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邈邈沒憋住, 打了個哭嗝。

覺懷里抱著的小孩兒抖了一下后便僵在那兒不了，商彥低垂下眼。

安靜幾秒。

孩兒退開一點, 慢吞吞地低下頭。

——

被剛剛自己的哭嗝帶回了神智, 蘇邈邈現在覺得有點丟人了。

好像也沒有很大的一件事，怎麼就哭起來了呢……明明在療養院里, 比這難得多的時候, 也沒有這樣脆弱的。

蘇邈邈低頭想了想。

似乎是因為，跟這個人認識以后, 越來越習慣在他面前解開束縛，釋放緒——不管是正面的還是負面的。

他也一直縱容著那樣做, 還主要來試自己的容忍限度。

而就真的, 漸漸把他對的一切好都習慣理所當然, 因為一點違逆就發了脾氣……

而且，剛剛好像還……

終于把想了很久的事付諸實踐了。

剛哭完的孩兒蔫蔫地低下頭。

“你疼不疼啊……商彥？”

“疼。”

商彥皺起眉，低眼看著。

“疼死了。”

蘇邈邈抿住, “對不……”

“所以下次，你怎麼咬我都沒關系——但是千萬別哭了, 好麼。”

“……”

蘇邈邈懵然地抬頭看他。

孩兒微卷的眼睫上還掛著亮晶晶的小淚滴。

商彥嘆了聲氣。

他再次俯下，手把孩兒重新抱住，語氣里著無可奈何的頹喪。

“或者, 你什麼時候再也不想看見我了，那你就來我面前哭——哭完三次，你就地挖個坑把我埋了好了。”

蘇邈邈還懵然地被他抱著，鼻尖抵在他鎖骨前線的濡上。

停了兩秒, 蘇邈邈眼瞳微擴，鼻翼翕，又確認一遍地輕嗅了嗅。

——

一很淡的腥味。

蘇邈邈對這個味道再敏不過。

孩驀地慌了。

往后躲，“我是不是把你咬傷了商彥，你——”

話未說完，后頸被溫熱的手掌托住，向前抵了回去。

“蘇邈邈。”

耳邊的聲音帶著有的正經。

蘇邈邈頓了頓，不安地安靜下來，一不敢地任桌前的人俯著，把自己完全抱在懷里。

聽見那人很輕地笑了一聲。

“遇見你之前，我順風順水了十八年，沒有我解不開的難題、沒有我做不好的事……你知道麼？”

蘇邈邈怔了下。

但還是本能地點點頭，“知道。”

商彥低嘆，又像是笑。

“可是怎麼遇見你以后……像今天那樣簡單的事，我都會做那麼笨的選擇？”

蘇邈邈一停，想直起，卻又被回去。

“別抬頭。”

“為什麼？”

“……因為我沒認過錯。”

商彥慢慢收住手臂，將孩兒抱。

在的耳邊，他開口，聲音得很低：

“第一次認錯，看起來應該很傻……不想你看到。”

蘇邈邈呼吸微滯了下。

錯愕地轉過視線。

耳邊那人垂了眼，細的眼睫搭下去，在瓷白的皮上拓下一層淡淡的翳。

他輕聲，但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出口。

“對不起，我錯了。”

他停住。

“我那時候只想讓改變結果。你問我為什麼改投，我想盡理由，也只找到那一個……我找不到別的借口了。”

蘇邈邈微愕。

須臾后，回神，茫然地問：“你不是因為嫌我矮，才那樣說的麼？”

“不是。”

“那是……為什麼？”

“……”

商彥眼底劃過厲。

但片刻過去，他只低垂下目。

“因為我討厭有人對你評頭論足，把你當做商品一樣評價和玩笑。”

甚至極盡侮辱。

商彥肩背繃起，蓄力，記起那兩人惡心的臉讓他全都下意識地進攻擊準備狀態。

沉默很久后，他才慢慢松弛。

蘇邈邈在思考之后，終于想通了。

遲疑地問：“有人說了我的壞話嗎？”

商彥無聲地嘆。

他沒辦法告訴小孩兒，在背地里，那些男生會因為的漂亮，有怎樣沖放肆、因為年輕而無所克制的惡意……

他想護好，也一定會做到。

兩人的沉默里，蘇邈邈卻若有所。

低下頭，輕聲，“也可以不說的……現在我知道了，不是師父你的錯，我也不該……咬你的。”

抬了抬眼，小心試探：“我能看看麼？”

“……”

商彥稍稍直起，環住孩兒的手垂下來，在坐著的桌邊兩側。

蘇邈邈手去男生的線領口。

黑的線質地松垮，很輕易便剝到了鎖骨下。

順著立漂亮的鎖骨線條，冷白的皮上，一圈見了痕的小牙印。

殷紅的跡還在咬得最厲害的地方滲出珠。

孩兒嚇得倒了一小口涼氣。

回過神，慌了手腳。

——

“我們……我們去醫務室吧，要消毒、還要涂藥水……”

商彥手一抬，把想蹭下桌的孩兒扯了回來。

他垂眼笑。

“我都不疼，你慌什麼。”

“都見了，怎麼、怎麼會不疼！”

蘇邈邈急得幾乎有點磕了。

商彥抵著桌，垂眸看。

孩兒梗著纖細白皙的頸子，眼瞳烏黑地瞧著他，眼角染著余紅，上也不自知地沾了一點殷的。

那模樣簡直……

商彥結輕滾了下。

片刻后，他撐著桌邊低下頭，微微傾，在孩兒耳旁啞聲笑。

“再咬我一下。”

“……？？”

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要求，蘇邈邈懵了。

“快。”

那人竟然還真的催促。

蘇邈邈覺得自己腦子有點不夠用。

……或者就是面前這人腦子壞掉了。

醒過神，抬起手，抵在他膛上試圖把人往外推——

“商彥……你別鬧了，跟我去醫務室……”

話聲未落，的雙手手腕被面前的人單手擒住了。

啪地一下按到前，商彥低眉視線掃。

“你再不咬，換我咬你了。”

說著，暗示似的，他在白的耳垂上輕吹了氣。

曖昧的熱度拂過耳廓最敏的神經，蘇邈邈只覺得一陣皮疙瘩一直冒到后背去。

不自地抖了下。

但還是輕咬著細牙，堅持地搖了搖頭，抬起眼看著他。

“……真不咬？”

“已經出了，不能再咬了。”

孩兒無力地小聲辯解，語氣有點委屈。

“那換我咬你，見怎麼辦？”

“……”

孩兒拿那雙漂亮烏黑的眸子瞧著他。

可憐的。

……

什麼都沒接過也不懂的小孩兒，卻先憑借本能，就輕易地索出一整套對付他的辦法來了。

商彥莞爾，垂下眼。

聲音故意得低沉——

“你自己選的，疼別怪我。”

“……”

發現這一關好像是逃不過去了，蘇邈邈苦地回腦袋，努力把自己慫一團來尋求中心勇氣。

“你咬……咬吧。”

誰讓你剛剛咬人呢……

孩兒還在心里這樣小聲地勸誡自己。

耳邊灼熱的呼吸湊地越來越近。

在蘇邈邈張地已經閉起眼的時候，突然覺自己的耳垂被含住，輕吮了下。

一剎那就松開了。

耳邊多了聲戲謔的啞笑：

“……甜的。”

“——！”

熱度一息直沖臉頰。

蘇邈邈覺得自己全像是被扔進火爐子里，炙烤得幾乎要化掉了。

終于再顧不得，懊惱地推開商彥，跳下桌便抱著書本溜走了。

商彥轉，笑意松懶，手進袋里，邁著長不疾不徐地跟了上去——

“慢點。”

臨進樓梯間，商彥的步伐一頓。

他驀地側過，向后。

——

二樓的閱覽層仍如他們來時的空。

錯覺麼。

商彥微皺了下眉，站在原地停了兩秒，便轉下樓去了。

幾十秒后，遠隔著許多排的書架后，一道影慢慢走出來。

那人停住腳，表有些僵。

站在原地怔滯了許久，不遠的開水房里，打完熱水走過來的生好奇地看向：“素素，你怎麼了？不是說要來上自習嗎？”

“…………”

文素素被回了神。

支支吾吾地應了一聲，腦海里的畫面卻仍停留在兩分鐘前自己無意看到的那副影相疊的場景里。

就算是關系很好的師徒……

也不可能有那樣的親吧。

想著那個場景，文素素突然又聯想到了什麼，從同桌那里拿過水杯的手不自覺地一抖，有幾滴濺到的手背上，而卻一無所覺。

文素素張地起瞳孔，看向同桌。

“你上個月的時候是不是說過，在吧里看到了一張帖子。”

“帖子？什麼帖子？”

同桌被問得一愣。

文素素皺眉：“就是和商彥有關的……”

“啊啊，我知道了，你說那個有人在學校里撞見商彥跟一個孩兒接吻的帖子是吧？那個帖子怎麼啦？”

文素素：“我記得當時你跟我說，發那個帖子的生的吧id好像是你認識的人？”

“對啊，我后來還去問了。”

“……！”文素素瞳孔一擴，下意識地出手抓住了同桌的袖，“那怎麼說？”

文素素的同桌擺了擺手。

“別提了，頭一天還跟我信誓旦旦地說自己真看見了，就是沒看到那個孩兒長什麼樣子，因為完全被商彥擋住了，而且當時商彥和那個孩兒似乎還在暗……”

文素素不由地收手，張地問：“然后呢？”

“然后？”生無奈，“結果第二天我再去找問，就是自己是開玩笑的，完全沒有這件事，吧里那個帖子也刪掉了——再后面你也知道了嘛，大家都沒有再議論這件事了。”

“…………”

文素素目晃了晃，臉也漸漸白了下去。

同桌不放心地看：“素素，你怎麼突然問這個啊？”

文素素咬了咬。

“……沒什麼，就是突然想起來了了。”

“唉，你別想那麼多，你看這都一個月過去了，你什麼時候見商彥跟學校哪個生親近過了？別說接吻，哪怕多說幾句話也沒有啊。”

“……”

不。

有的。

文素素在心底聲竭力嘶——

只不過那時候，在傳聞里舒薇和商彥還是男朋友的時候，舒薇最先在那個孩兒的上下了“商彥徒弟”的標簽……

所以哪怕后來，傳聞里的舒薇和商彥“分手”之后，已經習慣了“商彥徒弟”這個設定存在的學校里的學生們，也理所當然地沒有再變更過這個認知。

——

而只有知道。

舒薇和商彥本什麼關系都沒有過！

所以從最開始——從那個孩兒出現在商彥面前的時候，所以人眼睛看到表象之下，已經有什麼事在發生和改變了！

“…………素素？素素？？”

耳旁的聲音終于回了文素素的意識，同桌擔心地看著：“你臉真的有點難看，如果不舒服的話，那我們就先回去吧？”

文素素此時腦袋里早就了麻。

在原地僵滯幾秒之后，才慢慢地點了點頭。

“好……我們回去吧。”

周一最后一堂課的下課鈴打響，宣布了一天課業的結束，在這自習課上早就按捺不住的學生們立刻紛紛作起來。

有提前收拾好書包的，更是迫不及待地沖出了教室。

蘇邈邈遲疑地看向商彥。

“那我去跟文素素說一下？”

商彥起，給讓出離開的位置。

蘇邈邈剛準備背起書包，就先被面前的人長手一拎，從懷里直接拿走了。

“我幫你拿，你去說吧。”

“……哦。”

蘇邈邈繞開離班的同學，走到文素素的桌旁去。

文素素今天一天都心神恍惚的，此時還是被同桌提醒地了一下手臂，才勉強回過神，抬頭看向來人。

一看清是蘇邈邈，本來就難看的臉頓時更是到了幾乎鐵青的程度了。

蘇邈邈沒來由地被瞪了一眼，過了幾秒才回過神。

茫然地回視文素素，兩人僵持幾秒后，還是蘇邈邈一垂眼簾，停了對視。

輕聲道：“我今晚不跟你一起回去……晚餐會在食堂吃，大概八九點會回家的。”

如果放在平日里，那文素素多半不會再多過問一個字——不得蘇邈邈一直都不跟自己一起。

然而有了白天的事，文素素聞言頓時張起來。

本能地繃了肩膀，警惕地看向蘇邈邈：“你為什麼突然要晚回家？”

“……”

蘇邈邈一怔。

按照平日的相模式，顯然也沒想到文素素會再追問。

但遲疑過后，蘇邈邈還是平靜地答了。

“今晚我要去計算機培訓組。”

……果然。

文素素的臉又冷了幾分。

“你如果八九點才回家，那我爸媽肯定會擔心的，有什麼事不能白天解決，一定要拖到晚上——”

話聲未落，耳旁響起一聲輕嗤。

文素素對這聲音再悉不過，瞳孔一，本能地抬頭向蘇邈邈的后。

形修長的男生單手拎著孩兒的背包，似笑非笑地勾著角，走了過來。

到蘇邈邈旁時，他才停住。

“我家小孩兒，是把賣契簽在你們文家了麼。”

“……”

文素素臉一白。

商彥低笑了聲，“如果真的有這個東西，請你務必告訴我，我一定高價收購。”

聽到這兒，蘇邈邈也忍不住抬頭，微惱地睖向商彥。

“你才賣契……”

商彥低下眼，著孩兒笑。

“你要我簽也行，現在就給你畫一張？”

蘇邈邈被他噎了下，低回頭去小聲咕噥，“誰想要你的。”

“應該多想要的。”

商彥繼續逗。

“……你真不要？”

“…………”

蘇邈邈聽不下去，扭頭拽著男生袖，把人拉走了。

獨坐在后面，看著兩人逐漸遠去后消失在教室門外的背影，文素素臉沉得幾乎要擰出水來了。

隨著放學的高一高二學生一起，蘇邈邈和商彥乘著人流到了科技樓下。

白天愈來愈短，天已經將近昏暗。

從教學區到科技樓，離得最近的是科技樓的側門。

兩人穿過側門前的那片小竹林，路燈被集的竹林子掩得斑駁熹微，礫石小路像是彎曲的長蟲，七拐八扭地往前展。

被這暗下來的天一襯，平素走習慣了的路都有些森。

竹林里的影兒被微風吹拂著，晃來晃去，蘇邈邈指尖都發涼。

不安地放慢了腳步，覺后的商彥離更近些了，才稍稍安心。

商彥有所察覺。

只略一思索，他便了然地一勾角，“小孩兒，你竟然還怕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