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游不明白，這種時候，為什麼還會有人跑來塔上。

在整個新漢定居點都在猛烈震的時候，越是高聳的建筑，越有倒塌的危險。即便在中心塔建造時，就為了應對當前況的出現，被設計可以抵9級強震，但危險總是存在的。

是誰上來了呢？

十四世代能進中心塔的，只有周游一人。其它有資格進的行政崗和研究崗，都由十三世代的大人們擔任。

但遠離天空、躲到地下，是全十三世代的共識。況且中心塔的電梯已經停止運行，只能爬樓梯。

誰會在如此危險的況下，遠離地面、向著高空，獨自爬三十七樓上來？

電火石間的思考，周游的手卻停在了重啟按鈕上。

他看向了反應間的大門——是余歲寒！

“余老師，你怎麼上來了？按照《新漢急事態理辦法》，常委會員不是會被轉移到地堡里嗎？”

周游目疑，他的聲音過厚實的防護服傳出來，顯得有些沉悶。

看著按鈕沒有被按下，余歲寒繃的神經這才放松了些，疾步走向控制儀表前：

“其他人是去地堡了，只有我和趙無敵決定出來，如果連我們都躲起來，等到新漢被踏平了，新計委存不存在也沒有意義了。”

紅的蒸汽中，余歲寒顧不上穿防護服，就簡單地拿手捂著。他看著屏幕上的數值，邊咳嗽邊問道：“已經找到問題參數了嗎？”

“沒錯，我已經把參數調整好了，正準備重啟……”，頓了頓，周游還是補充了句，“所以，老師你從地堡出來的意義并不大。”

“不行，現在還不能重啟！”余歲寒搖了搖頭，“如果不是我出來，新漢就要毀了！”

邊說著，余歲寒還出手，做包圍狀，直接罩住了重啟按鈕。

周游有些不明所以，但在極端的危急況下，他也有些焦慮失據，破天荒地直接反對起余歲寒來：

“為什麼？！再不打開防護罩，穹頂就要撐不住了啊！”

還沒等余歲寒回答。

就在這時，又是一陣劇烈的抖襲來，圓柱形發生也跟著高塔左右搖晃，積霧的邊界不停涌，時不時能看到紅結晶的棱角閃現其間。

但這次的，周游的覺很不一樣。

不是之前穹隆到沖擊時的劇烈震，而是頻率的連續輕，還伴隨著無數麻麻的轟鳴聲，這些轟鳴也不再聚焦于天空中的一點，而是明顯有無數的聲源，重疊共振而，將矗立于定居點中央的高塔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包圍。

“發生了什麼？！”

周游急忙跑到大門，過門上厚實的玻璃，向外去。

就看到遠方的地平線上，涌起了一片片壯觀無比的火和白煙，百上千道地對空導彈，自平地而發，留下長長的軌跡，朝著天空飛而去，離遠看，就像無數道橙黃的束，急向穹頂的破口。

周游知道，新漢擁有重火力的，只有駐扎在穹隆邊緣的安保部隊。眼前的景象，是四面八方的軍隊都同時開炮了。“同時”很關鍵，零散的攻擊沒有意義，只有如此同步的集齊，還正好打在了相對脆弱的瞳孔上，才有可能造明顯痛，擊退穹隆外的存在。

聽著外面的響，余歲寒就明白發生了什麼，徹底松了口氣：“還好，趙無敵及時趕到了。”

因為人數的稀，十三世代總是擁有很多兼職崗。

就像六月警長趙無敵，他原名趙新居，是高媛的丈夫，就兼三崗。

除了月度警長外，他還是新計委常委，以及安保部隊隊長。

只有他前往軍營居中調度，才能同時傾泄如此大規模的對空火力。

·

巨大的火在天空中不斷炸裂。

廣場中央，學生們看著天上的芒，仿佛在觀賞一場盛大的煙火表演。

硝煙散盡后，那巨大的眼珠，流淌出了猩紅的粘稠，噴濺到了穹頂上，部分過破口如大雨般直接落下，還有的過有水分子滲功能的穹頂，進了復雜的濾水系統。

但由于很多儲水管道都損毀了，那些滲濾水系統的猩紅，又通過管道的裂口，或者掉落斷開的部分，殊途同歸，也是直接灑向了大地。

好在廣場所在的區域，靠近新漢邊緣，離著定居點中心很遠，所以這里并沒有降下紅雨。

但在新定居點中央，那座巨大的高塔，卻完全被紅雨所覆蓋。

周游過玻璃窗，看著外面麻麻的紅大雨，終于明白了余歲寒剛剛為什麼會攔住他

“那種規模的存在，我們的全力一擊，只能算是給它切了個小傷口，但力場屏障的切割力度可就強多了。”

余歲寒此時正在檢查顯示屏幕上的參數，還是給在場的所有人做了解釋，“如果剛才就把力場開啟，會切割下來一大塊瘤，那降下的就不是雨了，新漢會被海完全污染。再也沒有凈化干凈的可能。”

周游麻木的點頭。

厚重的玻璃遮掩了那巨大存在的部分嘶吼，但依然能聽到其中的痛徹心扉。

人類最大規模的熱武齊，依然無法殺死它，甚至不能給予重創，更像是用一細針去扎破了它的眼睛，能退它就行，就可以展開防護罩了。

“下面，就是確定它離開后，及時重啟防罩了。”

周游心里想著，又走到了余歲寒旁邊。

沒想到抬頭一看，臉卻驟變。屏幕上的功率數據，在周游方才沒注意的時候，被余歲寒通通調到了最大值！

周游驚喝道：“你在做什麼？！這個功率只是理論值，機會不了的！”

余歲寒卻已經將手指放在了重啟按鈕上，隨時準備按下：

“我知道！但……沒辦法了。儲水管道掉落時連帶著損毀了大面積的輸能線路，必須要最大功率輸出才行，不然場能不足，本無法重啟防網，至于發生能不能得了，只能求先賢保佑了。”

“不能派人先去修繕線路嗎？”

“時間不夠。”

“什麼意思？”

“剛才的吼聲，會喚來更多的同伴。”

更多的……周游登時到頭皮一陣發麻。

他沒有遇到過這種況，只能相信余歲寒的判斷。

轟！

轟！

伴隨著天空的轟鳴，兩道巨大的印痕凹陷，出現在了穹頂。

那是穹頂外的存在，被炮彈擊中后的憤怒反擊。

但又一波導彈急，順著破口，傾而出。

硝煙從破口中落下，痛苦的吼再次響徹天邊。

但這次，周游發現，吼聲聽起來卻漸漸遙遠。

“就是現在！”

余歲寒果斷按下了重啟按鈕，發生產生的力場能，順著輸能電線開始轉移。

積霧急速旋轉起來，雖然依舊保持霧態，邊界竟然開始變得平整，像是一層霧態外殼般，嚴合的包裹在了紅晶上。

理論峰值的運轉速度下，積霧的晶發出了前所未有的耀眼紅，容的氣流到晶牽引，也急速對流旋轉起來，原本細小的暗紅電流，變了一道道手臂的枝狀閃電，布在容，以晶為核心，“噼里啪啦”地擊打著外層的金屬殼。

反應間的溫度陡然攀升，如果不是有降溫循環系統，穿著防護服的研究員們能直接中暑倒地。

過量的深紅蒸汽和“滋滋滋”的電離嘯音，直接從發生里冒出，反應機組明顯就快支撐不住了！

砰！

就在這時，一顆連接栓突然從力裝置上彈開，直接穿了一名研究員，從的嚨穿過，甚至沒來得及一聲，就瞬間咽氣了。

大家還沒來得及理解發生了什麼，那座巨大的圓柱形發生，竟然不穩定到自個兒猛烈晃起來。

就在這時——

“減！快啟減程序！”

周游大喊，他明白，再這樣下去，發生隨時會炸，那就一切都完了。

“再等等！”

余歲寒握著拳頭，滿目凝重。

屏幕上顯示，已經有41個環繞塔啟力場機組，由代表故障的紅點變為綠點。在屏幕最上方，還有一個進度條，顯示防護罩完度為79.2%。

減程序會在3秒，將所有功率值恢復到正常值，會直接切斷防罩地方開啟，必須要完度100%時才能按下。

砰！

又一個連接栓彈開，但這次，卻直接命中了儀臺。

屏幕直接冒煙熄滅，進度條無法觀看，自減程序也無法啟了！

“快！手減！”

這下子，余歲寒也不再猶豫了，因為和自減程序不同，手減從開始到完足足需要五分多鐘，完瞬間才能開始減，必須留有充足的準備時間。

手減的力閥就在旁邊的房間，余歲寒徑直走了過去。

看著余歲寒進力間，周游臉上的猶豫一閃即逝，直接對其他研究員道：“你們跟著老師過去，我去看看防罩有沒有出來。”

按照余歲寒說出的計劃，用理論最大值輸送力場能，就是為了在線路大面積損的況下，強行開啟外層防罩。畢竟開啟防罩所需要的瞬時能量，是維持防罩所需能量的五倍。新漢規劃建設的時候，確實建造了備用的輸能線路。所以只需要用日常值，調用三分之二的輸能線路，就能開啟防護罩。但如今，輸能線路的損壞況，已經超過了一半，必須強行調高輸送功率，才又功的可能！

但過大的輸送值，卻造了發生過載運行，產生了過高的強，必須要進行減作。無論是控制室進行的減程序，還是進力間人工減，減作都會同步降低力場能的輸送功率。所以按照余歲寒的計劃，必須要確保防護罩完全打開后，才能進行全套的減作。

如今屏幕已經熄滅，沒法看見上面的防罩開啟進度條，不好確定什麼時候把力降下去。但可以通過穹頂上的破口，眼觀察外層防罩的開啟況。

周游的話，就是說自己去外面看，讓其他人去幫助余歲寒手降。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這些研究員還有些懵。在一片嘈雜混的環境中，周游作為余歲寒的親傳學生，還有著臨時負責人的份，既然提出了建議，他們來不及思考，都下意識的聽從，陸續進力間。

周游卻朝著相反的方向移，借著觀察的名義，順理章的打開反應間的厚重艙門，來到了外延平臺。

但其實，稍加思索一下就知道。

從反應間艙門的圓形玻璃窗，就能直接看到穹頂的況。

而且和快速的減程序不同，人工開啟減系統的作非常繁復，耗時不短，本不需要觀察防罩開啟的況。因為在系統被開啟前，防護罩的完度早就100%了。

屆時只有兩種可能。

一個是防護罩打開后，余歲寒也順利關閉了力系統，那今日的浩劫，就可以告一段落。

一個是防護罩雖然打開了，但減系統卻開啟失敗或開啟地不及時，導致力場發生發生巨大炸，恐怖的立場能會發生力熱膨脹反應，整座中心塔都會化為灰燼。

相比于其他研究員，和余歲寒專門學習過《力場發生運作原理》的周游，要對這一切有著更通的理解，所以在余歲寒進力間的時候，他只是稍加猶豫，就直接做出了決定！

來到外延平臺后，他轉關上反應間的大門，防護服也不了，就去開平臺下的消防通道。

他不想死在這里，他要逃出去！

“雨”已經不下了，但平臺上到是猩紅的水澤，踩上去后，還會拉起長，粘稠無比。好在防護服雖然笨重，也是一道保護，可以隔開紅雨的污染。只是這些猩紅黏在消防通道的小門上，即便拔掉鎖栓，打開起來也不容易。

后，即便是隔著厚重的艙門，也能聽見里面“砰砰砰”不斷有零件彈出的聲音，力間比反應間還要狹窄，那麼多人在里面，每一聲“砰”響，收割的都可能不止一個生命。

周游估著，強大的力持續了太長時間，反應的力組建估計都撐不了多久了，不知道還會有多人死去。

方才一個轉的決定，可能就是生路與地獄的肩而過。

等到終于打開消防通道，周游彎著腰，雙手拉起了通道小門，就要完全給掀開，卻聽見后的房間里傳來了一陣巨大的歡呼聲！

“功了？”周游有些不確定的想著。

但這種疑只在瞬間，他很快就明白了自己要做什麼，雙手一松，小門直接關了回去。

果然，周游剛站直了子，余歲寒就帶著其他研究員們出來了。

周游轉頭看去，艙門口涌出的研究員們，已經減員了不，很多人上都有噴狀的跡，估計是同事被零件穿時出來的。但他們臉上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笑容。周游用余瞟了眼余歲寒，后者看向自己的目，帶著審視的意味。

周游決定趁研究員們反應過來前，將大家的焦點轉移開去。這樣，即便日后有人察覺到不對，也不會很快行一邊倒的輿論，他有足夠的時間察覺并引導。

于是周游直接一指天空，喊道：“大家快看，防護罩出來了！”

這果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余歲寒，也朝著穹頂去。

千米之上的高空，巨大的破口依然顯得有些突兀，就像灰蒙蒙的管道世界中，憑空出現了一個空。

唯一緩解這種不協調的，是一抹猩紅的調，像是一層妖異的濾鏡。

破口的四周，堆疊著粘稠的猩紅，往下掛落著無數道細長的紅。

而那些破碎斷裂的管道，也被紅所侵染，整呈現出斑駁的暗紅。

破口已經沒有了巨眼，那個恐怖的存在，在新漢的炮火中，已經消失無蹤。

過破口，還能看到一層淺紅的明薄，那便是保護著穹窿外層的力場防罩。

防罩外就是真實的世界，里面仿佛有事在不斷翻滾著，周游猜測，那就是書上所說的云層，但顯然和地球書籍上畫的不同，要更加的厚重抑，里面不斷閃爍著巨大的閃電。

或許是防罩的原因，外面的云層和雷霆，都被鍍上了一層紅的濾鏡，云是暗紅的，閃電是亮紅的。

這是十四世代，第一次見真實的天空。

十三世代的余歲寒，卻仿佛對穹頂外的世界，沒有任何的好奇心，作為新計委高層，新漢的管理者之一，他在想著另外的事——

新漢保住了，但又沒有完全保住。

穹頂上無數破損的管道，修理起來固然費事，但不是沒法修，問題是過濾用的藍晶庫存卻不夠了。

而比藍晶的短缺更為嚴重的……是這層防護罩的消失。

后的那臺力場反應機組，是新漢現存的唯一一臺。

但方才長時間的高狀態，卻對其造了不可逆的巨大損傷，很多零件都撐不了多久了。

三百年的消耗下，特別是進到如今的資源枯竭時期，這些零件已經逐漸告罄，包括發生的力組件建，庫存已經清零。

如今正在使用的，就是最后一套力組建，可能最多再堅持幾個月的時間。

那之后，新漢將失去防護罩的保護，迎來真正的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