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旭一看母親神,就知道冇有借到借到多銀子，怕是還不起那麼多的債。

但是，能還一點是一點。回屋坐下後，他迫不及待問：“娘,你帶了多銀子？”

柳長月心裡難,好半晌才艱道：“就幾個銅板。”

聞言，李旭眼前一黑。

聽明白母親的話後,他簡直恨不得暈死過去。

在近二十兩的債務麵前,幾個銅板連利息都不夠？

天要亡他！

看到兒子大打擊,柳長月也不好。哭著道：“都是些忘恩負義的混賬。你舅舅平時那麼疼你，聽到你欠了這麼多債後，不想著幫忙還,反而罵你不。連你外祖母也不肯出手幫忙……我都跪下了，他們也不肯改口。我甚至還在他們麵前尋死……結果他們反而把我丟了出來……嗚嗚嗚，旭兒,冇有人肯幫我們……我真的儘力了……”

李旭渾僵：“那爺呢？”

不提這茬還好，柳長月哭得更傷心了：“你二叔三叔他們聽說你欠了債,轉頭就提出分家。以前你爺都不願意，這一回直接答應了。還說要跟你二叔住,現在就分了我們兩間屋子……和他們住一個院,我就算想賣,也冇有人買。”

就算是有那銀子不夠的人想買，這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買家。

李旭的還債的期限,隻剩下最後一夜了！

柳長月趴在兒子床前，哭得撕心裂肺。

李旭能到母親的難過，但此時他卻顧不得安。他看著微弱的天漸漸暗下。

“娘,我們怎麼辦？難道你真的想讓他們斬了我的手腳嗎？”

柳長月自然是不願意的。

事到如今，認識的人中，能夠拿出這麼一大筆銀子的人，隻有張紅玉。

“我去求你舅母。”

聽到這話，李旭隻覺得諷刺得很。

“不用去求了，不會幫忙的。”

柳長月不甘心：“我想試一試。萬一呢？”

“冇有萬一，在你來之前，還在嘲諷我。”李旭閉了閉眼，啞聲道：“我會落到這個下場，都是因而起。”

柳長月一聽這裡麵還有，急忙出聲追問。

李旭渾是傷，又在外頭趴了一天，周疼痛不已。說這麼一會兒的話，已經耗儘了他所有的神。他也不想再回想一遍，那些過去的事，也實在是冇有力氣說話了。

“總之，冇安好心，咱們指不上。”

話音落下，李旭眼睛緩緩閉上，很快睡了過去。

柳長月看著渾是傷的兒子，那張臉腫得像豬頭，若是在街上偶遇上，大概都認不出來。想到兒子的苦，想到自己經曆的噩夢般的一切，再次嚎啕大哭。

奔波了兩日，柳長月心力瘁。又實在想不到轍，隻能趴在那兒哭。

外麵天漸漸暗了下來，方纔看到母子倆相的學子這會兒陸陸續續回來。柳長月心裡明白，能夠和兒子單獨說話，已經是這些人的善良。

再留下來，隻會讓他們愈發厭惡自己和兒子。

柳長月道了謝，又拜托他們照顧李旭，這纔不放心地退了出去。

走在外麵的街上，冷風吹來，柳長月隻覺得骨頭都是涼的。抱了自己，不知不覺間，又走到了便宜嫂嫂的院子外麵。

知道，裡麵的人還得起那些債，但是，也知道，張紅玉恨毒了自己，本就不願意幫忙。

坐在門口的臺階上，想起曾經姑嫂二人之間相的種種過往。

一開始，母親和哥哥並冇有那麼疼，在出嫁時，也不願意幫多備嫁妝。那時候他們怎麼說的？

——你嫂嫂即將臨盆，咱們家裡多一口人，花銷大著呢。反正你去了李家，那邊不會虧待你的。

——長月，你要懂事，得為咱們柳家的子嗣著想。

是接了這番說法的。

可當打聽到同為李家婦的二弟妹孃家幫備了許多嫁妝後，心裡就不平起來。

妯娌二人差不多的時間進門，本就會被人比較。二房嫁妝厚，隻會襯托得愈發寒酸。越想越不甘心，在某一日看到胡關要去趕考，怕錯過嫂嫂孩子的洗三禮，特意先來送禮時，福至心靈，突然就有了主意。

也不知道最開始是怎麼說的，總之就是旁敲側擊地告知母子倆張紅玉在外頭有事，和那個胡關不清不楚。越說越順暢，說到後來，連自己都深信不疑。

而也功得到了大筆嫁妝，過了弟妹。孩子出生後，母親和兄長更是拿他當親生，不顧張紅玉的阻攔送來了許多禮。再後來，兄長還將旭兒送進了書院。

事過去了許久，柳長月本來都忘了。可此時回想起來，卻格外清晰，彷彿昨日才發生過一般。

難道這就是報應？

柳長月蹲坐在地上，抱著自己的膝，哭得格外傷心。

楚雲梨聽到了外頭的哭聲，出來開門，看到悉的影後，道：“你要哭我管不著，但你走遠一點。不要在我門口！”

聽到後的開門聲，柳長月轉跪在了地上：“嫂嫂，是我對不起你。你就原諒我吧……我給你磕頭賠罪……”

楚雲梨不避不讓：“你哪對不起我了？”

聽還願意跟自己說話，柳長月心頭又生出了希冀來。實在是如今走投無路，不想放過任何一點希，急忙道：“當年是我不對，不該在娘和哥哥麵前說你的不是，你原諒我這一回，行嗎？”

聽到這話，楚雲梨倒生出了幾分好奇心：“這話從何說起？”

如今的柳長月真心覺得這就是一場報應，本來不想說，又想要讓張紅玉原諒自己。

或許，等原諒，他們母子就會轉運。

“當年我……”哪怕已打定主意要說，柳長月還是覺得難以開口，眼瞅著門口的人不耐煩，急忙道：“當年我說你和胡秀才……娘和哥哥好像信了……這也不能怪我，那兩天你們倆見了三次麵……我隻是隨口一說，也不知道他們怎麼就記在了心裡……”

原來最開始是柳長月胡說八道而起。

楚雲梨氣笑了：“已經過去的事，不用再提了。”

柳長月：“……”不提怎麼行？

“嫂嫂，我去娘和哥哥麵前認錯，幫你洗清名聲。不讓他們再誤會你，幫我這一次好不好？”滿臉希冀：“我不要多，隻要二十兩……以後我加倍還你……算我求你……”說著，又磕了幾個頭。

楚雲梨居高臨下看著，無悲無喜。真正需要道歉的人已經不在，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我不會幫你。”楚雲梨沉聲道：“哪怕你去認錯，幫我洗清了名聲，那本就是你應該做的。是你欠了我，不是我欠你的。”

“至於借你銀子，都說是有借有還，之前你借的還冇還，我不會再借！”說著，扳起手指算了算：“再過半個多月，就到了你借據上寫的還債的日子。你若不還，我就去衙門請大人幫忙追討！”

柳長月：“……”

隻覺得周圍的風更冷了。

冷得牙齒打，聲道：“你就算不幫我的忙，也彆落井下石……咱們好歹姑嫂一場，這是緣分……”

“這是孽緣。”楚雲梨打斷：“我簡直是倒了八輩子黴，才遇上了你們這些個玩意兒。真的是一個敢編，一個敢信！”

手一指：“你趕給我滾，彆在這礙眼。”

柳長月不肯走，繼續跪著。

楚雲梨關上門：“你再出聲，我就去書院告你了。”

書院的學子讀書得安靜，所以，凡是在學子住的這兩條街夜裡擾民的，都會被駐紮在書院的兵帶走。

於是，柳長月哭都不敢哭了。

怕明天那些人來追債的時候，冇有人幫兒子求。有攔著，總比冇人攔要好一些。

對於柳長月來說，這一夜格外漫長。

等到天將亮，在柳長月眼中，隻覺得越來越絕。覺得自己被凍了冰坨子，想要挪都費勁。

街上的人越來越多，不想丟人，鑽到了僻靜。又擔憂著兒子的傷，等到學子走了大半，急忙了兒子的住。

李旭的傷太重，說是睡覺，其實是昏迷了的。

天大亮，柳長月進門之後，將兒子上的傷看得愈發清楚。渾上下冇有一塊好，到都青紫片片，本就不願意相信那是自己兒子。

可他就是！

柳長月蹲在了床前，哭得泣不聲。

李旭是被門口的吵嚷聲吵醒的，或者說，他本就睡不踏實，要不是上的傷，他就睡不著。

聽到那些打手的聲音，他瞬間驚醒過來，一偏頭，剛好看到母親被他們推倒在地。

一群人湧了進來。

被擋住，李旭心中一片絕：“能聽我說兩句嗎？”

他著傷，聲音不大，淹冇在了眾人的呼喝之中。

為首的人抓著一張紙：“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他一吼，後麵的人也震天地吼。

屋子本就不大，李旭被吵得耳朵嗡嗡響，看著他們眼中的兇，他嚇得結起來：“我會還的……”

剛看到，為首的人不知道從哪變出一把刀來，另一隻手還來扯他的，他頓時嚇得魂飛魄散，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翻就往後。

“不要！”

打手太多，又個個強力壯，李旭哪裡躲得開？

很快就被眾人拉平了子，將他的一隻手拉直，大刀高高揚起，眼瞅著就要落下。

李旭眼中冇有彆人，隻有那把鋒利的大刀，如果這刀落下，他彆說讀書了，從今往後就是個廢人。

廢人能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