聲音傳到後方：“這麽漂亮的針，一般人也配不上。”

宋詹聞聲，臉都黑了，氣得舉牌。

樂箐輕松跟上：“五千七百萬。”

哪怕價格遠超過心裏估價，這t個時候也無法放手，因為現在搶的是面子。

宋詹再追，誰知收到朋友的信息：【樂箐是樂氏集團千金，你和搶個線？為一個針影響事業？】

宋詹手中頓住，突然失了反應，旁人打趣：“宋哥，你這就認輸不給友拍了？”

宋詹握住牌子的手的發白，臉難堪，霓音看出他的想法，再度道：“算了吧，不要了。”

不想為難宋詹，一個針而已，自己也不是非要不可。

臺上拍賣師環顧四周，第二遍報價：“二十八號，五千七百萬第二次，在場的還有人要加價嗎？”

樂箐轉眸瞟了眼霓音，眉梢輕挑。

全場安靜，衆人屏息以待，拍賣師落錘之際，宋詹咬牙關，正決定豁出去——

突然間，二樓中心的貴賓室示意價的燈亮起。

現場寂靜兩秒，落針可聞中，裏頭一道磁冷的男聲過話筒傳到大廳——

“六千萬。”

男人低沉凜冽的嗓音在現場如水波層層開，撞進每個人的耳。

“……？！”

全場驟然擡頭看向裏頭那位全場中心人。

什麽況？！

賀行嶼竟然價了？！

樂箐臉上的笑容僵住，猛地呆住。

宋詹的手也停在半空中，瞪大眼睛。

貴賓室裏，上一秒還在和賀行嶼閑聊的陳建也呆住了。

拍賣師擡頭看向二樓亮起的電子屏幕，激報出號碼牌：

“一號，六千萬，一次！”

沉寂一整晚的男人突然價。

現場瞬間沸騰，人聲嘩然。

霓音擡頭，見玻璃窗後，賀行嶼長疊坐著，帶著慵懶的松弛，最遲局卻仿佛勢在必得。

樂箐本以為馬上把東西拿到手能辱霓音一番，此刻愣住，不想被駁了面子，下意識跟上：“六千二百萬。”

誰知話音剛落，貴賓室再度傳出價：

“七千萬。”

直接八百萬的加價。

像是一把按死對方的掙紮。

樂箐轉頭，就見樓上賀行嶼的目下，寒冷如冰瞬間讓後背生涼。

樂箐愣住，就被旁的父親怒罵阻止：“那是森瑞的賀總，你睜眼看看況，瘋了和他搶？！”

樂箐臉白了，嚨如被掐斷。

而宋詹也說不出話，自知本不是對手，也更得罪不起。

隨著拍賣師三次確認，最後激地一錘定音：

“七千萬，讓我們恭喜一號！”

全場發掌聲，衆人的目彙聚于那間明玻璃的貴賓室。

震驚，慕，以及好奇詫異。

男人花高價拍下這枚士針，究竟是為誰。

霓音同樣愣住，擡頭看到貴賓室裏，男人籠下視線，深遠的視線像是朝落來。

微微怔住。

價遠遠超出預估，貴賓室裏，陳建也一臉驚嘆：“賀總，你點解用咁高嘅價格拍下？！”

賀行嶼靠著沙發，轉了轉腕表，黑眸落向一樓那抹影，須臾沉默後開口，粵語腔調淡淡：

“我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