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纔剛一站定,就聽到了外頭的丫鬟們齊聲給老太爺老太太請安的聲音。
任瑤期立的背脊一僵,隨即緩緩吸吐了一口氣,強迫自己放鬆了。
東次間裡原本坐著的幾個爺兒們都立即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正親自手擺放碗碟的大太太也迅速的將手中的一碟涼拌福祿豆腐放到了炕桌偏東南的位置,急急迎到了雕花月門。
任瑤期與這屋子裡所有的人一樣,微微前傾立直了,雙手垂放在側,眼簾半斂。
大太太才迎了三四步,任老太爺與任老太太便走了進來。
任老太爺今年五十有六,卻是高大威嚴,神矍鑠,目如炬。站在他邊的任老太太比他小了幾歲,圓圓的臉盤,細眉細目,年紀雖然不小了臉頰兩側卻是各有一個酒窩,讓不笑的時候也像是笑著的,平白無故就添了幾分慈祥。
任瑤期看著這兩人走進來,一人一側坐在了炕上,低著頭跟著大家一起上前去給任老太爺與任老太太磕頭。
行禮問安的作一步不錯,聽著上方任老太爺那如晨鐘一般渾厚的聲音:“都起來吧。”
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上一世離開任家之時,也是這個聲音在頭頂上用不容置疑的威嚴語氣說道:“即便是離開了任家你也要時時刻刻記住你是任家的人,記住是任家讓你食無憂的長大人。只有任家屹立不倒,你們這些任家才能在外站穩腳跟!”
不知道是不是每一個從任家出去的子出門前都要任家老太爺這樣一番教導,當時卻只是想冷笑,那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能將無恥的話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的那麼冠冕堂皇。
任老太爺似是忘記了,當時這個正要出門的任家並不是要出嫁。
的一生被徹底毀了,他還能與心平氣和的代要爲家族發揮最後一餘熱。
任瑤期的右手胳膊被人輕輕撞了撞,讓迅速回過神來,轉頭便對上了四小姐任瑤音那微微驚訝的面容。
原來大家都已經站起了,唯有還依舊跪在那裡一不。
任瑤期裝作有些虛弱的樣子站起了,任瑤音手扶了一把:“五妹妹,你是不是病還沒好利索了?”
衆人的目都被引了過來,大太太也忙走了過來擡手了的額頭:“怎麼回事?不是已經好了嗎?”
任瑤期不聲的將自己袖下攥著的拳頭鬆開了,低聲道:“今晨起的時候吃了最後一劑藥,想必是藥效發了出來的緣故,病確實是好全了的。”
任老太太淡聲道:“既然不舒服還過來做什麼?我這裡還了一兩個人請安不?”
大太太忙笑著打圓場:“五丫頭也是孝順,這才一病癒就過來了。”
“好了,讓孩子們都退下去用膳吧。”任老爺的手在幾上輕輕一頓,屋裡立即安靜了下來。
任老太太便擺了擺手,眼睛在晚輩們當中一掃:“華兒、音兒留下來在我屋裡用,你們都下去吧。”
衆人便都躬要退,任瑤英撇了撇看了任瑤華和任瑤音一眼,有些不不願。
這時候外頭突然響起了一陣銀鈴般笑聲,接著簾子一掀,一名二十來歲的年輕婦人牽著一個滿臉不願的小姑娘走了進來。
這婦人穿了一件真紫繡百蝶紋樣錦緞面子的狐皮襖子,杏黃百褶,頭上挽了一個元寶髻,環佩叮噹,長相甜討喜,臉頰上有一對與任老太太有些相像的酒窩。
“喲,我今兒來遲了?”那婦人驚訝地看了衆人一圈,似是對自己的遲到十分意外,隨即立刻換上了甜的笑魘:“父親母親,還請饒了媳婦這一遭吧?您二老也知道,媳婦平日裡來請安是再積極不過的了,極有晚來的時候。媳婦給您二老磕頭了。”
說著就趕拉著依著站著的小姑娘一起在屋子當中正正經經的跪了,恭謹的磕了頭。
等起了,任瑤期這些晚輩們便上前去行禮,喚了一聲“五嬸。”
任老太太瞥了一眼:“我還以爲這府裡的規矩要廢了,一個兩個的都要稱病不來,正想要與老爺子商量將這早晚請安的規矩給免了,好合了你們的心意。”
五太太林氏聞言卻不害怕,反而是捂著笑了,模樣兒十分俏:“娘這是說的什麼話?別人媳婦是不知道,媳婦自個兒若是每日裡不來榮華院伺候您老人家,可是連飯也吃不香的。我家玉兒也是如此,是不是啊玉兒?”說完還不忘輕輕拉了拉兒的袖。
八小姐任瑤玉長得與娘有七八分相似,聞言迅速擡眸看了老太太一眼,點了點頭。
任老太太輕輕哼了一聲,面卻是如常,並不見難看,顯然是並不真的生氣的。
“父親,母親,媳婦伺候你們用膳。”
林氏煞有介事的將自己手腕上的一對翡翠鐲子摘了下來,隨手遞給了一旁立著的一個丫鬟收著,自己上前去立在了老太太側,拿起一雙銀箸準備佈菜。
任老太太瞪了一眼:“行了,這會兒來賣什麼乖?礙手礙腳的!這裡不用你,讓你大嫂和侄兒媳婦來。”
林氏抿一笑,也不堅持,將手中的銀箸又遞還給了大太太,還笑著道了一句:“母親嫌棄我笨不堪呢,大嫂總是比我得老人家歡心。”
大太太謙和地笑了笑,也不與辯。
任老太太看了看林氏,又看了看從進來開始就一直有些站立難安,還時不時向南窗外看的任瑤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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