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紘拍案大怒:“刁婦豈敢?”
“連到親戚家下毒都敢了,何事不敢?”
在長柏看來,康姨媽早就神智不清了,歹毒瘋狂至不可思議,按照的狂妄邏輯,凡是得罪的人都得吃苦,凡是擋在路上的都要消滅,幾年前就該關起來了。
“爲長遠計,就要快刀斬麻。到務府過一趟,將來有人提起,父親就都有底氣了——禍首已伏法,太太也在家廟懺悔多年,老家衆人皆可爲證。然後外祖母再拿了契,把姨母邊的人清理乾淨,此事妥帖矣。”
盛紘呆呆看著兒子,心裡又欣又驕傲。愈看兒子愈像過世的老泰山。平素跟鋸葫蘆似的,可一旦說起來,又如頭頭是道,理俱通,直你心服口服外帶佩服。
雖說跟次子長楓更氣味相投,但他最倚重信任的還是長子。無論做人爲,論老練幹,兩個小的都遠不如老大,將來自己歸老,家族還要靠長子支撐。無論王氏有多不好,能得這麼個能幹兒子總是大賺。
“是以,父親決不能讓步,這幾日一定要頂住。”長柏反覆叮囑
盛紘堅決心意,重重一拍桌,咬牙道:“非要將康王氏關起來不可!”
長柏緩緩鬆了口氣。他了解父親遠勝於父親瞭解自己,盛紘在上從來左搖右擺,只有實際利益,才能最堅定他的決心。
從書房出來,迎著夜晚的涼風慢慢走著,不知不覺踱步到母親院落前,長柏思忖片刻,搖手沿路丫鬟婆子噤聲,輕輕走到母親窗前,正要開口,忽聽裡頭有低低的哭聲。
“……我的好太太,別哭了。”劉昆家的勸道。
王氏哭道:“我不去,不去不去,就是不去!……十年哪,還不如索給我把剪子了斷纔好!那個孽障,我懷胎十月生了他,他也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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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昆家的輕輕嘆了口氣,“太太還是去罷。大哥兒,也是爲著你呀。”
“…這話,怎麼說…我瞧他一口心全在壽安堂,全忘了他親孃!沒良心的兔崽子!”
劉昆家的道:“太太你想想,你不是姨太太,可以甩手就走。待老太太好起來,你還要在跟前服侍的呀。以後老太太再怎麼說,怎麼做,你就只能千恩萬謝的著。所以,還不如狠狠一頓罰。待幾年後回來,事過去久了,您也認錯了,罰了,總能抹平了。”
王氏泣了半天,遲疑道:“…說實話,我也覺著見老太太十分難堪;可…若回來後,還是爲難我怎辦?”
劉昆家的笑道:“我瞧老太太不是個心的。何況,只要您罰了,老爺和大哥兒心裡就有數了。更何況……”苦笑一下,“您若不去,大哥兒可要辭的。”
王氏氣怒道:“他辭就辭,居然拿這個來要挾老孃!”
劉昆家的趕勸道:“太太可別這麼說。太太也瞧見了,不論王家,還是老爺,太太這後半輩子的面,還得靠大哥兒。如今楓哥兒可日夜苦讀呢。倘若大哥兒真拗了子,那以後盛家豈不全仰仗楓哥兒?沒準林姨娘還要回來呢。”
一聽林姨娘三字,王氏立刻不哭了,罵道:“那賤婢做夢!”
“太太明白就好。咱們去宥鄉野,就當去保養子。說句實話,只要大哥兒運亨通,前程大好,老家哪個敢慢待太太,哪個不恭恭敬敬的。便是堂房大太太也得敬著您不是?”
王氏心意搖,左思右想,伏桌哭道:“我真不想去呀…那裡人生地不,就我獨個兒…”
“我陪太太去。”
王氏又驚又喜:“你……”
像這麼面的管事婆子,居然肯離開繁華的京城,跟去鄉下冷清的庵廟?
“我兒都家了,沒我也能過。他爹替太太管著莊子,我就陪太太去念經吃齋。”劉昆家的笑道,“再說了,太太怎好了我這個狗子!”
王氏撲哧笑了出來,滿臉淚水糊住了脂,哀泣的道:“好姐姐,我不但豬油糊了心,眼睛也是瞎的。你先頭勸我的好話,句句都是良言,我居然沒聽進去!”
長柏站在窗下,裡頭只是母親和劉昆家的之間的絮叨,或哭或笑,聽了會兒,他默默離開;走到院門外頭,深吸了一口涼涼的空氣。
他本寡言,今日說了這許多,已是十分疲憊,拖著緩慢的步子低頭走著,月和,淡淡撒了層銀在園子裡,走到半道,卻見小廝汗牛正等在那兒,滿臉焦急。
“大爺,您總算回來了,大等你半天了。我去門房,說您去尋老爺,我去書房,幾個小廝又說你去尋了太太。”汗牛笑著趕到長柏邊。
長柏點了點頭,眼睛看了看前方,汗牛明白這是‘回屋’之意,立刻把燈籠支在前面引路;走了一會兒,來到池子邊,忽見池塘對面又一雙人影在緩緩走。
一高一矮,看似一男一。
長柏停住腳步,因夜朦朧,瞧不太清楚,他搖了搖頭,朝對面一努,汗牛會意,道:“這是六姑和姑爺,適才我滿院子尋您時上過。今兒夜裡涼快,月也好,侯爺和姑散步消食呢。”
觀當時形和隻言片語,似乎六姑懶的很,只想回屋睡覺,顧侯卻覺著吃飽就睡不好,拖了出來的。
長柏看了眼對面儷人,好不閒逸致,他悶聲了半響,俯在池邊大石坐下。
汗牛怔了下:“您先不回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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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柏點頭。
汗牛爲難的問:“那大該怎麼回話呢?”
長柏拍拍邊大石,再擡頭看天上明月。
汗牛發揮多年所學,勇猛猜測:“爺的意思是…請大也來,呃…那個賞月?”
長柏再左腳,點點地上石塊。
汗牛糾結肚腸,繼續努力理解:“……呃,還要散步?多披件裳?”
長柏終於點頭,揮手放行。
汗牛滿頭大汗的跑著離開——完了,主子今日說話太多,不知要幾日才能還回來。
大,您真神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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