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語氣,我就知道這又是個外行,就說沒錯,怎麼了。王父很不客氣地說:“你說怎麼了?我家王飛是個特別要強的孩子,以前天天去市裡看票,就想遼寧首富。現在可好,兩三才進一回城,這還怎麼炒?”
我無語:“泰國佛牌只能起到保佑作用,就像觀音和佛一樣,你戴塊財神爺的項鍊就不用上班了嗎?當初我和他講得很清楚了,他幾天去看一次票和我沒關係。再說每天都去,和兩三天一次有區別嗎?”
王父很生氣:“怎麼沒區別?萬一哪天市大漲,你沒賣,第二天大跌了咋辦?一個破手鍊就賣六百塊錢,你也太黑了吧,連鐵的都不是,也敢賣這麼貴?給我退貨!”
我笑了:“大叔,你兒子也是年人,有他自己的權利。買賣出於自願,再說那個咬錢虎手鍊是泰國寺廟裡開過的,你以爲是地攤上的東西?”
說了半天,王飛的父親不依不饒,非要我退貨不可,說幾百塊錢耽誤了他兒子的大好前途,這個責我負不起。我心想,爲了賺兩百多塊錢,我和這父子兩人沒廢話,真是犯不上,所以就說退貨可以,但手鍊不能有破損,而且要給我送來,大老遠的我不可能去河取,而且要收兩百元的折舊費。
王父同意了,說明天讓兒子給我送來,到時電話聯繫。
到了第二天下午,王飛的手機號又打過來,還是王父,他說兒子死活不願意退手鍊,還說這幾個月市漲了不,都是因爲有泰國高僧的保佑。王父在電話裡求我去河鄉一趟,他會把手鍊搶回來給我。我拒絕了:“從我這裡到河鄉有二十多公里,你讓我怎麼去?騎自行車我折騰不起,托車和汽車我沒有,坐出租車也要好幾十塊,除非你給我報銷來回打車費,否則免談。”
王父咬著牙:“好,你打車來,來回路費我出了!”他這麼一說,我反倒沒了託辭,只好下樓出租車朝河鄉方向駛去。
半小時後到了河鄉的某村,農村不像城市,有街道巷名和門牌號,這裡只有大路和小路之分,兩旁全是農家院民房。我給出租司機額外付了十塊錢,讓他在村口等我,最多十分鐘肯定回來,不然在這裡可很難打到車。
進了村口,已經快到五點鐘,很多農家房頂的煙囪已經開始冒煙做飯。我給王飛打電話一直沒人接,只好邊走邊打聽。有個中年婦在院門口餵,旁邊蹲著箇中年男人,正捧著碗吃高粱米水飯。中年婦聽了我的話,就問:“王飛?長啥樣,多大歲數?”
我說:“又瘦又高,和我年齡差不多,三十歲左右吧。”
“他媳婦啥名?上班還是在家?”中年婦問。
我想了想:“沒媳婦,好像是專職炒,以前天天都騎自行車去市裡證券公司看票。”
剛說完,兩人就哈哈笑起來,中年男人把手指了指:“你順著這條路一直往南走,看到哪家的房子最破,要是院裡還有個頭髮差不多都白了、和我歲數差不多的人,那就更沒錯了。他兒子可厲害,是咱村第一大神人,我們都不管他王飛,王神仙。”
中年婦問:“你也找他看手相嗎?”
我一愣:“王飛還會看手相?”
中年男人笑著說:“咋不會呢,不手相,還會看面相,那扯得都沒邊,咱村人凡是沒事幹想解悶的就去找他看手相和麪相,可有意思了。王神仙現在更厲害,說有泰國的和尚保佑,能發大財。”我覺得奇怪,旁邊的中年婦看到我的表,連忙用手打了老公一下,再用眼神示意。
中年男人問:“對了,你找他有啥事啊?”
我只好說沒事,就離開這家人繼續走。果然,走了不到兩百米,就看到一戶農家的房子特別舊,東西兩間屋,外牆磚也沒用水泥填,看起來很彆扭。有個頭髮花白、滿臉全是皺紋的中年男人蹲在院裡剁食,旁邊還有個中年婦在捆乾草。我本來不能確定這就是王飛家,但看到院子裡停著一輛26斜樑的永久舊自行車,就什麼也不用問了。
走進院子,兩人連忙直起腰,那中年男人問我是誰,聽聲音就是王飛的父親。我說明來意,王父連忙把我讓進東屋裡。
屋裡很簡陋,王飛坐在桌旁,桌子和牆壁之間堆著好幾大撂書,足有幾百本。兩名年輕姑娘坐在對面,旁邊還站著一箇中年婦,炕邊放著一盒達妮煙。王飛手捧著一個年輕姑娘的右掌,邊看邊說著什麼,三個人不停地低聲發笑。看到我進來,那三個人也沒在意,繼續發笑。王飛對我說:“來了,你先坐會兒。”轉頭對那姑娘說:“你在二十五歲之前註定沒有姻緣,也找不到對象,但二十六歲的時候就能結婚了。”
那姑娘微笑著問:“那我現在要是有對象了呢?”
王飛搖搖頭:“就算有也不是正經的。”
姑娘表有些不高興:“這啥話,什麼不是正經的?”
王飛從一大堆書裡出一本打開:“你看,《紫微斗數》裡寫得很清楚,你這種掌紋的人不能在二十五歲以前找對象,要不然非得出事不可。”
那姑娘後的中年婦一把將姑娘的手撥開:“得了得了,走吧,別在這聽他胡扯淡了,人家對象得好好的,下半年就要結婚,讓你這一說還完了呢!”兩姑娘站起來,跟著中年婦走出屋子。
王飛嘆著氣,把那本書扔回書堆。我看到他手腕上還帶著那條咬錢虎手鍊,黑繩已經磨得發亮,看起來也很髒。這時他父母走進來,王飛的母親端了杯水放在我面前的桌上。王父問:“看完了,效果咋樣?”
“跟別人差不多,都是不相信命的人,沒救了。”王飛無奈地說。
王父對王母說:“那種人以後就別讓他們進來了,又想算又不信,那還來幹啥?”王母連連點頭。
在王父的眼神示意下,王母對兒子說:“王飛啊,你把那個手鍊摘下來給人家看看。”
王飛把眼睛一立,顯然很不滿意。我說:“這手鍊都舊這樣,你要退貨,讓我以後怎麼賣?別說扣掉二百,就算白給人家都不要,我不是虧死了?”
王父生氣地說:“那我們不管,是你答應給退的,說話不能不算!”我也很不高興,說你們這不是訛人嗎,怎麼說你們倆也是長輩,可不能耍賴。王飛說:“我說不退就不退,你們非我離家出走是不?”
要說還是這句話管用,他父母立刻不作聲了,坐在炕邊上,板著臉看著我。我心裡的石頭終於放下,心想才賺兩百多塊錢的東西,要是給退貨,那我以後再也不用幹這行了,太丟人。王飛說:“我現在兩天去一趟市裡,也沒事。”
“怎麼能沒事?耽誤了票上漲怎麼辦?”王父不甘心地說。
我問:“爲什麼不買臺電腦在家裡上網作,那多方便。”還沒等王飛回答,坐在後面炕頭的王父沒好氣地說:“拿啥買?好幾千塊錢的東西,咱們家又不是萬元戶!”
這話讓我到很意外,都什麼年代了,居然還有“萬元戶”這個詞。我回頭問:“今年市大好,你兒子的資金都翻了有近三倍,怎麼還說沒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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