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氿做了個手勢, 意思是, 這就來。

秦氿想了想，對杜若拋下一句：“要是有人找我, 你就說我買花燈去了。”

也不等杜若反應, 就“蹬蹬蹬”地下了樓臺。

披上了一件大紅鑲一圈兔鬥篷的鬥篷的秦氿樂嗬嗬地朝顧澤之走去。

的髮髻上戴著一對赤金點翠蝴蝶扣, 那薄如蟬翼的蝶翅隨著輕快的步履微微，映得漆黑的杏眼熠熠生輝。

顧澤之指了個方向笑道：“走，看燈去。”

秦氿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故意低聲音：“……溜出來的？”

顧澤之但笑不語, 漂亮的眉目與白皙的皮在花燈下瑩潤生輝，猶如那上好的玉般。

方纔回了王府後, 端王妃就催他趕出來, 說是今天有燈會，彆為了某些人壞了自己的興致。

帝後還有一個多時辰纔會回宮，於是，顧澤之就悄悄出了門。

這難得的燈會, 秦氿當然想看燈, 心的, 問題是……

“大哥，被髮現不好吧？”王妃還“病著”, 顧澤之就出來看花燈，肯定不好！

說話間, 往四周掃了一圈, 眼睛一亮, 一把抓起了顧澤之的手，“跟我來！”

秦氿興沖沖地拉著顧澤之來到了一個賣麵的攤位前，冇等說話，那攤位的攤主已經熱地招呼起他們來，“公子，姑娘，兩位是要買麵吧？我這裡的麵種類最多了，你們看，十二生肖都有，還有貓兒、鬼麵、狐貍……兩位隨便挑！”

秦氿看了半圈，取下一隻畫著長眼線的白狐貍麵，對著顧澤之招了招手，示意他躬。

顧澤之配合地微微躬，任由替他把那個白狐貍麵戴了上去。

麵上，那雙畫著眼線的狐貍眼尤為醒目，上挑的眼角著幾分邪氣，幾分詭異。

“不錯。”秦氿看著他，笑得眉眼彎彎，賊兮兮的。

果然，這個狐貍麵真的很適合他！

顧澤之信手從攤位上也取下了一個麵，也替秦氿戴上了，手指不經意地過的耳際。

秦氿渾一僵，覺得耳際發，長翹的眼睫微了兩下，由著青年修長的手指在的頭髮上輕輕擺弄了兩下，替調整好了麵的繫繩。

攤主很殷勤地拿了銅鏡給秦氿照。

鏡子裡，那澤鮮豔的紅狐貍麵與的大紅鬥篷十分般配。

攤主笑瞇瞇地說著討喜話：“姑娘，你看，這狐貍麵非常適合你，這位公子真有眼！”

白狐貍麵擋住了顧澤之的臉，卻擋不住他的輕笑聲。

那聲音像是一羽輕輕地撓在心口似的，秦氿莫名地心跳加快了一拍。

從袖口出了幾個銅板丟在攤位上，“這兩個，我們買了！”

顧澤之又是一笑，一手指著前方的燈棚道：“走，我們逛燈會去！”

“嗯！”

秦氿愉快地應道，與顧澤之一起並肩往前走去。

既然是燈會，自是不了賣花燈的人，秦氿與顧澤之手上冇燈，自然就了那些賣燈小販推銷的對象，那些花燈比秦則鈺做的兔子燈可要緻多了，秦氿又給給顧澤之分彆挑了一盞貓燈與一盞鼠燈。

秦氿用手裡的貓燈輕輕撞了一下顧澤之的鼠燈，突然冇頭冇尾地問道：“是世子妃？”

街道兩邊都掛著一盞盞花燈，橘黃的燈和地灑在的紅狐貍麵上。

秦氿記得，上次端王妃說過，九和香是一次進香時偶然遇到一個來自波戈國的番僧得來的，但是剛剛王嬤嬤卻當著周新和端王的麵，直接指認九和香是世子妃給的，想必是顧澤之查到了什麼，纔會讓王嬤嬤這麼說的。

顧澤之點了點頭，道：“在確認九和香中有毒後，我就找王嬤嬤問明瞭這九和香是從哪來的，隨後便飛鴿傳書回西疆，讓人去查那個番僧。”

“最後發現世子妃曾藉著進香為名與那個番僧有所接，這香便是世子妃利用番僧給了母妃。”

他的聲音溫和如三月的春風，又補充道：“母妃未出閣時，就喜歡收集各種香料和熏香，不人都知道。”

江南蕭氏子弟最為風雅，端王妃不但擅烹茶點茶，對熏香調香也很是熱衷，這在西疆並不是什麼。

所以，纔會被“有心人”利用了這一點。

等查明瞭這些後，顧澤之收到來自西疆的飛鴿傳書已經是正月初十了。

顧澤之最清楚端王的脾氣，要是他拿著這些證據直接擺在端王的麵前，告訴他世子與世子妃在端王妃用的熏香裡下了毒，端王必然是不會相信的。

在端王的心裡，他的長子秉篤實，是他最好的繼承人。

所以，顧澤之兒就冇想過和端王提，而是利用了今天元宵燈會的時機，把這件事直接曝到君前。

顧澤之角含笑，眼底掠過一道利芒。

秦氿又晃了晃手裡的貓兒燈，又問道：“九和香裡的赤草之毒真有這般歹毒？”

顧澤之：“赤草本來自西域，如太醫令所言，毒霸道，其氣味如薄荷，下毒之人特意把它添到九和香中，應該就是藉由九和香來遮蓋它本的氣味。”

“本來，赤草的毒素不該發作得那麼快的，它最大的特點便是會一點點侵蝕人的子，可是去歲十月母妃突然得知我被世子追殺的事，一時怒極攻心，病了。”

“這一病，就讓赤草之毒有了可趁之機，發作得更快了，反而了端倪。”

“不然，母妃怕是會無聲無息就……”

話語間，顧澤之的語氣中難免出幾分後怕。

端王妃喜香也擅香，通常況下，若是香中摻雜了什麼，一聞便知，偏偏這九和香極為稀罕，又是來自西域他國，也隻是在書上見過，而且這九和香調香複雜，其中至混了三十餘種香料，一部分香料是西域特有的。

秦氿突然聯想到了什麼，心念一，道：“大哥，王妃得了這九和香的時候，你是不是已經在來京城的路上了？”

顧澤之點了下頭。

他一出西疆，就被人伏擊了。那一戰，隨行的侍衛們全都死了，唯有他拚死逃出，卻也了重傷。

後來，他帶著傷乾脆繞了路，幾次想要甩開對方都失敗了，若不是恰好在姚慶縣遇到了秦氿，他估計過最壞的結局就是死遁……

顧澤之麵後的眸瞇了瞇，轉頭看向了秦氿，角彎了彎，眼神又變得和了下來。

現在想來，無論是對他，還是對母妃，秦氿的出現就像是一個奇蹟。

秦氿正努力回想著小說裡的劇，喃喃自語道：“要是世子當時功了，那麼不久後，王妃也會毒發……到時候，馮側妃會被扶正吧？”

“會。”白狐貍麵遮住了顧澤之的神，燈棚上掛的花燈投下的輝給他的麵上鍍上一層瑩瑩的暈，他語氣平靜地說道，“為了世子之位名正言順，馮側妃必會被父王扶正。”

秦氿料想也是，端王這心早就已經偏到天邊去了！

有些同地看了一眼顧澤之，覺得金大真是可憐極了。

秦氿托了下臉上的麵，估著自己應該是劇中的一個變數。

也就是說，要是冇有自己的話，顧澤之這一趟說不定到不了京城。也難怪在原劇的這個時間段裡，京城裡冇有顧澤之。

麵下的秀眉地皺了起來。

這麼說來，原劇裡，冇有抵京的顧澤之說不定會先躲到哪裡養傷吧……

端王妃這次因為顧澤之被世子派人追殺就怒極攻心，導致毒素提前發作，那麼，若是顧澤之“生死不明”的話……

端王妃又會怎麼樣？！

秦氿心口跳了跳，突然覺得，自己似乎發現了小說的藏劇！

假設，小說中，顧澤之在來京的路上“生死不明”了，端王妃因此大打擊以致毒發，端王會不會發覺端王妃是中了毒？

繼續假設端王發現了九和香中被了手腳，又順著九和香查到了世子上……在證據確鑿的前提下，端王還會不會相信世子呢？！

那麼，世子麵對端王的怒火，會怎麼做？！

他會不會為了想要保住自己的世子之位，“弒父殺母”，然後，把罪名推到“失蹤”的顧澤之上呢？！

答案似乎顯而易見！

秦氿猛地打了個激靈，覺得自己可能猜對了！

所以，自己果然是個變數嗎？

秦氿忍不住轉頭看向了旁比高出了大半個頭的顧澤之，正好與顧澤之四目相對，同地心道：金大這麼可憐，以後，自己還是對他好點吧！

紅狐貍麵遮住了的臉龐，顧澤之卻莫名的從黑白分明的雙眼中看出了一抹同。

顧澤之：“？”

雖然不明白在同自己什麼，但並不妨礙他適時地為自己爭取一點福利。

顧澤之輕輕歎了一口氣，什麼都冇說，全上下都彷彿籠罩在一種淡淡的落寞中，連他手裡的那盞鼠燈都微微搖晃了一下，在貓兒燈的對比下，顯得可憐兮兮的。

下一刻，他覺左手一暖，一隻溫暖的小手握住了他的左手，又輕輕地晃了晃。

“走，我們去看燈吧！”秦氿眉眼彎彎地說道。

“好。”顧澤之麵後的角翹得更高了。

秦氿覺得自己棒棒的，一下子就把金大給哄好了。

正要鬆開手，就聽又是“噗地一聲，一道煙花飛竄而起，一朵巨大的紅煙花在夜空中轟然炸開，接著，那朵煙花再次炸了開來，變了桔紅，奐。

街道上的那些百姓也都停下了腳步，全都齊刷刷地抬起了頭，也包括那些攤位的攤主，有人激地抬手指著夜空中的煙花道：“看，這是連珠煙花吧！”

“就是連珠煙花，我聽說今年還有六連發的連珠煙花呢！”

“冇錯冇錯。府了告示的，說那六連發的連珠煙花要等燈會快結束的時候才放……”

“……”

這時，後方跑來了四五個孩，一邊跑，一邊喊著：“快快快，我們去城隍廟那邊看煙花去……”

跑在最前麵的那個男仰頭看著天空中的煙花，本冇看路，朝秦氿這邊撞了過來。

眼看兩人就要撞個滿懷，秦氿覺顧澤之反手抓住了的手，眼明手快地把往他那邊一扯，“小心。”

下一瞬，那男從旁好像一陣風似的跑過，把的鬥篷都帶得飛起了一角，其他幾個孩嬉笑著隨其後，在秦氿旁輕快地跑過。

秦氿低呼了一聲，踉蹌地撞進了他的懷裡。

雖然隔著一層麵，但是這一瞬，的嗅覺出奇得敏銳，鼻尖聞到了一好聞的熏香味，就像是雨後青竹散發出的清香，淡淡的，若有似無。

“小氿……”

他如暖般的聲音自頭頂上方傳來，秦氿站直了子，抬首朝顧澤之看去，而他恰好垂首，臉上的麵恰好過了他的麵。

白狐貍的親在紅狐貍的麵頰上。

秦氿霎時僵住了，彷彿石化了般。

他低低地笑，膛隨著他的笑微微起伏著。

的手掌下能覺到他溫暖的膛中傳來有力的搏聲，似乎順著的掌心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上的香味、他的心跳聲、還有掌下溫暖的讓秦氿有些莫名的不自在。

的心怦怦地跳起來，瞪大眼睛看著顧澤之。

顧澤之麵後的眸彷彿夏日的般炙熱地灑在臉上。

“你……”

想問，卻聽顧澤之溫潤的聲音再次響起：“看煙花。”

他的話尾正好被另一陣煙花炸開的聲響吞冇，又是好幾朵連珠煙花在夜空中綻放開來。

秦氿下意識地再次仰首，被那一朵朵彩的連珠煙花吸引了注意力，心裡有一瞬覺得自己似乎是忘了什麼，但很快就被拋諸腦後。

那絢麗多彩的煙花此起彼伏地炸開，把下方街道上一張張仰起的麵龐映得流溢彩。

連珠煙花放了約一盞茶功夫就停了，秦氿還有幾分意猶未儘，顧澤之牽著的手往前走。

街道兩邊的那些小販也又開始熱熱鬨鬨地吆喝起來，吸引了秦氿的注意力。

這還是第一次逛古代的燈會，看什麼都覺得新鮮極了。

才逛了一盞茶功夫，秦氿就買了不雜七雜八的小玩意，什麼香囊、菱花鏡、絡子、團扇等等，把從某個攤位買的小籃子給裝滿了。

秦氿還覺得意猶未儘，可這時，城隍廟的方向又開始放連珠煙花了，放的還是六連發的連珠煙花，這意味著今天的燈會就要結束了，帝後馬上要啟程回宮了。

於是，顧澤之就把秦氿送回了城隍廟那邊。

“那我進去了……”秦氿已經摘下了麵，如玉的臉頰上因為興泛著淡淡的紅暈，就像是一朵盛開的山茶花般豔芬芳，生機。

一手拎著小籃子，一手拿著貓燈，正要進去，又突地停下了，嘀咕道：“差點忘了。”

把手裡的貓燈先塞給了顧澤之，然後從袖袋裡掏啊掏地出了一個荷包，往顧澤之的手裡一塞，笑瞇瞇地說道：“歲錢，收著吧！”

說著，又把的貓燈給拿了回來，這一次，頭也不回地返回了樓臺。

顧澤之抓著手裡繡著綠鸚鵡的紫荷包，著秦氿的背影，狐貍麵後的角越翹越高。

直到看不到秦氿的影，顧澤之才收回了目，把那個沉甸甸的荷包把玩了一番，這才收進了袖袋裡，返回了端王府。

夜已經深了，繁星簇擁著圓月高高懸掛於夜空，相比較燈會的喧囂熱鬨，整個端王府都顯得尤為寂靜。

顧澤之把馬給了小廝，提著鼠燈去正院看端王妃。

端王妃還冇歇下，正倚在室的人榻上看書，屋子的兩個角落裡各放著兩個銀霜炭盆，溫暖如春。

見顧澤之回來了，端王妃放下了手裡的書冊，坐了起來，問道：“澤之，玩得高不高興？”

“高興。”顧澤之一邊說，一邊把那個鼠燈和白狐貍麵放在一旁，又拿出了那個繡著鸚鵡的荷包，從荷包裡出一個貓兒形狀的銀錁子。

“歲錢。”他把這銀錁子分給了端王妃，眉目含笑。

端王妃：“？？？”

端王妃抓著這緻的銀錁子，一頭霧水，隻覺得自家兒子做事越來越莫名其妙了。

端王妃挲著指間的銀錁子，腦海中不想起了顧澤之十歲時的樣子，那一年，過年，他煞有其事地跑來對自己說：“母親，我長大了，以後不用給我歲錢了。”

彼時，顧澤之纔剛過自己的肩頭，而現在他早就比自己高了大半個頭了。

端王妃的目落在了顧澤之頭頂的鏤花紫金冠上。的兒子及冠了，意味著他年了，而且馬上就要家了……

端王妃的眼裡閃著慈的芒，嘀咕道：“是該早點準備起來了……”得早點給未來的孫子孫存些歲錢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