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原打算啓程，卻忽然聽到不遠有馬蹄聲傳來，蘇勒停下馬，沈桑寧只見黃沙與草地相連的地方出現幾個人影，也是西涼裝扮。

胡塞用西涼話和蘇勒耳語幾句，便見蘇勒的眉皺起來，那雙金的眸子冷下去，很快便調轉馬頭，朝那幾個人的方向前去。

沈桑寧不明所以，走得近了，才發現那幾個西涼人上有傷，表焦急，當下才明白過來，原是來求助的。

不一會兒，他們便到了那裏。

翻過沙丘，便見一片不小的綠洲，應當為山上雪水融化而，綠洲裏坐著十幾名傷兵，其他的軍士們正在查看他們的傷口。

蘇勒讓沈桑寧在馬上坐好別，又留了胡塞在旁邊守護，自己翻下馬，前去查看。

那些傷兵們認出是王上來了，不顧上的傷，想要給蘇勒行禮，但被蘇勒制止了。

為首的那個漢子上前彙報況，說話很快，沈桑寧聽不懂。

看見蘇勒半蹲，擡起一位傷兵淋淋的手臂。

“怎麽回事？”沈桑寧問胡塞。

“漠族，我們的人，襲了。”胡塞的聽力極好，哪怕站在遠，也把剛剛那人和王上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

經過胡塞不太順暢的解釋，沈桑寧明白了，漠族原是不遠漠山旁的一支游牧民族，這個季節，山下水草盛，下山的時候與西涼的軍士撞上，産生了沖突。

胡塞對漠族沒什麽好，這個民族狡猾得很，明明只是個不到百人的部落，偏偏溜溜地像泥鰍一樣抓不住，搶奪糧草的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沈桑寧看那幾名倒地的士兵一直強忍著嗚咽，忍不住道：“我去看看。”

隨即發現自己并不知道怎麽下馬，作尷尬地停在了半空，然後看向胡塞：“將軍，幫我下馬。”

胡塞可不敢像王上一樣握著王後的腰把抱下來，聞言愣了一愣，隨後半跪在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沈桑寧明白了他的意思，胡塞蹲下去之後高度正好，小心翼翼地踩著他的肩膀下了地。

不遠，蘇勒的眸子看了過來，辨不清緒。

沈桑寧提著擺，走到了蘇勒邊。

那些軍士們先是覺得驚豔，隨後立刻意識到這位是誰，當即行禮。

而沈桑寧的目卻停留在眼前這名將士的傷口上。他的大臂被箭刺中，萬幸沒有貫穿。

此時箭已經被取了出來，但是流不止，把他的服染猩紅，黏在上。

“王上，我會包紮。”沈桑寧忽道。

這出乎蘇勒的意料，他思索了下，點了點頭。

這些將士們的服都髒了，沾滿了沙塵和污，但包裹裏那幾件服還是幹淨的，沈桑寧索拿出一件服出來，借了蘇勒的匕首，將原本好好的一件服裁細條。

蘇勒站在一旁搭手，看著把十分好看的服毫不留地劃破，在心裏慨一番這颯爽之意。

這名將士不會說話，只知道王後居然親自為自己包紮傷口，當即漲紅了臉往後退，裏蹦出一大堆表示拒絕的西涼話。

他閃避的作讓沈桑寧不方便包紮，輕輕皺了眉，正考慮如何讓他別時——

蘇勒盯了他一眼。

此時無聲勝有聲，他不了，乖乖坐好。

蘇勒在疆場上馳騁多年，沈桑寧的包紮方法，饒是他也不得不贊揚。

那雙纖細白淨的手，作剛開始還有些生疏，在找回手後變得越來越練。沈桑寧半蹲在旁邊，鬢邊有幾縷發垂下來，神專注認真。

沒有傷的將士們學著的作，紛紛取走碎布條，一時無人說話，在這片安靜中，傷兵們的傷口很快就都被包好了。

沈桑寧環顧四周，最後嘆了一口氣，取出一塊白的襯布匹，又取出一管柳絮雲岫捎帶在包裹裏的口脂作筆，在白布上描畫了一種植的圖案。

“灰艾，綠洲或者山上應當會有，搗碎，敷在創口上，可以消炎止，就沒事了。”

沈桑寧一邊說著，一邊比劃出搗碎植的作，蘇勒聽完，用西涼話予以翻譯。

那些將士們如獲至寶，捧起畫有灰艾圖案的白布，有人猛的擡頭，想起路上有見過這種植。

聽到沈桑寧說沒事了，蘇勒原本繃著的面容才略微舒緩。

他對為首的將士們說了幾句話，又吩咐胡塞安排好換班，就帶著沈桑寧重新上馬。

沈桑寧能覺到，後的男人心不佳。

他不說話，沈桑寧也沉默著，不一會兒，開口又道：“敷了藥就沒事了。”

這是一句寬，輕飄飄地落在蘇勒心裏，倒他心頭的不暢似乎真的松快了些。

“我還不知你竟懂那些。”

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好，願意說話就說明他心好些了。

“我母妃教我的。”沈桑寧提起這個，又有些得意，“若不是嫁了皇室，我母妃說不定會為玉京最好的醫，說不定......”

說不定也不會被宮中的明爭暗鬥所累，那麽早就撒手人寰，只留下兄長和。

沈桑寧把後半句話咽了回去，又道：“總之你放心，那藥草很管用，我的包紮技也很好，不出一月，傷口就都能好了。”

蘇勒微點頭：“嗯。”

他不願在面前提起那些沉重的事，只是心下已然做了決定。

漠族如此猖狂，必定是留不得的。

這天晚上，他們尋了一有水的小片草地，打算在此駐紮。

晚上，大漠的溫度又降了不，沈桑寧把自己用皮裹躺下，睜著眼睛睡不著。

蘇勒剛剛出去了，說是要去沐浴。

這附近唯一的水源便是那一小片湖，夜裏湖水必定冰涼，沈桑寧都不想，只覺得還能在湖水裏沐浴的蘇勒是真的厲害。

不知道，往河西走，綠洲草地越來越多，已是條件極好的行程，蘇勒往年帶兵去過更西更北的地方，也被困于近乎窮途末路的環境，他也一一闖了過來。

不一會兒，蘇勒回來了。

他上有水氣，進來後，看了沈桑寧一眼，便坐在火堆旁烘烤裳。

沈桑寧從皮中探出一雙眼睛，正好與蘇勒的金眸對上，又有些不自然地移開，重新將腦袋用皮蒙住。

所以，沒看到蘇勒還帶了個東西回來。

在外行軍，他是王上，是王後，自然是要睡在一的。

帳的火堆發出噼啪聲，周圍萬籟俱靜，沈桑寧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也能聽到他坐在旁邊，不時翻時的窸窣聲。

今日，蘇勒和說行程順利的話，明日晚間便能到河西了。

沈桑寧開始胡思想。穿著西涼的服飾，哥哥會不會不認得自己了？趕路的這幾天也沒有好好梳洗，與以往在玉京的樣子怕是天差地別，會不會有點邋遢？

一走，玉京便只剩下哥哥一人，他是王爺，是聖上的親兄弟，日子一定也過得十分張，盡管看上去地位極高，但顯然并不會快樂。

與哥哥相比，自己遠在西涼，反倒獲得了自在。

......短短半月，的心境竟已有了這樣的變化。

都是因為蘇勒，他給了事先完全意想不到的優待。

不知想了多久，沈桑寧忽然聽到蘇勒出聲。

“公主。”

“嗯？”沈桑寧看過去，猛然發現火堆最上面居然架著一個大木桶，裏面的水已經燒熱了，正在冒煙。

“洗澡嗎。”他淡聲問。

“洗！”沈桑寧正覺得自己上髒髒的，看到冒著熱氣的清水，兩眼都快放了，接著又低了聲音，“你，你出去？”

“嗯。”蘇勒起，“我出去。”

“我就在外面，有事我。”他說完便離開了。

營帳的燈滅了，為的是防止其他人看見的影，只有一堆火，提供了溫暖和亮，沈桑寧把服掉，小心翼翼地用木桶裏的熱水沖洗子。

這是清泉水，燒熱後依然是清爽幹淨的，沈桑寧洗得很舒服，甚至連水快涼了才依依不舍地換上新的幹淨服。

雖然匆忙，但雲岫和柳絮準確無誤地裝好了素日喜歡穿的那幾件裳。不愧是跟了很久的兩名婢。

“我好了。”說罷，又進了被窩。

熱水帶來了熱氣，沈桑寧覺得溫暖了不，也不需要嚴嚴實實地用皮裹住自己。

蘇勒回來的時候，便見已經乖順地重新躺了回去，因為沐浴和熱氣蒸騰的原因，的臉頰嫣紅，被火一照，更是帶著一難以言說的意。

金眸閃了兩下，蘇勒移開了目，只道：“睡嗎？”

“睡。”看上去很愜意，和剛剛沐浴前的狀態全然不同，把脖頸的皮掖好，便閉上了眼睛。

像是一只小羊羔，閉眼之後，蘇勒反而能目不轉睛地看。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什麽，停了片刻後才在邊躺下，扯過半邊皮被褥蓋在上，很快便聽到邊人勻長的呼吸聲，在這個安靜的夜裏，卻像撥了他心中的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