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終于抬起滿是褶皺的眼皮打量跟前這姑娘一眼,十五六的年紀,聽說是嶺南來的,眼神澄澈干凈,倒看不出深宮里的用心算計。
左不過瞞得了初一瞞不過十五,索道:“太子妃有這份心,老奴為殿下到欣。只有兩點,其一不可帶侍婢,恐人多眼雜吵著殿下,其二,去了切莫驚著。”
其一倒是無妨,但驚著?還能怎麼驚著?
宋知意雖未親眼得見太子神俊朗的英姿,但教習嬤嬤給的畫像是看過了的,那一個玉樹臨風、俊無雙,便是病著,也是溫潤如玉的病男。
才不怕呢。
這廂說定,宋知意便立刻喚來宮們趕快把頭上這華的發冠還有上繁復的吉服褪下,好看是好看,但也忒累人了。
等穿戴妥當,殿外已有兩個侍轎等候。
宋知意聽說過皇宮很大,想來這東宮也是不小,便上了轎,路上得知這位嬤嬤曾是太子的母,如今在東宮掌事,人稱慶嬤嬤。
慶嬤嬤冷面寡言,提著一盞琉璃燈行在轎旁。
夜幕籠罩下的皇城本就格外幽靜,們一行彎彎繞繞地穿梭于宮道間,又拐過幾道彎月門,越走越清幽偏遠,以至于宋知意仿佛聽到了山野間類的嚎聲,又覺得自個兒好像是走在去曹地府的路上。
正當忍不住詢問時,宮道的盡頭出現一片亮。
是個獨立的小庭院,夜晚看不太清,可慶嬤嬤的腳步沒停,周圍似乎也沒有別的宮殿了。
宋知意訝然,堂堂太子殿下,東宮之主,未來的皇帝,難道就住這?
遲疑著,落轎后下地,來到庭院階前,抬頭只見昏黃燈映照出匾額上書“清暉堂”三個字,腳步略略停下。
“這……”話音沒出口,先聽見一道漆門之隔的院傳來哆哆嗦嗦的抱怨聲:
“院首大人真是老謀深算,曉得殿下藥石無靈,便一早說舊疾復發,向皇上辭歸鄉,好躲去一場浩劫,可咱們當何去何從啊!”
“有銀子使銀子,沒銀子……就等死吧!連圣上都默許朱院首回鄉,想必不日廢儲圣旨就要降下,瞧殿下這神志不清的瘋癲模樣,恐怕撐不了多久就要——”
沒等這話落下,慶嬤嬤怒火中燒,推門進去一手揪住一侍的耳朵將人從墻角拖拽出來,狠狠甩了兩個大子。
響亮的“啪啪”聲中,宋知意手里的湯婆子也“哐當”一聲落地。
藥石無靈,易儲,撐不了多久……
慶嬤嬤教訓完那倆個嚼舌的侍,疾步過來道:“太子妃,殿下人中龍,自有上蒼護佑,您切莫聽他們胡言語。”
“……好。”宋知意深吸一口氣,極力穩住慌心神,告訴自己要冷靜,要沉著。畢竟還未親眼見到太子,怎能僅憑旁人三言兩語就自陣腳。
此時庭院里忽有一道尖聲傳來,慶嬤嬤神一變,立刻跑進去查看。
宋知意也匆忙提跟上。
進庭院,撲面而來的是一濃郁的苦湯藥味,其間夾雜著陣陣令人作嘔的腥氣。
宋知意不掩鼻,這時腳下不知被什麼絆了一下,險些摔倒——原來是這庭院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安放了八個石獅子,兩兩之間以紅線纏繞,再抬頭,四方的上空竟對應懸掛滿了畫著咒語的黃符紙!
閑暇時就看些志怪奇書,約辨別出這或許是方士驅邪降魔的陣法,一瞬間,驚悚冷汗爬上背脊。
此時又突有一道急促的厲聲響起。
“不好!殿下手里有刀!”
宋知意猝不及防,后知后覺往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
分明白日還是個艷高照的大晴天,此時夜空上卻飄起細碎的小雪花來,一個穿著單薄中,發型凌的男子從屋里提刀而出,披散長發與飄零雪沫模糊了他的五面容,依稀只覺他量應當十分修長,卻消瘦,似乎腳也不便,一瘸一拐如走在刀尖上分外艱難緩慢,偏偏手里的大刀不斷劃過地面,發出陣陣滋滋可怖的聲響。
像是從地獄里爬出來復仇的鬼.魅修.羅。
宋知意駭得不自退后一步。
焉知那男子似有所,驟然抬眸朝看過來。
那是一雙不帶任何的漆黑眼瞳,深不見底,死寂如冰,幽寒眼神與畏懼退后的視線在夜相,整個人突然跌跌撞撞地朝奔來,發了瘋似的提起刀在空中胡揮。
宋知意嚇白了小臉,下意識連退好幾步,可發無力的雙踢到紅線,子巍巍直栽到雪地里,心跳都了一拍。
這時侍衛們從四面八方涌出來,迅速擒住那男子,將手里比竹竿還要厚的麻繩一層層往那男子上套。
男子劇烈地掙扎,里不斷發出如同傷困的嘶啞低吼,最終不敵眾人,刀無聲落在積了層薄雪的地上。
一口鮮噴涌而出。
宋知意心尖跟著狠狠一,幸而后一雙有力手臂扶住了。
“太子妃當心。”慶嬤嬤不知何時出現在后。
宋知意驚魂未定地一眼慶嬤嬤,再看看前方只剩下一團刺目紅的雪地,那男子吐后已被抬進屋里。
不知是冷的,還是被嚇的,聲音跟著微微發:“慶嬤嬤,這該不會就是太子殿下吧?”
慶嬤嬤沉默良久,才無奈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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