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易安搬了那盆薔薇去了醫院,他想把這花拿去給蔣宏。他心裡也有些忐忑，畢竟蔣宏頭上的傷還未愈,之前可是很幹脆的拒絕了他的探。蔣易安一路上想著見到父親之後要說的話,準備的差不多了,這才走到蔣宏病房前。他站在病房門口不敢進去，舉起手來敲門這個作都在暗中鼓勁，正準備敲下去，忽然聽見裡面有悉的聲音。

蔣易安遲疑一下,將耳朵近了些去聽，那聲音模模糊糊的倒是有幾分悉,那人正在和他父親談話,約還聽到他們提起了他媽王秀琴。

“……首長這段時間很忙，可能要等一兩個月才回國。”

蔣宏應了一聲，微微咳了下，似乎有些累了，連聲音都顯得疲憊，“我知道了，父親最近工作擔子很重，這件事我會好好去做的。”

“首長已經安排好了，您只要做好分的事就可以，不要再……武城……王秀琴的事一定要……”

蔣易安有些疑，正想再多聽一會，忽然聽見裡面一陣木椅響。他也知道聽不太面，忙躲到一邊的走廊裡背過去，等腳步聲遠了，這才探了頭去看，果然是跟在蔣老邊多年的警衛員。

蔣易安剛才聽的一知半解，加上又記起蔣夫人那邊有不京城派去的警衛員，略微一想，便猜著這大概是蔣老在提點他父親蔣宏盡快去冀州接人。蔣易安興起來，他單手抱著那盆野薔薇，手去敲病房門，這一次果然沒有再被蔣宏拒之門外。

蔣易安推門進去，一走進去就見到蔣宏腦袋上裹著紗布，還坐在外面的那個小客廳的沙發上，沒有挪地方。他小心問候了一聲，“爸，您好點了嗎？”

蔣宏見到他也只略微點了點頭，並沒有說話，瞧著臉倒是沒有以前那樣嚴厲了。

蔣易安進來把那盆薔薇放在采好的窗臺上，又給蔣宏倒了杯水小心討好他，“爸，怎麼就您一個人在這兒啊，也沒留個人照顧您。水溫度正好，您喝點吧？”

蔣宏擺擺手，示意自己並不口，“你怎麼過來了？不上課了麼。”

蔣易安不敢坐下，規規矩矩的站在一邊回答了蔣宏的話。不知道是不是被冷落了太長時間，他覺得蔣宏今天對他格外的寬容，甚至比以前還好些。蔣易安陪蔣宏說了半天話，好一會才轉著圈兒問到剛才蔣老來的事上，“對了爸，我剛才上樓的時候好像看到爺爺那邊的警衛員過來了，他來這裡有什麼事嗎？”

蔣宏敷衍道：“沒什麼，你爺爺最近會比較忙，讓人過來囑咐我了一些事。”他顯然並不想同蔣易安說這個話題，隨便找了個什麼事詢問蔣易安幾句，把話題岔開了。

蔣老的確是出國訪問去了，但是警衛員來這裡可不是給蔣宏叮囑瑣事的，是來傳達蔣老下的指令：一是要給當年蘇教授翻案，二是徹查王秀琴。

蘇教授平反的事，還在一步步的推進，而王秀琴的事，蔣老這次決定自己親自派人調查，並沒有給蔣宏說明事關蘇荷。他對自己的兒子已經不如以前那樣信任了，要是說蔣老之前還對蔣宏抱有幾分希，那麼從蔣東升在工廠出事之後，他便對蔣宏失之極。再加上最近李小瑜的事兒鬧得沸沸揚揚，蔣老越發對蔣宏不信任了，他這個廢兒子在的問題上理的一塌糊塗，耳子又，若是讓他知道或許真能做出幫王秀琴遮擋罪行的事。

蔣老讓警衛員前來傳話，只含糊告訴蔣宏要調查王秀琴和武城王家，半個字也沒有提及蘇荷。

即便是這樣，蔣老依舊高估了蔣宏的為人，這個剛過上幾年安穩日子的中年男人，在警衛員提到武城王家有些過失時，便害怕了。蔣宏心裡的那份怯懦再次占了上風，他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冒出了要盡快和王秀琴解除夫妻關系的念頭。或者說，這個念頭不知何時早已深埋在他心底，早就有了離婚的打算。

也正因為這樣，他對蔣易安的態度也好起來，總歸是覺得無法再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心裡有些愧疚。

蔣易安並不知，只當父親已經原諒了他，終於松了一口氣。他心裡還是想要得到一份證實，便猶豫著開口的道：“爸，我去冀州的時候，看到我媽換了新院子住，周圍還有很多警衛員，是不是……？”

“你又去冀州了？”蔣宏皺眉，含糊道：“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問，這不是你該管的。”

“可是我很想我媽，爸，要不我等爺爺回來去問問……”

蔣宏對調查王秀琴的事一知半解，但是聽到蔣易安這麼說，還是立刻制止了他，“不許去！你爺爺那麼忙，家裡的事兒哪裡用麻煩他，你老實讀你的書就是了。”

蔣易安哦了一聲，他不敢直接開口提蔣夫人，便走到窗臺前有意無意的擺弄那盆花。

蔣宏果然開始留意起那盆薔薇來，問道：“這是哪裡來的花？開的還不錯。”

蔣易安把花盆略微調整了下角度，讓蔣宏能看到更漂亮的一面，笑道：“這是從冀州帶回來的，我媽親手種的薔薇，說在那裡過的好，養花養鳥的清閑，只是有的時候很想家，也很想您。”

蔣宏這些天在醫院休養，確實很見到這麼有活力的植，看到薔薇便想起蔣夫人當年在文藝匯演的時候跳的那支舞，也想起當年在小樓裡細心養花的樣子。

蔣宏看了那花一眼，忍不住多問了幾句，得知蔣夫人消瘦許多，微微皺起眉頭。

蔣易安知道蔣宏這是心了，便央求道：“爸，我媽真的很想您，您能去看看嗎？求您了……”

蔣宏心十分複雜，當年的事，他也曾懷疑過王秀琴，但是他調查之後並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妥，倒是查出王家幾個親戚在武城有些司。當年若不是王秀琴的份，他也無法避過幾次迫害，因此對武城王家那些人的所作所為，他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過去了，心裡總還是念幾分舊的。只是如今蔣老再次追查，怕還是因為之前蔣東升在工廠傷的事……蔣宏心裡歎了一聲，總覺得自己這一輩子算的都是些糊塗賬。他當年在蘇荷和王秀琴這兩個人的上算了一筆糊塗賬，在兩個日益長大的兒子上依舊算的是一筆糊塗賬。

這聲歎息落在蔣易安耳朵裡，卻是多了幾分欣喜，他只當蔣宏還是掛念他媽，走近了幾步又低聲下氣的勸了道：“爸，您不知道，其實我媽在那裡過的並不好，那邊什麼都沒有，我媽病了也只能忍著。不讓我告訴您，怕您難過，可是也想咱們啊……爸，您去看一回，行嗎？”

蔣宏是個容易心和念舊的人，如今心裡又有了些想和蔣夫人斬斷誼的意思，越發覺得對不住。聽到兒子蔣易安一再請求，終於答應去冀州一趟。

蔣易安聽了這話才算踏實了，陪著蔣宏在病房裡說了會話，這才離開。只是走到門口的時候，又被蔣宏喊住了，再次叮囑道：“易安，你記住最近不要去找你爺爺，等他回國之後也盡量不要去。你爺爺很忙，你別打擾他工作，知道嗎？”

蔣易安點頭答應了，他平時也很去蔣老那邊，一般都是他們一家人一塊去。而且蔣東升是在蔣老那邊長大的，每次去，蔣易安都有些憋氣，總覺得那是蔣東升的地盤。

蔣宏這邊也是有些無法言語的私心，他不讓蔣易安去找蔣老，其實是為了自己。他想在王家未徹底查清之前盡快同王秀琴斷絕夫妻關系，可也害怕蔣老對他的再次怯懦到心寒。

他曾經放棄過蘇荷，而如今又要再放棄另一個人。他還記得當年蘇荷的模樣，甚至有時也會後悔，蘇荷離開他太早，仍活在他那份鮮豔的記憶裡。但是對於王秀琴他已經到疲倦了，十五年的朝夕相，已經把他最後的一點熱和耐心耗盡。

蔣宏看了一眼窗臺上的那盆野薔薇，看著那已經略顯衰敗但依舊豔的花朵，歎了一聲：“罷了，秀琴好歹跟了他十五年，去看看也是好的。”

蔣宏不久便起去了冀州，他到了之後，果然瞧見蔣夫人那單獨的一住所外站了幾個警衛員。蔣宏過去想詢問些消息，卻被警衛員以“上級命令，無可奉告”為由拒絕了回去，他了一鼻子灰，不有些尷尬起來。不過還好，警衛員並沒有阻止他進去探。

蔣夫人住的地方算是不錯的了，但是即便是文工團最好的一住所，也顯得太過寒酸了。白的牆壁上斑駁落，地面雖然打掃的幹淨，上面的瓷磚卻早已年久帶了裂紋。蔣宏站在門口一眼就看到了靠窗而坐的蔣夫人，正在那翻看著一本什麼，瞧著很是投。

蔣宏在門口咳了一聲，道：“秀琴，我來看你了。”

蔣夫人愣了下，過了好一會才抬起頭來，“阿宏，真的是你……你怎麼來看我了？”

蔣宏聽著這稱呼也微微有些慨，他們結婚久了之後，蔣夫人便稱呼他“老蔣”，這樣親昵的稱呼已經很久不了。他走過去坐在蔣夫人邊，低頭去看手裡翻看的東西，“在看什麼，看的這麼投？”

蔣夫人把手裡的相冊捧過去給他看，手都微微有些抖了，像是如夢初醒一般，紅了眼圈兒道：“我在看我們的照片，看易安小時候……也看我們年輕的時候。”

蔣宏低頭看了一眼，翻了一頁，卻是他們一家三口的合影。照片上的他還很年輕，旁邊的妻子也麗漂亮，抱著的兒子蔣易安大約五六歲大，正抓著一張獎狀。

蔣夫人聲道：“你還記得嗎？這是易安得的第一張獎狀，那天你高興極了，我們一起去照相館拍照。易安這孩子從小就聽話，得了不知多獎狀，我以前都給他收在盒子裡放好……也不知道他現在得了獎狀，有沒有好好放著。”說著說著，就開始掉淚了。

蔣宏心了，給了眼淚，陪著一起在那翻看照片。他看的越多，就越記起過去的種種，又因為心裡還約有著離婚的念頭，看到過去拍的全家照片便忍不住更慚愧了。

蔣夫人也察覺蔣宏今天特別好說話，強忍住心的焦急，慢慢讓蔣宏對放下了戒心，開始小心套話。但是蔣宏知道的也不多，蔣夫人從他的話裡只能約得知蔣老目前不在國，而且蔣宏顯然還不知道犯下的錯誤。

蔣夫人抿著微微收斂了角的笑容，心中的太多，已經無法再拖下去。

“我……”

“我做了你最吃的小醋魚，你嘗嘗吧？”蔣夫人看著他，臉上已經浮現了平時最常見的溫和笑意。“我特意炸的焦了點，你陪我吃頓飯吧。”

蔣宏看著，猶豫一下，還是點頭答應了。

小院外面的警衛員是三班替，他們嚴格遵守蔣老的命令，看守著小院裡的人。但是蔣老的命令裡並不包含不讓履行一個妻子的義務，所以在蔣宏留宿一整晚未走的時候，警衛員們也不能進去把他抓出來。

等到蔣宏第二天離開，那些警衛員依舊站在原地，如同昨天一樣堅守命令。

蔣宏離開的時候忍不住又看了一眼，不止是看小院的蔣夫人，更是再次打量這戒備森嚴的警衛。他忽然心裡有些酸楚，有一種被蔣老排斥在權利之外的覺，像是父親已經放棄他，不讓他再手事務了。

蔣易安聽了蔣宏在冀州留下的消息，楞下了之後就笑了，他知道他爸和他媽這是和好了。

蔣宏和蔣夫人果真和好了。

蔣宏往冀州那邊去的頻率多起來，兩個月之後，竟然就把蔣夫人接回了小樓，甚至小心的扶著下車。

12月初的天氣，蔣夫人穿著一件黑的大，料很厚實，連領都畏寒似的微微立起來。的臉上還有些消瘦，不過已經比之前紅潤了一些。

警衛員不敢闖進蔣宏所住的小樓抓人，但是對蔣老的命令還是嚴格奉行的，他們把小樓圍住了，像是在冀州看守小院那樣，把蔣家的小樓圍了個不風。

蔣夫人站在小樓窗前看了一會，微微皺起眉頭。

蔣宏也走過去，往下看了一眼道：“你不用擔心其他的事，在家裡好好休息，其他的事由我來理。”他手把窗簾拉了一下，不再去瞧那些持槍站在門口的人，“這些人也太過分了，在這裡圍起來，簡直就是讓我難堪……你不用擔心，那些警衛員不敢來這裡抓你回去。”說到警衛的時候蔣宏忍不住加重了語氣，顯然已經涉過，但結果不讓他到滿意。

蔣夫人小聲道：“讓你難為了，是我家做錯了事，我對不住你……”

蔣宏擺擺手，不讓繼續說下去，“算了，父親還要等一段時間才回來，等父親回來我會盡量去向父親求，你安心在家，不要想這些事，以後我們好好過日子。”

蔣夫人應了一聲，但是眼睛仍是過窗簾的隙看向外面，目微微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