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我很意外。

趙老闆高興地說：“當然。這幾天我也沒閒著，天天找方德榮要債，還聯合了不唐人街華人商會的同行。搞得方德榮很無奈，就在今天上午，我剛收到方德榮匯到我戶頭裡的一百萬泰銖。隨後他又打電話給我，說先還給我這些，剩下的過陣子會盡快還清。”

我心裡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打心眼裡往外高興：“這真不錯，趙先生恭喜你啊！”

趙老闆笑道：“田先生，還要多謝當初你對我的接濟和那個好主意。好人有好報，您是好人，請把銀行賬號發給我，我想表示一下心意。”聽到他說“好人有好報”這句話，我簡直想找個地鑽進去，連忙推辭。但趙老闆堅持要我提供，也只好把賬號發給他。

第二天上午，手機收到短信提醒，賬號裡多了二十萬泰銖。

又賺了外塊，但不知道爲什麼，我心裡卻高興不起來。這本來是我因貪財的錯，現在卻要被人謝。如果不是因爲趙老闆的設備湊巧賣掉，纔有足夠的錢去菲律賓解降，現在很可能已經送了命。我後背到一陣陣發涼，但事已至此，只要方老闆不知道當初就是阿贊登給他落的降，也不知道我已經把這事捅給趙老闆，就可以暫時安心。等趙老闆收到剩下的欠款，他們倆之間的恩恩怨怨也算告一段落了。

說實話，我還是比較擔心他們倆再次爲仇家，於是就給趙老闆發短信，先謝他的心意，又勸趙老闆別再追究方德榮的事，趙老闆沒回復。

過了半個多月，我忽然接到方德榮打來的電話，但卻是個人在講話，原來是他老婆。方夫人在電話裡哭著說，方德榮忽然得了怪病，天咳不止，鼻孔半夜流，把半張牀都給染紅了，不得不每天都要去醫院輸。問我是不是又被那個該死的趙老闆下了什麼降頭，向我討要趙老闆的電話號碼。

一聽這話，我非常驚訝，當然不能把電話給方夫人，就說我也不知道號碼，上次還是和他巧在某阿贊師父家裡遇到的，還說不見得是趙老闆所爲。但方夫人非要我幫著打聽打聽，我也只好說可以試試。給趙老闆打去電話，他沒接，直到傍晚時分纔給我回過來。在電話裡，他說正在收拾行李，我問要去哪裡，趙老闆說要出國。

我直接問方德榮中降頭的事，趙老闆爽快地承認了，但還要拜託我一件事。我以爲他會要我保，萬沒想到趙老闆居然直說了：“如果方德榮再問起這個事，你就直接告訴他，這個降就是我找人給他落的。至於什麼原因，他自己應該很清楚，我和我妻子結婚二十年，要不是方德榮欠錢不還，我和本打算要白頭到老。這個仇，我永遠也不會忘記。所以請轉告方德榮，這個降可不普通，是我花了七八十萬泰銖託高人從柬埔寨深山裡請出來的降頭師，如果我不說名字，方德榮這輩子也找不到。他上的降無人能解，會慢慢地痛苦地死去，這是他應得的。餘下的四百萬泰銖，我也不再打算討回，就算是買方德榮一條命吧！田先生，我們這次通話，是這個手機卡的最後一次，掛斷這個電話，我就要離開東南亞，去一個陌生國家過後半生，最後再次謝你。”

掛斷電話，我心很複雜，真是冤冤相報何時了！但方老闆上的降怎麼辦。正在我猶豫的時候，方德榮給我打電話，問有沒有結果。我按照趙老闆的囑咐，把事原委都說了。方德榮大怒，罵道：“世界上有這麼無恥的人嗎？把號碼給我，我要馬上打電話！”

半個小時後，方德榮又打來電話給我，說趙老闆的手機號碼已經關機。我苦笑：“別打了，趙老闆已經和我說得很清楚，那張手機卡他不會再用，馬上就要離開泰國。”

方德榮恨恨地說：“混蛋東西，早晚有一天，我還會把他找出來！”又問：“田先生，這個降，您能、能幫我找人解開——”還沒說完，他就劇烈地咳嗽起來，然後聽到方夫人驚慌的聲，電話被掛斷，估計是又吐了。

第二天早上，方德榮的老婆纔給我打電話，哭著哀求我再去找找降頭師，看能不能幫他老公把降給解了。我只好答應幫他問問，然後和方剛通了電話，問他該怎麼辦。

方剛說：“這個傢伙平時做事言而無信，被人報復也是活該，他還真是方姓人家的敗類。降並不是什麼高深的降頭，但要是極厲害的降頭師，也能把降下得無人能解，除非他自己。”

我說：“昨天趙老闆和我說過這麼一句，他是從柬埔寨深山裡請出來的降頭師。”

“這個我要先打聽。柬埔寨北部深山裡有不降頭師，這幫人平時深居簡出，又不用手機，很是不太好找。我先聯繫一下，等我消息。”沒等我說完，方剛就掛斷電話。

在之後的幾天中，方德榮的老婆給我打了不下二十幾通電話，急得直哭，我只能暫時安，讓等消息。又過了八九天，方剛終於回覆，說託了不人在柬埔寨偏遠地區打聽，有人在金邊東北部的邦隆地區住著一位降頭師，專門修柬埔寨高棉黑法，他的降和普通降頭師完全不同，不需要靠近對方，只須僱主提供對方的髮、照片、（指甲、皮屑等）和服給他，就能配製出降頭水。僱主把降頭水灑在對方皮上或者服下即可中降。無論降、蟲降甚至鬼降，效果都異常地好，而且除了他自己之外，幾乎沒人能解。方剛的語氣中著興，似乎已經看到方老闆捧著疊的鈔票遞給他。

我想了想，方德榮這種人正像方剛所說的，言而無信，專坑朋友。爲了拖欠錢財不給，間接害死好朋友的妻子，還不思悔改，覺得自己沒錯。當初就不應該把趙老闆的事捅給他，現在想起來，要是趙老闆因爲沒錢而死去，那我就是方德榮的幫兇。

於是我說：“老哥，我不想管方老闆的事了。”

方剛奇怪地問：“爲什麼？”我沒說出那件虧心事，只稱方德榮這類人太討厭，就算再有錢賺，也不想做這樁生意了。

方剛回答：“哪裡來的那麼多正義？放著到邊的鴨子不吃，這個錢，就算你不去賺，也會有別人去。像方德榮這樣的富翁顧客太難得，要是不借機會狠狠敲上一筆，那纔是他媽的罪過，你要考慮清楚！”

我又思索片刻，回覆他說真不想幫了。方剛不高興地說：“好吧。你就不擔心我自己去找方德榮？別忘了，你帶我去過他在唐人街的金店和他的住宅。”

“我完全不擔心你會這麼做，否則你就不是方剛了。”我笑了。

方剛哈哈大笑：“你小子還算了解我，不過你要付給我五千泰銖。”

“五千泰銖？什麼錢？我好像不欠你的錢吧？”我疑地問。

方剛哼了聲：“怎麼不欠？老子這幾天託那麼多人打聽消息，國際長途電話費不要錢的嗎？五千已經很便宜了！”我無語，只好連連答應下次見面就給。

幾個小時後，方德榮的老婆又打來電話，問我到底什麼時候有結果。我語氣稍微猶豫了一下，被狡猾的方夫人嗅出，問我：“你是不是已經打聽出結果了？快告訴我實話！”

我只好說實話，確實已經打聽到居住在柬埔寨東北部深山裡的一位厲害降頭師專落降，而且沒人解得了，除非他自己親自去。方夫人連忙苦苦哀求，並開出高價。我說：“對不起，我不想接這樁生意。”

方夫人很驚訝：“爲什麼？嫌錢嗎？三十萬泰銖也不夠，那您開個價，只要我們出得起就行！”

我把心一橫，索挑明瞭，告訴不是錢的事，而且我討厭你老公方德榮，故意欠錢不還，做人沒信用不說，連好朋友都坑，把朋友妻子也害死了，所以這個忙我不想幫。方夫人生氣地說：“關你什麼事？你做的是生意，賺的是錢，難道客戶還要合你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