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果然是不該鬼迷心竅地化妝呢……

腦袋微微垂低的一花，以失落的口吻在心中這般暗道。

從離開一劍館到抵達全兵館的這一路上，一花的自信心可謂是不斷走低。

本來，一花對自己搗鼓了許多時間才塗好的紅脣與畫好的眉還算是有點信心。

然而……在離開了一劍館、前往全兵館時，一花在半路上見了許多妝都化得非常漂亮的孩。

大阪經濟如此之發達，化著麗妝容的孩是隨可見。

看著那一個接一個妝容麗的孩，一花不由得將頭下意識地緩緩埋低……

下意識地想要藏起自己這拙劣的妝容……

——我待會還是找個機會把臉上的妝給掉吧……

在一花於心中暗暗盤算著該如何把臉上的妝給去掉時，柴田的那句“咦？真島君？”中斷了一花的思緒，讓一花與自己的爺爺等人一起，一同朝不遠的柴田投去疑的視線。

……

……

“真島先生，這位是？”直周看了看正朝他們這兒快步奔來的柴田，然後又看了看緒方。

“這位是我認識的人。”緒方解釋道。

在緒方剛跟直周解釋完此人是誰時，柴田恰好已來到了緒方的跟前。

“一大人，初次見面。”在來到緒方的跟前後，柴田並沒有立刻與緒方進行攀談，而是先十分禮貌地朝直周鞠躬、問好，“我是元明館的弟子——柴田龍之。”

直周向柴田點頭示意。

“柴田。”緒方朝這位自己還蠻有好的開朗壯漢問道，“你這是……來參加‘大試合’嗎？”

“哈哈哈，並沒有。”

柴田爽朗地笑道。

“我還沒有得到參加‘大試合’的榮譽。我只是前來觀看而已。”

“我是元明館的學徒。在擔任初小姐的護衛之前，我就是元明館的學徒之一，一直在元明館裡深造。”

“即使現在了初小姐的護衛，我也沒有退出過元明館，每逢閒暇依然會到館繼續磨練劍。”

元明館——共襄“大試合”這一盛舉的四大劍館之一，傳授無外流劍。

無外流也是鼎鼎有名的劍流派，以實戰價值高而著稱，不人將無外流稱爲“殺人劍”。

“今次雖未能代表元明館參加‘大試合’，但也有幸到師傅的垂青，允許前來觀看。哈哈哈，沒想到竟然能在這裡偶遇到你。”

語畢，柴田看了看一旁的直周等人。

“真島君，你原來是一劍館的員嗎？”

“不是。”緒方搖了搖頭，“我只是一先生之邀，前來觀看試合的外人而已。”

“喂！柴田！”

這時，不遠的一名長相極壯實、額頭有條橫向的猙獰刀疤的年輕人，一邊朝柴田用力地搖著手，一邊接著高喊道：

“柴田！現在有空的話，麻煩過來一下！”

“哦哦！安蕓，稍等一下，我立刻就過去！”

柴田朝這名正呼喚著他的壯漢用力地擺了擺手後，將視線轉回到緒方上。

“真島先生，我朋友現在似乎有事要找我，那我就先告辭了。”

“之後若有機會的話，再好好地聊聊吧！”

“嗯。”緒方輕輕地點了點頭，“好啊。”

目送著柴田快步離去之後，緒方跟著直周等人朝他們一劍館的座位區域——該道場的南部走去。

直周毋庸置疑地坐在最前方。

而緒方則坐在直周的左面偏後一些的位置。

至於一花，則與緒方並肩而坐。

爲大阪的知名大劍館館主的孫，一花自所接的教育，自然是普通老百姓難以企及的英教育，是標準的大家閨秀。

在於略有些冰涼的地板上屈膝坐定後，一花便將雙手規規矩矩地疊放在雙之上。

腰桿直，優的天鵝頸稍稍向後收，目不斜視。

“大家閨秀”的氣質，於此刻盡放。

在與一花一同在地板上坐定後，緒方便不側目打量著旁的一花。

此時的模樣，和之前在那艘渡船上，以及那間旅店中所看到的有著遊俠氣息的“一龍馬”相比，儘管容貌相同，但看上去已完全是判若兩人。

緒方心想著：這大概纔是真正的一花吧。一個過良好教育的大和子。

若是能將其上的這冰冷氣場收一收，那一花此時的模樣便真的像是“大和子”這一稱謂的人形化了。

一花的臉，一直都面無表，那好像沒有任何彩在的臉與眼瞳，能讓人聯想到“冰霜”。

上無時無刻不散發出一種“生人和人都勿近”的冰冷氣場，就像一大塊人形的冰塊立於地上。

現在距離“大試合”的正式開始，還有一小段時間。仍能見到有不賓客仍在陸陸續續地進場。

無數於社的人，就抓這一小段等待“大試合”開始地時間四走、

直周爲一劍館的館主，前來向他問好、寒暄的人，自然是絡繹不絕。

幾乎每一個跑來跟直周問好的人，都有向直周詢問坐在他旁的這個“斗笠男”何許人也。

而面對這些詢問，直周則是拿出早已準備好的“他是我最近認識的友人”等回答，來展開滴水不的應對。

不僅僅是直周“歡迎”而已。

就坐在緒方側的一花，也是極歡迎……

……

……

“一小姐，好、好久不見！”

緒方瞥了眼現在正站於一前的這位看上去有些靦腆、說聲“好久不見”都因張而咬了舌頭的青年。

如果沒有數錯的話……緒方記得這應該是第3個跑來向一問好的人了……

“鳥山君，好久不見。”一話面無表地朝這青年點頭示意。

這名青年十分熱地跟一花寒暄，而一花的迴應則極爲冷淡。

緒方注意到——不論是誰來向一花問好，一花都是一副答不理的高冷模樣。

待這名靦腆青年把能於現在和一花講的話都講了個遍、從一花的前離開後，緒方忍不住以半開玩笑的口吻、用只有他和一花才能聽清的音量，低聲朝旁的佳人說道：

“一小姐，你真的很歡迎呢……”

“抱歉，讓你見笑了……”一花低聲迴應過後，發出一道輕嘆，臉上浮現出幾分疲倦。

敏銳捕捉到臉上的這幾分疲倦的緒方，緩緩道：

“被這麼多人所追捧、追求，一定很辛苦吧？”

“嗯。非常辛苦。”一花毫不遲疑、毫不避諱地說道，“就跟有幾十只蚊子繞著我的耳邊飛一樣。”

“蚊子……”緒方啞然失笑，戲謔道，“聽到你這樣的評價，那些苦苦追求你的人可能會哭哦。”

“在我眼裡，他們的確就跟蚊子差不多。”一花毫不猶豫地說，“我一直都是十分直白地表出對他們的不喜。”

“從不給他們任何好臉。”

“從不對他們示好。”

“但他們卻仍舊是像蚊子一樣趕也趕不走，一直在耳邊嗡嗡嗡地。”

“他們是覺得只要鍥而不捨地對我示好，我對他們的印象就能改觀嗎……真是愚蠢……”

說到這，一花再次面帶疲倦地發出一聲嘆息。

“真希他們最起碼在今天不要過來煩我……這是我第一次來觀看‘大試合’，不想因此弄出太多不好的回憶……”

“我覺得這很難耶。”緒方說。

這時，一隻漂亮的黃蝴蝶突然從緒方的前飛過。

視線不由自主地被這隻漂亮的黃蝴蝶給吸引的緒方，繼續用平靜的口吻說：

“一小姐你本來就很漂亮，現在化妝過後變得更了，想讓你的那些追求者於今天之不再來打擾你，這應該很難啊。”

視線正因追著那隻漂亮的蝴蝶而飄遠，所以緒方沒有看到——旁的一花，臉“唰”地一下紅了。

“這、這種恭維話就免了吧……”一花連忙擡起較冰涼的兩隻小手，抱住自己那不斷髮熱的雙頰，冷卻著臉頰的溫度，“我不怎麼會化妝，就只會塗脣、畫眉而已，我自己都覺我現在的這妝容不怎麼好看……”

“嗯……那這說明一小姐你真的很漂亮呢。”緒方終於將視線從已經飛遠的蝴蝶那收回，微笑著看向仍在捂臉降溫的一，“即使是化著尚不的妝容，也仍舊能變得那麼漂亮。”

好不容易冷卻的臉頰，再次升溫。

這抹高溫不僅“燒紅”了一花的臉頰，其耳朵也一併“燒紅”了。

“謝謝……”一囁嚅。

在囁嚅的同時，一抹開心的笑意緩緩隨著微微上翹的角而在一的臉上浮現。

這是一今日自離開一劍館以來，初次出的笑容。

……

……

與一簡短地聊了幾句後，二人之間的那原本稍有些拘謹的氛圍紛紛消散。

二人以融洽的氛圍攀談著，在不知不覺間，二人竟聊到了這“大試合”的起源。

“‘大試合’最初是由全兵館的上代館主提議舉辦。”一花緩緩道，“其本意就是爲了能讓各劍館能更好地流、切磋。”

“‘大試合’舉辦至今，已有10年的歷史。”

“算上今年這次，是第10次舉辦‘大試合’。”

“以前的‘大試合’還算是有趣。”

“但近2年的‘大試合’都變得無聊起來了。”

“今年此次的‘大試合’，想必也會是很無聊吧。”

“無聊？爲什麼？”緒方問。

“因爲以前的‘大試合’，競爭都相當地激烈，鹿死誰手無人可知。”

“但自從全兵館出了北原重國這個天才後，關於‘大試合’的最終勝者會是誰，便變得好猜了起來——一定會是北原。”

“北原就是剛纔在劍館門口對你出言不遜的那個人。”

北原那張雖長得英俊，但被月代頭這一發型給拖了值後的臉，浮現在緒方的腦海。

“北原他是個天賦異稟的天才，年紀輕輕就得到了香取神道流免許皆傳的證書。”

“更是於幾個月前，爲了全兵館的師範代。”

“2年前，北原初次參加‘大試合’，便已近乎碾的優勢奪得了‘大試合’的魁首。”

“然後在去年，北原第二次參加‘大試合’，再一次以近乎碾的優勢，蟬聯了‘大試合’的魁首。”

“目前，北原是自‘大試合’舉辦以來，首個奪得了‘二連勝’的人。”

“今年的這次‘大試合’，沒有什麼厲害的新人出現。”

“今年的魁首，大概又要被北原所得了吧。”

說到這，一花停頓了下。

隨後眼瞳中流出淡淡的狡黠之。

“真希能有誰可以打斷北原的連勝紀錄……”

“嗯？一小姐，你不喜歡那個北原嗎？”緒方問。

“嗯，我的確不怎麼喜歡那個北原。”一花點點頭，“但這不是我希他的連勝紀錄被打斷的原因。究其原因，只是因爲我單純地不喜歡全兵館而已。”

“因爲全兵館有著一段……我不怎麼欣賞的歷史。”

“全兵館是我們大阪目前歷史最悠久的劍館。建立於二百多年前的戰國時代末期。”

“全兵館的初代館主建起這座劍館時，恰逢織田信長因遇叛而亡，臣秀吉繼承織田信長的鉢而一飛沖天、展開全國統一戰爭的時刻。”

“那時，全兵館的初代館主是一面倒地支持放眼全日本已無對手的臣秀吉，對臣秀吉不斷地高唱讚歌。”

“因爲全兵館的館主那時是大阪知名的劍客，所以被臣秀吉於私下裡接見過。”

“在與臣秀吉會面時，全兵館的初代館主可以說是好話說盡，馬屁拍盡，甚至連家傳的寶刀都送給了臣秀吉。”

“結果——在臣秀吉死去，臣氏衰微，原爲臣氏部下的德川家康雄起並篡奪臣氏的大權後，全兵館的初代館主便以極快的速度變臉，轉而一面倒地支持德川家康。”

“據說在德川氏最終功攻滅臣氏的大阪夏之陣中，全兵館的館主有暗中幫助德川家康。”

“我很討厭這種朝秦暮楚的牆頭草。”

“所以我連帶著也忍不住對全兵館產生了偏見。”

“不過北原的連勝紀錄被終結什麼的……我也就只能想一想而已。”

“又鍛鍊了一年，北原現在想必是變得更強了吧。”

“今年所有的參與試合的人員中，應該是無人能及北原了。”

……

……

緒方並沒有發覺——只不過是在和一花進行普通的聊天的他，在不知不覺中拉了許多的仇恨……

“媽的……”北原低聲罵道，“那個混賬到底還要和一小姐聊多久啊……”

北原……不，應該說是以北原爲首的還未上前跟一花打招呼的追求者們，現在都在心中怒罵著緒方。

一直在和一花聊天的緒方，害他們遲遲找不到上前與一花打招呼的機會。

別人正與他人說話，或是在幹什麼別的事時，貿然上前跟人家打招呼——這是一件衆所周知的極沒禮貌的事。

北原他們作爲一花的追求者，自然是不想在一花面前做出任何失禮的事。

於是他們等啊等……一直等到現在連‘大試合’都快開始了，都未等到任何那二人的攀談要停下來的跡象。

找不到上前與一花打招呼的機會——這還不是讓北原最惱火的。

最讓北原到惱火的是——正與緒方絡地閒聊的一花，其臉上……竟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認識一花那麼久，他本人幾乎從未在與一花的聊天中，看到一花對他笑過……

那個戴斗笠的混賬到底是什麼人？！

爲什麼一小姐好像和他很絡的樣子？！

他們在聊什麼？爲什麼一小姐看上去很開心？！

……

若不是顧及自己的形象，北原真想一個箭步衝上去，將這些疑問對緒方和一花進行逐一質問。

時間無地流逝。

在時間來到朝五時（早上8點）後，一名頭髮白了一半的中年人準時起，然後緩步走到了道場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