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妝送進去了就好！沈氏松了一口氣，慶幸宸王府沒有把事做得太絕。

太夫人與其他人也是如釋重負，只要嫁妝送進門就好。

“不過，”小廝咽了咽口水，接著又道，“王府的人不讓全福人進去，只讓放下二姑娘的嫁妝。”

照規矩，今天除了送嫁妝到男方以外，方的全福人還要去男方準備的新房布置一番的。

宸王府不讓全福人進門，那自是不和禮數的，但相比此前宸王府一直閉門謝客，對這門婚事不做任何回應，今天他們總算收下了嫁妝，完了迎親前最后一道儀式，其它的也都是小節了。

上首的太夫人放下青花瓷茶盅，一派雍容地笑道：“這圣旨都下了，就是宸王府也不敢抗旨的。”

那談笑自若的樣子仿佛早就料到宸王府不敢拒收嫁妝似的。

劉氏、虞氏等妯娌紛紛附和太夫人道：

“那是！”

“皇上一片苦心，給宸王殿下沖喜，宸王自當恩戴德。”

“這賜的婚姻哪是宸王府可以置喙的！”

“……”

琥珀默默地掃了太夫人們一眼，又默默地垂首盯著鞋尖，心道：宸王府哪里是不敢抗旨，是不得自家姑娘嫁過去呢！

自家姑娘居然真的要為宸王妃了！

琥珀至今都覺得沒什麼真實，悄悄地了自己的大一把。好疼。

半個多時辰后，侯府去送嫁妝的人就回來了，意味著，今日的儀式都結束了。

沈氏和楚令霄親自去送務府和禮部的員，楚千塵本打算告退，卻見太夫人轉頭朝看了過來，眼神威儀。

“塵姐兒，你明天就要出嫁了。”太夫人淡淡開口道。

楚千塵：“……”

太夫人用訓誡的口吻說道：“你是楚家的兒，楚家的榮辱也關系到你。”

“等你嫁到了宸王府，也不能忘本，你要記住一點，唯有楚家昌盛，你才能在宸王府站穩腳跟。”

太夫人的神中帶著幾分高高在上的意味。

既然這門婚事無法改變，那麼楚家也唯有把楚千塵牢牢地在掌心，借此向皇帝表忠心。

隨著太夫人這一句句，廳堂的眾人神變得無比微妙，三三兩兩地換著眼神，尤其是劉氏，目嘲諷之。

楚千塵只是笑，既不應聲，也不接話。

太夫人看楚千塵這副“半天憋不出一個字”的樣子就來氣，聲音冷了一分，斥道：“你別覺得你馬上是親王妃，就飄飄然了。你也不想想，宸王雖尊貴，但能貴得過皇上嗎？”

“而且，宸王命不久矣……”

楚千塵本來是一只耳朵進一只耳朵出，本就沒把太夫人的話放在心上，微微地抿笑。

直到聽太夫人說宸王命不由已，楚千塵那致的小臉上霎時笑意全消，眼神也變得冷厲起來，如利箭似寒冰。

“祖母慎言！”楚千塵警告道。

“……”太夫人打了個激靈，覺得瘆得慌，話有點說不下去了。

心里不痛快，臉就板了起來，冷聲道：“你給我跪下！”

其他人的目都朝楚千塵涌了過去，大都是在看熱鬧，也唯有楚千凰的眼神中著幾分冷然。

楚千塵氣定神閑地站了起來。

太夫人的下昂得更高了，還以為楚千塵這是服了，微微啟，正再訓，卻見楚千塵道：“祖母，我先告退了。”

轉過，不疾不徐地往外走，神淡然。

明天就要離開楚家了，也不再需要和太夫人他們虛以委蛇了。

太夫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這侯府的老封君，人人都敬著，依著，這侯府上下還從來沒人敢這般忤逆。

“放肆！”太夫人氣得渾微微發，面發青，拔高嗓門下令道，“來人，還不給我把二姑娘給攔下！”

廳外，守在檐下的兩個丫鬟面面相看，面有遲疑之，想攔又不敢攔。

楚千塵從善如流地停下了腳步，又轉過了，面向太夫人。

那張致如畫的臉龐上，神溫婉而又疏離。

“祖母，我明天就要出嫁了，得回院子里收拾一下，不知祖母還有何指教？”即便說到出嫁的事，楚千塵依舊是一派泰然，臉上沒有一一毫待嫁新娘的赧。

太夫人：“……”

太夫人臉又沉了幾分，不又想起了上次楚千塵在楊合莊勒索了三萬兩白銀的事。

那個時候，這丫頭也是這般，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太夫人越想越氣，一時新仇舊恨一起上。

“楚千塵，你以為……”

太夫人想的說是，你以為我不能把你怎麼樣嗎？

可是，話才說了一半，就噎住了。

是可以因為這丫頭出言不遜就罰跪祠堂，可是明天的婚禮怎麼辦？

明天的婚禮但凡是侯府這邊出什麼岔子，皇帝不會怪罪楚千塵，只會把賬記在楚千塵上。

這個楚千塵簡直就是一尊大佛，罵不能罵，打不敢打。

太夫人額角的青筋一跳一跳，一口氣憋在了口。

楚千塵的心里本沒有楚家，以后又要怎麼讓為楚家所用，這樣的庶對楚家有什麼價值？！

也是。

楚千塵連生、養的親娘都不在乎，怎麼會在乎楚家！！

太夫人的臉越來越青，痛苦地捂住口。

王嬤嬤生怕太夫人氣壞了，趕給順氣。

楚千塵靜靜地看著太夫人，挑了挑眉，仿佛在說，您還有何指教。

廳堂，陷一片死寂。

這時，沈氏送了人后又回來了。

聰明如沈氏，就算沒問，也猜到了大概是怎麼一回事了。

快步走廳堂中，對著太夫人福了福，“母親，塵姐兒明天要大婚，我還有點事要叮囑，我們就先告退了。”

沈氏這番話合合理，在姑娘家大婚前，為人母者都會與兒說些己話。

問題是，楚千塵只是庶。

通常況下，嫡母對待庶的婚事，一般也就是把表面的禮數做足，哪會這般親力親為，對待親兒也不過如此了。

正下不來臺的太夫人就順著臺階下了，冷淡地說道：“去吧。”

楚云沐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笑瞇瞇地說道：“祖母，我回去做功課了，晚上再來跟您請安。”

楚云沐愉快地跟著沈氏與楚千塵離開了，三人一路往著正院的方向去了。

侯府中，喜氣洋洋，下人們還在說著方才送嫁妝時的盛況。

走進一段曲折的游廊后，沈氏見四下無人，就問道：“你祖母可是跟你說什麼要記得自己是楚家，楚家是你的依靠之類的話？”

楚千塵只是笑，不置可否。

而沈氏也不用回答，停下了腳步，一把握住了楚千塵的一只手，盯著的眼眸，正道：“塵姐兒，你不用理會你祖母說了什麼。”

“你嫁過去后，只要在宸王府過好你自己的日子就行了，不用管楚家怎麼樣！”

沈氏不是第一次說過類似的話了，楚千塵明白的心意，怕自己被祖母拿了，所以才這般不耐其煩地叮嚀再三。

“母親，您放心，我都聽您的。”楚千塵親昵地挽著沈氏的胳膊，繼續往前走去。

上一世，楚家對咄咄相，百般利用，最后逐出了家門，早就恩斷義絕。

重活一世，又如何會傻得再把楚家放在心上，不過是相互利用罷了。

唯一讓對楚家還有那麼些割舍不下的，大概也就是沈氏與楚云沐了。

還有……

腦海中忽然就浮現了楚云逸那張別扭的臉，微微地勾。

楚千塵著上方的藍天，步履輕快，而又沉穩，從容不迫。

落了單的楚云沐覺自己仿佛被排了，一把抓住了沈氏的另一只手，忙不迭道：“娘，我也聽您的！”

原本心事重重的沈氏被楚云沐逗樂了，“算了吧，你要是有你二姐姐三分聽話，我就要求神拜佛了。”

“娘！”楚云沐不依了。

三人很快就來到了正院，沈氏心里還有些話要和楚千塵說，可是他們才剛坐下，務府派來的管事嬤嬤金嬤嬤就來了。

金嬤嬤這個時候造訪侯府，自然是為了婚禮的事。

沈氏就吩咐人把領進來了。

金嬤嬤約莫五十余歲，長著一張圓盤子臉，慈眉善目的，臉上笑瞇瞇的，著一襲醬紫褙子，打扮得干凈利落。

“侯夫人，楚二姑娘，”金嬤嬤屈膝福了一禮，“奴婢是來跟二位說說明天婚禮的儀程。”

“楚二姑娘，宸王殿下病重，不良于行，婚禮的儀程只能盡量簡化。”

“明日，宸王殿下肯定是不能親自來迎親的，到時候，會由務府和禮部送花轎過來把姑娘送進王府，姑娘就抱著公完拜堂的儀式……”

“還有，后日一早，也得您一個人去宮里認親，屆時，您得去給皇上、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行禮，還有那些皇親宗室，人很多，奴婢就先跟您大致說說，當日會有人提醒姑娘……”

“……”

沈氏聽著，微微蹙眉，心里很不痛快：這未免也委屈塵姐兒了！

宸王病重，本來可以由宸王的兄弟代為迎親，皇帝偏生要用這種方式來折辱宸王與楚千塵，他的那點心思又有誰看不明白！

楚千塵默不作聲，全然沒有過耳。

對而言，這也不過是個儀式而已。

反正進了王府后，誰也奈何不了，誰能管得到底抱不抱公！

金嬤嬤滔滔不絕地說了一盞茶功夫，終于說完了，然后問楚千塵道：“楚二姑娘，奴婢說的，您可記住了沒有？”

“要是沒記住，奴婢可以再說一遍，千萬別逞強。”

“您以后可是宸王妃了，一言一行代表的是皇家的風范……”

沈氏聽著皺了皺眉頭，直接打斷了金嬤嬤：“我倒是不知道務府還可以管到宸王妃的頭上。”

金嬤嬤：“……”

金嬤嬤梗住了，啞然無聲。

按照禮數，除了太后與皇后外，誰也沒資格訓斥宸王妃，更別說務府了。

金嬤嬤的臉有些難看，后悔自己失態了。

來侯府之前，被皇后派人去過，沒見到皇后，是皇后邊的親信徐嬤嬤見了，也是徐嬤嬤跟說了明天迎親的儀程，讓來侯府轉述。

想著有皇后撐腰，方才就一時忘了形，可是也是知道的，這件事肯定不能把皇后扯出來，只能賠笑道：“侯夫人，是奴婢失言了。”

“明天就是婚禮了，奴婢也是生怕儀式出錯，不好代。既然楚二姑娘都記清楚了，奴婢就告退了。”

金嬤嬤生怕被沈氏住似的，趕就告退了。

退出東次間后，停住了腳步，回頭不屑地扯了下角，覺得沈氏真是不識抬舉，為了一個庶出頭，不知所謂！

金嬤嬤一甩帕子，扭著碩的腰肢走了。

門簾的另一邊，沈氏著那到搖晃的湘妃簾，眸閃爍，心里對楚千塵的境更為憂心了。

楚千塵現在的境況用“四面敵”來形容也不為過，楚家嫌惡卻又想利用；宮中的帝后意圖用來辱宸王；外人都想看的熱鬧和笑話；還有宸王府……

沈氏攥了攥帕子，對著楚云沐微微一笑，抬手指向窗外的庭院道：“沐哥兒，你看，那邊的月季花開得不錯，你去給我們折幾支月季來花瓶好不好？”

陳嬤嬤看出沈氏想打發楚云沐，笑瞇瞇地哄著他道：“四爺，奴婢陪您過去一起挑好不好？”

楚云沐總覺得母親在嫌棄他，來回看著與楚千塵，就在這時，窗外傳來“喵”的一聲。

他循聲一看，發現一只小黑貓蹲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樹上，它所在的樹枝距離地面至有七八尺高。

“月影！”

楚云沐急了，帶了一幫子人趕去救貓，聲勢赫赫。

屋子里很快就靜了下來。

冬梅識趣地出去給倆守門。

沈氏抓住時機，趕問道：“塵姐兒，宸王的病是真的嗎？”

自那日皇帝帶人闖宸王府后，濟世堂的神醫在給宸王治病的事，就在京中傳得沸沸揚揚，傳言一傳十，十傳百，自然難免有些失真或者荒謬。

沈氏早就聽說了，可此前從來沒向楚千塵求證過，直到今日。

楚千塵只是點了下頭，沒有多說什麼。

“……”沈氏長舒了一口氣，懸了好些天的心總算是稍稍放下了一些。

宸王和楚千塵的份相差太大，本不是良配，若非皇帝賜婚，沈氏是決不會想讓楚千塵高嫁到宸王府的。

然而，這世上本就有很多的不由己。

皇帝這道突如其來的賜婚把兩個本該風馬牛不相及的人牽扯在了一起。

既然楚千塵不得不嫁，沈氏只希親后的日子能好過些。

從楚千塵方才的這一個點頭，沈氏猜出了不：宸王病了，十有八九還病得不輕，所以才需要請楚千塵出手，而從楚千塵氣定神閑的態度來看，應該能治好宸王。

這就夠了。

只要楚千塵能治好宸王，憑這一點，宸王與宸王府上下都會敬楚千塵三分。

楚千塵的這一手醫應該可以幫助在宸王府立足。

以楚千塵的子，只要能在宸王府掙得一席之地，的日子就不會過得太慘。

此時無聲勝有聲，有些話沈氏沒說，但楚千塵也同樣明白，心里淌過一暖流。

不能直接告訴沈氏關于顧玦的況，只能輕聲道：“母親，您放心。我會過得好好的。”

“等三朝回門，我就回來看您和沐哥兒。”

“……”沈氏更加舍不得了。

等楚云沐抱著小黑貓回來時，就覺到屋子里的氣氛有些古怪，好像某天夜里他聽到母親跟陳嬤嬤說起不舍楚千塵出嫁時，母親就是現在這種表。

楚云沐空出一只手，輕輕地拍了拍沈氏的手，“母親，我在。”

頓了一下后，他又補充道：“我不嫁人。”

沈氏：“……”

楚千塵：“……”

兩人幾乎同時笑了出來，笑聲清脆，一掃屋子里原本沉郁的氣氛。

“喵嗚？”

小黑貓一頭霧水地看著他們幾人，掙扎著想要下地，結果被楚云沐抱得更了。

“楚千塵，你和月影留下了用晚膳吧？”楚云沐心里同樣是不舍楚千塵出嫁，不得明天永遠不要到來。

楚千塵笑瞇瞇地應了，了楚云沐的頭，想著以后楚云沐休沐時，可以常接他去宸王府玩，讓云展、薛風演他們指點一下這小子的武藝。

楚云沐心里正傷著，也顧不上計較被頭的事了：看在楚千塵也舍不得自己的份上，就讓一回吧。以后，等他比高，就到他的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