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重姒像是有些意外:“嗯?這多事之秋,邊關重鎮,也要調麼?調他回來,誰能頂的上?”
剛問完,又反應過來,這些軍機要聞,朝中大臣都未必清楚,何況一個宮娥?
謝重姒自嘲一笑:“罷了,你回去吧。”
宮娥松了口氣,俯首退去,轉走出殿,還未走幾步,撞見個影,大驚失,立刻匍匐伏跪:“……陛下。”
來人不知在此站了多久,他紫金豎冠,玄黑長袍,負手而立。
生得倒是副溫潤淡雅的好相貌,可他薄抿、一言不發,周便有了染的煞氣。
正是兩年前騎兵造反、登基稱帝的宣玨。
宣玨眉骨罕見地縈上幾郁,又轉瞬消失,只下怒火,淡淡道:“下去吧。”
宮娥這才試探抬頭,用余窺探,見陛下的確是和說話。又見跟在陛下后的趙嵐公公,朝點頭。
松了口氣,道:“是。”
起垂首,退步離開。
說來也怪,明明陛下年時在都就君子之名遠揚,瞧著更是矜雅清俊,若非發怒,也平易近人,可、可就是怕他。
不止,很多人都怕。
因為這位新皇實在手腕了得,是個不折不扣的……笑面虎。
這很多人,顯然不包括謝重姒。
聽到宣玨的話聲,瞬間斂去了笑意,眼皮一掀,看了眼緩步走來的宣玨,又看向小宮娥被嚇得微微發抖的背影,有些索然無味。
便干脆轉落座,自顧自翻起看了一半的書來。渾上下擺明“不歡迎”。
宣玨也不惱,語氣溫和,續著謝重姒方才的問作答:“田四十萬軍隊,下月去西境邊關,頂替文瀾。他若接得快,能趕上秋獵回都。殿下是想見他了不?”
這聲“殿下”讓謝重姒渾一震,聽出宣玨明里暗里的威脅。
自從宣家滿門抄斬后,愈發看不這位駙馬了。
戚文瀾鎮守西北邊境,五年來將敵寇盡數殲滅,但戰況不再急也就意味著,他可以被取代頂替、卸磨殺驢了。
謝重姒:“不想。”
此時說想,就是要戚文瀾的命。
心煩意,將書擱置一旁,就見宣玨目掃過未穿鞋的足,微微蹙眉。
侍蘭靈察言觀,立刻上前一步道:“娘娘,奴婢替您著。”
謝重姒作一頓,這時,趙嵐低眉順眼地帶著膳房宮人上菜,一道道味珍饈擺,甚至真的放了三盤致月餅。然后,趙嵐躬道:“陛下,膳食備好了。”
這不知哪里點燃了謝重姒的怒火,口而道:“我赤著腳你也要管了?!還有趙嵐,本宮不,將那桌子撤下去!”
即便近三日都胃口乏乏,幾乎沒怎麼筷子。
趙嵐左右為難:“哎!”又大驚失。
只見謝重姒抄起手側的書,就向宣玨砸去。
書冊當然未砸中宣玨,他側躲過,書便撞向后面瓷盤盞。噼里啪啦,碎了滿地。
咣當聲里,一室的宮人惶恐下跪,大氣都不敢出。
不僅僅是因著怒氣沖沖的謝重姒,還有同樣怒的宣玨。
宣玨輕笑了聲,那雙桃花眼底,醞釀雷風暴雨,黑沉抑。
半晌后,他行至謝重姒面前,俯下來,像暴怒的雄獅圈出領地,將謝重姒困在貴妃榻的方寸之間,然后慢條斯理地道:“既然重重不想用膳,也不想著,那就不勉強吧。長夜漫漫,可另覓歡樂。”
趙嵐登時眼皮乍跳。
他太清楚陛下這種語氣了。要是尋常人,早得人頭落地。
就算是玉貴妃……
果然下一刻,聽到謝重姒戛然而止的尾音:“宣玨你滾開——”
宮人們將頭低得不能再低,退出室。
趙嵐后退時,看到那本攤開在地的《群書治要》,眼皮發跳。
陛下當真是太寵著這位玉貴妃了!
再一想到這位被囚深宮的玉貴妃,之前的份,趙嵐更是不安。
大齊最尊貴的爾玉公主,與太子殿下一母同胞。
父皇死后,兄長登基,對其照顧有加。
要個全家被斬的罪臣之后當駙馬,竟也被允了,可謂是生來就沒過磋磨,順風順水著長大。
直到兩年前——陛下權位登基的那天。
這般驕傲的凰,可不好被折斷羽翼啊。
只怕陛下一時迷意,終會反噬自。
趙嵐心憂不已,但這種事不到他個閹人獻策。
以頭搶地的史,從前殿排到宮門口,個個都勸陛下殺謝重姒,以絕后患。可玉貴妃不還好好被養在宮里麼?
當夜宣玨是歇在玉錦宮的。
趙嵐木著臉杵在殿前,聽著寢抑的曖昧|漸熄,才吩咐一直端水捧巾的宮人,進去伺候洗漱。
他怕再去礙謝重姒的眼,只立在門前,向漆黑冷沉的宮闈與蒼穹。不知哪飄來云,遮了中秋十五明亮的月。
他的不安更甚了。
特別是在第二天后,見到沉默良久,轉而對著宣玨輕笑開來的謝重姒。
笑如三月桃花。
陛下薄抿,未說什麼。但趙嵐注意到,他擱在膝上的指尖,微微一。
趙嵐的不安達到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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