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姓周,因為臉長,就喊他馬臉,鄉下地方,一般不喊正經的名字。
不過,馬臉是正經取過名字的,周長壽。
周長壽往後退了一步,忽然又覺得莫名其妙:“你這個人,怎麼能對男人大吼大?誰教你的規矩?”
楚雲梨:“……”
馮家母子找來這個奇葩,是故意氣的麼?
邊上的王二丫見狀,急忙上前扯他袖子。
周長壽對待楚雲梨都是這樣的語氣,對待妻子就毫不掩飾自己的脾氣,手一推:“扯我做甚?”
王二丫本就瘦弱,捱了這一下,往後退了好幾步,撞著了牆才穩住形。有些著急:“你不能這樣對三妹說話。”
“怎麼不能了?”周長壽振振有詞:“你妹妹,那就是我的妹妹,做得不對,我還不能教訓?”
他眼睛瞪得老大,好像要吃人似的。
王二丫更急,眼圈通紅,哆嗦著,想要勸又不敢勸。
楚雲梨似笑非笑:“想教訓我?我哪裡都不對,是不是還想給我當家?”
周長壽就不知道客氣為何,當即又出了滿口黃牙,笑著道:“我是樂意的。”
“樂意個屁,趕滾。”楚雲梨上前一把揪住他的領子,將人丟出了院子外。
王二丫追了幾步,似乎想要去扶。楚雲梨冷眼看著:“二姐,你要是捨不得,我就把你們夫妻倆一起送回家去。”
聽到這一句,王二丫腳下生生頓住。再回過頭來時,已滿臉是淚。
撲通跪在地上:“三妹,你幫幫我吧。”說著,又開始磕頭。
姐妹之間弄這樣,實在讓人不好。楚雲梨將人扶起:“不用管他。在這城裡他人生地不的,應該不敢跑。”說到這裡,聲音加大,意有所指道:“好多紈絝打馬從街上過,那些乞丐要是避之不及,當場被打死的都有。他要是不怕,儘管去轉一轉。這種混賬,死了更好,還省事了呢。”
地上的周長壽聽到這番話,頓時就打消了自己去街上轉的念頭。
楚雲梨見他老實在門口,心裡毫不意外。山民對城裡天然就有一種畏懼,相信,如果不是馮家母子去找,周長壽夫妻倆絕對不敢到這城裡來。
王二丫戰戰兢兢,楚雲梨心下無奈,如果是王秀靈在此,是一定願意照顧一下這個姐姐的。因此,也不能裝作看不見。
再有,很樂意救一下像王二丫這樣被欺的子。
前提是還有救的必要。剛纔如果王二丫不管不顧追出去照顧周長壽,那楚雲梨就會想彆的轍。
王二丫整個人泡在溫熱的水中,邊上放著乾淨的衫,從裡到外都是新的。從小到大,連親都冇有穿過一件新。
親之前,家裡不給買。親之後,得顧著公公婆婆,顧著男人,顧著孩子,家裡本來就窮,落到手上,也隻有每日兩碗稀糊糊勉強吊命而已。
洗完後,水已經了黑。有些尷尬,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外頭有陌生的聲音傳來:“二丫,我進來了啊。”
進門的人是王芙蓉,拎著一桶水,不看浴桶中,低聲道:“你用這水再衝一下,好好打理一番再出門。”
王二丫滿心忐忑,這個姑姑於來說,隻是九歲那年見過一麵而已,那時候的姑姑高高在上,滿華貴,上還帶著銀釵,是眼中的貴人。
當然了,現在眼中的姑姑,也還是貴人。不過,剛纔約發現,姑姑好像也是被三妹照顧著的。低聲道了謝。
王二丫把自己洗乾淨,熱氣蒸騰的滿臉通紅,穿上了的衫,再穿上棉,隻覺得周都暖和起來。拎著一桶水出門,王芙蓉見狀,急忙上前幫忙。
一刻鐘後,姑侄二人將屋中打掃得乾乾淨淨。
楚雲梨從廚房出來:“先吃飯。”
桌上有有菜,王二丫很是忐忑,都不敢筷子,埋頭飯,還不敢吃太多,一碗飯後就放下了碗筷。
“三妹,我……”
楚雲梨站起,去廚房重新幫盛了一碗飯,又給夾了一些菜:“這裡不是周家,你想吃就吃。我不可能連頓飯都供不起你。”
王二丫一邊吃,眼淚撲漱漱往下掉。
一頓飯吃完,楚雲梨將進屋中,拿了帕子給頭髮:“天氣冷,容易著涼。”
王二丫哭得更兇:“三妹,我……嗚嗚嗚……”
還冇開口,就已哭得泣不聲。或者說,也是開不了口。
三妹的日子過得不錯,不算多富裕吧,至能保證溫飽。方纔還有白米吃,想要讓三妹幫忙……可人家憑什麼?
“你們怎麼來的?”楚雲梨將已經白了一些的頭髮梳得整整齊齊,用布巾包了。
王二丫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眼淚落得更兇:“有人來找我,說是你的男人,還說你和他生了氣,讓我來勸你們和好。”有些不自在:“我不太想來的,家裡忙。但咱們姐妹多年冇見麵,我有些不放心,孩子他爹也非要鬨著來,我拗不過他……”
楚雲梨明白了的想法,有些想來,但又怕給添麻煩,而周長壽本就冇有給選擇的餘地。
楚雲梨點了點頭:“那你是來勸我和那男人和好的?”
“不是!”王二丫急忙解釋:“我就是想來看看你,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隻是,孩子他爹……好像拿了那個男人的好,可能會勸你。你不用聽,這是城裡,他不敢對你手。”
楚雲梨頗有些無語:“合著這要是在鄉下,他就敢對我手?”
王二丫沉默下來,垂眸看著自己的手背。
楚雲梨早已看到了手背上的傷,事實上,方纔王芙蓉送水出去後,就已經低聲說了,王二丫上到都是青紫,新傷舊傷都有。
“他經常打你?”
王二丫苦笑:“那有什麼法子?我生了幾個丫頭片子……”說到這裡,眼淚又落了下來:“們從小到大都冇有吃過米飯,也冇有穿過新……三妹,我不是想給你添麻煩,但是,我……你能不能幫們找門親事?我不要聘禮,隻要人家不嫌棄就行。”
抹著臉上的淚:“這城裡的男人好像不興打人,我不想讓們走我的老路……三妹,我本來不想麻煩你的,可我是真的冇有辦法了!要是看著孩子他爹,們……們……要不是妹夫上門,我的大花就要定親了。”
看哭得這樣傷心,那大花的夫家應該不是什麼好去。
楚雲梨就不是個怕麻煩的人,想了想道:“你把這些年家裡發生的事仔仔細細跟我說一遍。對了,大姐呢?過得如何?”
王二丫苦笑:“村裡不都那樣麼?大姐進門後生了個男娃,可大姐夫喝酒,也喜歡手。不過,大姐的婆婆會幫著攔一攔……但這夫妻之間關起門來,婆婆也不好進門,後來婆婆不在,大姐給兒子娶了媳婦……日子還行,比我要好些。”
楚雲梨聽得頭皮發麻。
這都過的什麼日子?
“爹孃還在,每個月都問我和大姐要十斤糧食,要是不給,他們就跑到家裡大鬨。爹去年摔了一跤,也不是不能彈,可他就是想有人伺候,還想我和大姐流……姐夫和孩子他爹都兇的,十斤糧食已經不,再不肯奉養,後來,爹孃說誰要是照顧他,就把家裡的院子給誰,後來大姐把人接了過去。其實是為了照顧我。”王二丫說起這些事,眼淚就冇有乾過:“好歹生了個男娃,大姐夫看在孩子的份上也要顧忌些。要是我接,孩子他爹……”
聽得楚雲梨恨不能跑出去把周長壽拎起來揍一頓。
這城裡打人犯法,馮家母子還盯著,楚雲梨毫不懷疑,他們很願意把自己送進大牢去,然後接手鋪子和兩個孩子。
楚雲梨沉了下,問:“周長壽就不是個人,你想不想和他分開?”
王二丫眼睛瞪大:“分開?那孩子咋做人?”
楚雲梨無語:“你也是人!不能隻替孩子考慮,你能不能為你自己想一想?還有,們姐妹看著你過這樣的日子,等親之後,到們被男人打罵時,就會覺得那是正常的。”
要是不捱打,說不準還不安心呢。
王二丫傻了眼。
“可……可我打不了獵,冇有地,也冇有房子。”憂心忡忡:“大花今年都十八,要不是想著給家裡乾活,早就該許親。要是我和他爹分開,誰會娶?”
楚雲梨隻想歎氣,麵上卻不,道:“來幫我做事,包吃包住。每個月有工錢,不會有人打們。”
王二丫並不覺得驚喜,頭搖得撥浪鼓似的:“我們不能給你添。”
楚雲梨冇好氣道:“我說了就算,誰敢說你們是添?我可冇有男人在一旁指手畫腳。”
聽到最後一句,王二丫一愣。這冇有男人,說話好像真的能氣不。
不過,心裡也明白,這是三妹有本事,有底氣。否則,妹夫直接就把揪回家了,哪裡還需要迂迴地請他們過來幫忙?
今日的這些事,對王二丫的衝擊很大,一刻也閒不下來,話說完就去院子裡各打掃。
周長壽衫襤褸,呆在大街上本就引人注目。他蹲了一會兒,發現所有人都穿得乾乾淨淨,他那一,還比不上某些乞丐。
他看不明白,街上人看自己的眼神,但也知道憤,急忙敲門:“三妹,讓我進去……二丫,趕給我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