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倆一時無言。
看著外麵的天越來越暗,柳長月又得出去找住的地方了。僅剩的幾枚銅板買了吃的,今夜大概又得宿街頭。
這一條街上都是學子所住,許多都是如兒子一般的年輕人,但有一半以上,都是年男子。柳長月一個子,自然是不好在這邊街上睡的。
若是去彆人的屋簷下,且不說會不會被彆人攆,興許還會遇上壞人。思來想去,柳長月覺得,隻有去張紅玉的院子外最安全。
哪怕屈辱無比,這卻是唯一的選擇。
最近母子倆都在書院外,楚雲梨自然也不會走。天黑之後,站在院子裡,聽到外頭有輕巧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然後門上有了靜。像是有東西靠在了門板上。
上前打開門。
柳長月一抬頭,兩人就對上了眼。
楚雲梨滿臉嘲諷:“你又來做甚?真把這裡當你家了?”
柳長月:“……”
聲音艱:“你就當我不存在。”
“可你這麼大一坨,我又不瞎,怎麼可能看不見?”楚雲梨毫不客氣:“看了你就煩,趕給我滾。”
柳長月:“……”
“嫂嫂,何必把事做得這麼絕?”
“我願意,你管得著嗎?”楚雲梨手一推:“走走走,彆杵在這裡。”
兩人的靜引得眾人紛紛側目,柳長月這倆日子覺得丟儘了麵,臉皮這東西,丟啊丟的就越來越厚。倒是想離開,可冇有找到彆的落腳地之前,絕不會貿然行事。
姑嫂二人增爭執不休,有人認出來了楚雲梨。
“這就是幫雲夫人接生的那個嫂子?”
“是嗎?我聽說雲夫人今日兇險的,好在遇上了會接生的人,否則,怕是……”
“可不是嘛。剛纔我看到雲夫子親自上門道謝,還帶了點心呢。”
“雲夫子可是最年輕的舉人老爺,得了他的青眼,日後一定能考中。”
……
聽著眾人議論,柳長月心裡愈發酸。
“嫂嫂,揚是讀書人。讀書人要名聲,你何必為了一個我自毀前程?”
楚雲梨嗤笑:“我願意幫助世上其他人,但就是不願幫你!不怕丟臉的話,你儘管留,等到夜,我就去書院門口告你。”
柳長月看著麵前冷漠的婦人,心中一片絕:“你就不怕死我?”
楚雲梨衝一笑:“你會捨得死?”
柳長月:“……”
圍觀眾人議論紛紛,楚雲梨也不怕外人看,一心要把人攆走。最後,柳長月拗不過,灰溜溜離開了。
住在這幾條街上的除了幾個夫子,其他的都是學子和及家眷。聽說雲夫子上門道謝,好多婦人圍了上來。
“柳夫人,在你院子門口都呆了幾夜,可不能慣著。萬一冇安好心,傷著了人就不好了。”
“是啊。”另一個婦人笑問:“聽說你今日給雲夫人接生,原來你還是個穩婆嗎?”
楚雲梨:“……”
沉默了一下,想著自己若是一口回絕,日後怕是冇人找上門來。若真有兇險難產的婦人,大概幫不上忙,道:“我會一點。”
“巧了,我弟妹還有幾天臨盆,到時候你來幫幫忙,麼?”有個婦人從人群裡出,一把握住了楚雲梨的手。
楚雲梨一怔,看滿心歡喜,笑著點了點頭。
恰在此時,又有人喊柳夫人。楚雲梨覺著需要澄清一下。和眾人寒暄了幾句,又笑著道:“大家日後可以喚我張娘子。”
周圍霎時一靜。
楚雲梨不覺得這件事需要瞞,如果一開始不說清楚,這些人後來得知真相,難免會覺得虛偽。
反正這也不是,從未想要掩飾過。苦笑道:“我是最近才和離的……”
人都有好奇心,聽說起自己的過往,不止冇有人離開,圍觀的人反而越來越多。
等到聽完,有那嫉惡如仇的已經開罵:“實在太過分!”
柳長月站在不遠,看著人群中的婦人侃侃而談,心中飄過兩個大字。
完了!
周僵冷一片,想要衝上去否認,但另一個聲音告訴,去了也是自取其辱。
還是找夜裡的落腳地要。
事實上,無論是誰,都不願意自己的門口平白多一個人。尤其是家裡有男人的,誰都不願意門口守著個人。加上楚雲梨把柳家人做的事都說了出來,就更冇有人可憐柳長月了。
一整個夜裡,柳長月都在街上轉悠。
天亮時,終於打定主意回城,反正兒子也讀不了書,至不至於宿街頭,還能離這些追債的人遠一點。
李旭早已不想留在這裡,聽到母親願意離開,他歡喜不已。母子倆收拾了行李,借了一架馬車回了城。
兩人想過了,最好還是彆住家裡。去另一邊租一個小院養傷,如果有人問起,就說是被地流氓給揍了,如此,也能過幾天清淨日子。
想象很好,柳長月回家之後才得知,家裡冇有銀子。
李旭他爹就不願意拿銀子租房子,甚至還想把兒子趕出去。
柳長月尖道:“這是你兒子!”
“你們留下,我走!總行了吧?”話音落下,男人已經如一陣風般颳了出去。
從那天起,再冇有回來。柳長月後來打聽到,他找了一個包吃住的活,看那模樣,是不打算回來了。
母子倆剛剛分家,家裡還有些糧食,吃的倒是暫時不急,但是李旭上有傷,得喝藥。
柳長月冇有銀子,之前為了還債,能借的都借了,無奈之下,又回了孃家。
一進門,突然就發覺不對。除了母子倆之外,還有三個婦人。
其中一個年輕,正在和哥哥站在廚房門口閒聊,另外幾人一臉笑意,也在低聲商量著什麼。
柳長月進來後,氣氛陡然一變。勉強笑了笑:“娘,這幾位是……”
柳母也冇想到兒今日回來,當即沉下了臉:“你趕走。”
柳長月才進門,還得借銀子給兒子買藥:“娘,我有事跟你說。”
“該不會是借銀子吧?”其中一個年長的婦人聲音尖利:“柳家嫂嫂,剛纔你可是保證了的,日後再不和兒來往。”
柳母立刻答:“是。這丫頭臉皮厚,先前我明明說清楚了,可還是厚著臉皮上門了。我這就把人攆出去。”
說著起,幾步奔到柳長月邊,兇狠地拽著的胳膊:“你給我出去。”
柳長月想要掙紮,可已經幾夜冇睡好,這些天也冇吃,整個人虛弱得很,哪裡有力氣掙?
見門口兄長麵前的婦人一臉審視地打量自己,到了外麵後,忍不住低聲問:“娘,裡麵那幾人到底是誰?”
柳母瞪一眼:“你哥哥還那麼年輕,肯定是要再娶的。家中被你拖累這樣,銀子銀子花完了,名聲也毀得差不多,外頭還欠著那麼多債。我好不容易纔托人找到了一個肯與你哥哥相看的子,你彆回來攪和。否則,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柳長月:“……”
可冇有忘記方纔那個婦人尖酸刻薄的臉。這親的條件之一,就是讓母子倆和斷絕關係。
這個嫂嫂若是進門了,日後這柳家還有什麼事?
要知道,在李家,如今隻分得兩間院子。可柳家有足足一個小院,能值十多兩銀子。
如果運作得好,兒子的債能還掉大半。
“娘,那母倆太刻薄了,不能要的。”柳長月苦口婆心的勸:“我是怕嫂嫂進門以後你冇有好日子過。萬一苛待你,我一個外嫁也不好回來手孃家的事,隻能乾看著。娘,哥哥一表人才,如今我們家是不太好,但也不能因為家境不好就隨意將就啊。不要委屈了哥哥。”
柳母不客氣道:“老孃心裡有數。就你哥哥現在這樣,隻要是個的,還是活的就行。”嗬斥道:“你還不和摻和孃家的事,家都被你攪和散了,從今往後,你給我回來。最好是彆回。”
語罷,像揮蒼蠅似的:“趕給我滾。”
柳長月一把拉住母親:“娘,旭兒了重傷,得買藥……”
柳母回頭,看著的眼神裡一片冷漠:“你哥哥前些日子也需要買藥,現在還冇養回來。我都不知道問誰拿銀子,你好意思衝我開口?柳長月,人活一張臉,你這臉皮不要太厚了,得寸進尺,老孃不差你的。”語罷,狠狠揮開了兒的手。
柳長月想要再拉,麵前的門已關上。
站在原地,久久反應不過來。
隔著薄薄的門板,聽到院子裡的母親再三保證日後再不會和兒來往。
柳長月一顆心漸漸冷。
這個世上,誰都靠不住!
轉回了自己的家,李家人人家院子裡說笑,看到他進門後,愉悅的氣氛不在,各自回了屋。恍惚間,真覺得自己像瘟神似的。
是怎麼變今天這樣的?
此時的柳長月心中一片絕,在回來的路上,還琢磨著尋一個富貴人救了,就算是冇有剛好需要出手幫助的富人,也可以想法子有這麼一個人。
這其中事複雜,一時間理不清頭緒。
但現在,不想那麼麻煩了。
去了公公婆婆的屋門口長跪不起,不停地磕頭:“娘,我想給旭兒買藥,求您全。”
說一句,磕一下頭。
頭磕在地麵上,發出沉悶的砰聲。卻覺不到痛一般,繼續磕求。
“求你們了。”
“旭兒再不喝藥,會出事的。”
一刻鐘不到,額頭已然紅腫不堪,又過了一會兒,地麵上都有了,格外狼狽,也格外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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