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明棠聽到巨響，本是下意識地躲避，沒想到下一瞬間，耳朵就被人捂住了。謝玄辰的手帶著微微的暖意，覆在耳邊后，一切聲響傳過來時都被過濾，仿佛也帶上了他手心的溫度。

慕明棠周被謝玄辰的氣息包圍著，穩定又從容，他的作明明看著松松散散，卻能給人一種堅不可摧的信心。慕明棠果然慢慢放下心來，再看著雜技藝人的表演也不再怕了。

藝人開始表演前，他們四人本來正在說話，此刻慕明棠饒有興致地看起表演，謝玄辰也為捂著耳朵，兩人有說有笑，仿佛完全把蔣明薇和謝玄濟忘了。

蔣明薇回擊的話都已經卡在口中，此刻不上不下，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蔣明薇和謝玄濟現在還在冷戰呢，冷戰本來就夠糟心了，結果還要親眼看著罪魁禍首當著他們的面打罵俏。蔣明薇心極其糟糕，果然，一遇到慕明棠就沒好事，才新年第一天，就被攪和得沒有好心。

除夕按道理要守歲，但是朝廷和民間不同，明天一大早還有元日大朝賀，這可疏忽不得。百即便不睡覺，也要回家換服準備朝賀，所以新年過了沒多久，就陸陸續續有人出宮了。

謝玄辰和慕明棠是第一批出宮的人，其他人要陪著皇帝盡興，但是謝玄辰不用。謝玄辰完全不顧忌皇帝的面，想走就走。慕明棠已經困了，早該回去睡覺了，他和這群老男人浪費什麼功夫。

謝玄辰帶著慕明棠，在眾人緒各異的目中大搖大擺離開。等一上車，慕明棠就控制不住，一個接一個打哈欠。

謝玄辰看著心疼，說：“要是困了，你靠著我睡一會吧。”

“不用，回家用不了多久了，我撐得住。”慕明棠不甚在意地說道。當真覺得這一段路不算什麼，可是困意來的時候本反應不及，慕明棠閉住眼睛，慢慢就沒了意識。

眼看慕明棠和小啄米一樣，一點一點地打瞌睡，馬車拐彎時，慕明棠反應不及，一頭撞到了車廂上。慕明棠被撞醒，迷迷糊糊地了頭，問：“怎麼了？”

謝玄辰嘆了口氣，拉著放在自己膝上，說：“沒事。都說了讓你睡一會，非不聽。”

慕明棠本來打算強撐著，可是趴到謝玄辰上后高度正好，他的勻稱有力，枕著也非常舒服，慕明棠馬上就投降了。

不睡，就靠一會。慕明棠閉上眼睛時這樣想。

結果這一打盹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慕明棠再醒來時，發現馬車已經停下了。慕明棠驚醒，意識到自己還趴在謝玄辰上，連忙爬起來，問：“我們到家了？”

“嗯。”謝玄辰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他也在閉目養神，看到慕明棠醒來，才睜開眼睛，說，“外面眼線太多，我不好抱你下去，只能讓你多睡一會。”

這個道理慕明棠當然明白，畢竟謝玄辰現在還是一個吹風就倒的“病人”。慕明棠這一覺睡得極其沉，眼睛都漫出蒙蒙水。小小地活了一下腰，低聲抱怨道：“你怎麼都不我醒來？已經很久了嗎？”

慕明棠雖然抱怨，然而聲音還帶著剛睡醒的糯，聽起來悄悄，勾人極了。謝玄辰理了理睡出來的雜，隨口道：“沒多久。”

謝玄辰說沒多久，慕明棠卻不敢信，趕下車，這時候才發現外面站滿了下人，不知道等了多久。

見謝玄辰和慕明棠下車，眾多侍仆從立刻磕頭道：“恭祝王爺、王妃新年康泰，萬福金安。”

今日新年，王府上下所有人都要給主子賀歲。慕明棠在里面睡了多久，王府的下人們就在馬車外等了多久。

慕明棠十分尷尬，暗暗睨了謝玄辰一眼。謝玄辰老神在在，被瞪也習以為常。他抬了下手，隨意說道：“免。賜賞。”

眾人欣喜，道賀聲更加歡快：“謝王爺王妃。”

慕明棠一路聽著吉利話回玉麟堂，等進屋后，早已累了，只想趕快睡覺。幸好熱水早就備好了，慕明棠不用再等。洗了澡，換了睡出來后，謝玄辰才去沐浴。

慕明棠打著哈欠坐到床上，困得眼睛都紅了。往里面瞅了瞅，覺得謝玄辰一時半會出不來，便躡手躡腳跑到箱籠邊，從最里面取出一樣東西來。

慕明棠正打算把東西悄悄到謝玄辰枕頭底下，忽然覺得這樣藏東西太草率了，本沒有尋找的樂趣。慕明棠在寢殿里翻翻找找，轉了一圈后，發現還是床上藏東西的地方多。

慕明棠又回到床上，正在坐在床上找地方，忽然后傳來響，謝玄辰出來了。

慕明棠一驚，慌忙把東西隨手一塞，在枕頭下。趕回頭，發現謝玄辰正在往屏風的方向走來，應當是沒看到的。

慕明棠立刻裝作沒事的樣子站起，起來時還煞有其事地拍了拍枕頭，抻了抻被角，作十分像回事。

謝玄辰假裝不知道在枕頭底下藏了東西，配合地沒問。謝玄辰自認為他已經過分，然而慕明棠自己心虛，還非要掩飾：“剛剛我在鋪床，新被子不太服帖，我弄了很久。”

謝玄辰看著，幾乎忍不住想笑了：“嗯。”

慕明棠怕謝玄辰發現，趕轉移話題：“你怎麼這麼快？”

慕明棠說完，發現謝玄辰目不善地看了一眼。慕明棠被盯得莫名其妙，問：“怎麼了，這句話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謝玄辰雖然說著沒有，可是臉上的表并不好，眼神也不太和善。

慕明棠不明所以，怎麼了？只是在夸獎他作快啊？

此時兩人都換了寢，屋里的侍都已退下，只剩紅燭高燃，映在剛換的全新的錦被上，都是紅的。

兩人都剛洗完澡，衫單薄，頭發半干。謝玄辰把燈燭放好，隨后就回到床上。慕明棠早就困了，靠在床上一個接一個打哈欠，但依然撐著不睡。謝玄辰坐上來后，手自然地向錦被，這時候他發現慕明棠的目嗖地跟上來，期待又克制地看著他。

謝玄辰于是生生改變了方向，改去拿枕頭。

毫不意外地，他在枕頭下面看到了一個荷包。

慕明棠欣喜地說道：“這是我給你準備的歲錢！驚喜不驚喜？”

“嗯，驚喜。”謝玄辰配合著點頭，拿起那個紅的荷包。他拿起來時還在想，這個死心眼該不會真在里面包了歲錢吧？

如果真敢放錢……謝玄辰想了想，發現他也不能把慕明棠怎麼樣。

謝玄辰含著滿心無奈，解開荷包的系繩。他看到里面的東西，慢慢出來，十分驚訝：“你編的？”

謝玄辰拿在手里的是一個六耳如意結，用的是藍線，線條平整復雜，下面綴著玉珠，和市面上的如意結大不相同。

一看就是自己做的。

慕明棠湊過來，說道：“對啊。你翻過來看看。”

謝玄辰依言翻過來，發現如意結背面竟然用銀線編著一個字，正是古篆“辰”字。

謝玄辰心里仿佛被什麼輕輕一，一條繩結說來不貴，然而如此細的東西，要耗費的心思可并不。明明他這一個月來，并不曾看到慕明棠編東西。

何況這上面有他的名字，顯然是獨一無二，全世界獨屬于他的禮。

慕明棠見謝玄辰不說話，解釋道：“這是我自己編的，因為要寫你的名字，線路和普通如意結不一樣。你的名字取自星宿，所以我用了藍線，字是我認準了位置后，用銀纏繞在那一段的藍線上，然后拼出來的。”

聽著就能覺到需要多耐心和時間。謝玄辰將一整條致非常的繩結握在手中，低聲說：“謝謝，我很喜歡。”

慕明棠見謝玄辰一直不說話，本來在忐忑，聽到他說喜歡，馬上出笑容來：“星宿萬古，而不衰。你也要這樣，平平安安，如意百歲。”

謝玄辰看向慕明棠，此刻長發披散，僅著單坐在紅羅帳中，卻很認真地和他說，星宿萬古，而不衰。

月有晴，星辰也有看不到的時候。可是即便北辰晦，也絕不會熄滅。

謝玄辰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覺，他手拂過慕明棠半干的長發，手到肩膀時，很自然地轉了方向，將慕明棠抱到自己懷里。

“好。”

慕明棠沒料到他忽然來這一下，被謝玄辰抱了個滿懷。慕明棠懵住，好在謝玄辰攬了攬的肩膀就又放開，仿佛只是之所至，自然流罷了。

謝玄辰行為太明正大，搞得慕明棠也不好意思扭。飛快地瞄了謝玄辰一眼，囁囁說：“那我就睡覺了？”

“嗯。”謝玄辰點頭，妥帖將編有自己名字的如意結收起來，說，“你先睡吧，再有不到一個時辰就是朝賀了，我要去準備朝服，恐怕沒時間陪你了。”

“啊？”慕明棠驚訝，“那豈不是說，你一整夜都沒法睡覺？”

謝玄辰點頭：“差不多。不過今天夜里誰也沒法睡，我回來的最早都是如此，更別說其他人。”

慕明棠由衷嘆原來皇帝不是那麼好當的，做也是。平時要上朝當值，元日好容易放七天假，還要熬夜準備大朝賀。

慕明棠嘆口氣，說：“你也別太累了，實在困了，就閉眼休息一會。”

“我知道。”謝玄辰點頭，了慕明棠頭，說，“你先睡吧，我走了。”

慕明棠本來說要送他，謝玄辰卻說頭發還沒干，不讓出來。慕明棠只能坐在床上，目送謝玄辰出門。朝賀是一年最重要、最隆重的禮儀，在京員全部要整裝出席，北戎、西夏、高麗、趾、大理等國也會派使節慶賀鄴朝新年，事關國家面，不可玩笑。

謝玄辰走后，慕明棠一個人睡在床上，竟然覺得不習慣了。一晚上醒醒睡睡，直到天快亮時，才終于迷迷糊糊睡著。

慕明棠一覺睡到天大亮，凌晨時才真正睡著，雖然睡了很久，可是起來后還是累。謝玄辰還沒有回來，慕明棠無須拜見公婆，慢悠悠更梳妝，不不慢地用早飯。

所以還是自立門戶好，要是上面有公婆看著，哪能睡到自然醒。

慕明棠用了飯后，丫鬟才進來稟報：“王妃，宋府送了厚禮過來，王妃是否要過目？”

“宋府？”慕明棠反應過來，“宋丞相？”

“是。”

慕明棠大概能猜到宋宰相是為了宋五郎一事賠禮，堂堂宰相出手，慕明棠還是有些期待的。說：“把禮單來過來吧。”

臘月時宋五郎不知謝玄辰份，當街和謝玄辰起了爭執，言語間還頗有些不恭敬。要是其他宗室還好說，偏偏這個人是謝玄辰，皇帝都不敢給臉的人，結果被宋五郎給得罪了。

宋宰相氣得當場就拿藤鞭宋五郎，宋太太和兒媳好勸歹勸，才把宋宰相勸住。聽說現在，宋五郎都在祠堂里抄家訓。

然而再怎麼氣，兒子總是自己生的，兒子捅出來的簍子宋宰相總要收拾。宋宰相不敢直接上門，送禮過來又害怕皇帝多想。

自古君心多疑，宋宰相為當朝宰相，卻在年節時給先帝之子送厚禮，傳到皇帝耳朵里，指不定那位要怎麼想。

所以宋宰相一直不敢，直到昨天除夕宴上在皇帝面前過了明路，今日才敢吩咐家人送賠禮。慕明棠拿著宋府的禮單，瀏覽了一遍，心滿意足。

果然，鄴朝當的人都十分有錢。當初在蔣家的時候，就覺得蔣鴻浩家底頗厚。當時蔣鴻浩不過三司副使，宋宰相當了多年的朝廷一把手，手里的東西自然是蔣家完全不能比的。

新年第一天就發橫財，果真是好兆頭。慕明棠放下禮單，說：“我知道了，把東西收庫中，把這個單子拿過去登記。”

丫鬟領命而去，除了厚的賠禮，宋太太還送來了一封親筆書信，大意是替兒子賠罪，字里行間涕淚俱下，十分愧疚。慕明棠取了筆，給宋太太簡單地回了一封信。

除了宋家，王府門房還收到不拜年帖。新年拜年也是禮儀的一部分，現在很流行互贈年帖，畢竟遣人投帖可比親自登門拜年方便多了。

尤其謝玄辰份特殊，沒人敢上門拜年，然而年帖卻無一人敢落下。丫鬟把其中一部分帖子抱過來的時候，慕明棠都驚了。

這還只是主人有名有姓的那一小波呢，剩下的，還有好幾堆。

除了拜年帖，門房也積了很多各個府邸的節禮。能互送節禮的，便已經是有名的、親近的人家了，慕明棠讓人把節禮單子拿來看，酌回復。

正在看帖子和禮單，忽然外面說王爺回來了。慕明棠站起，才走了兩步，果然見謝玄辰掀簾而。

漢家歷來以紅為貴，元日大朝賀這種場合，從皇帝到臣子，放眼去全是紅彤彤的。謝玄辰今日便穿著絳紗袍，紅極其挑人，穿對了是艷若桃李，若是人不對，那一大紅便是俗氣了。但是謝玄辰穿緋紅卻極顯氣，清俊中帶著英氣，竟然有些艷麗不可視的覺。

慕明棠就明顯覺到，謝玄辰進來后，半個屋子都被他照亮了。

謝玄辰穿朱服紫已然習慣，他并不覺得有何稀奇，更不會注意自己這一如何引人注目。反而看到慕明棠后，謝玄辰頗有些委屈地訴苦：“總算是回來了。大清早等在宣德門便不說了，朝會之后，皇帝賜宴，非要邀請北戎和其他國的使臣欣賞歌舞和雜劇。前后足足折騰了一上午，現在才能回來。”

謝玄辰一夜沒睡，今天一大清早在宣德門外等著，朝賀禮儀繁瑣冗長，偏偏又十分講究，一點錯都不能出。這麼折騰一回，本是個力活。年齡大些、弱些的臣子本撐不下來，可是即便如此，文武外都以能參加元日朝會為榮。

然而此刻謝玄辰嫌棄的口吻自然而然，慕明棠聽完竟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慕明棠陪他換了服，然后兩人坐到羅漢床上，慕明棠說：“你昨天一夜沒睡，今天還累了這麼久，實在辛苦。我已經吩咐好了午飯，你先吃飯，然后去睡一會。”

慕明棠說完，問：“困嗎？”

不問還好，這一問，謝玄辰順暢地攬住的肩膀，將額頭擱在頸窩：“困。”

“先吃飯，吃完就能安心睡覺了。”

雖然皇帝賜宴，但是這種場合基本不能吃。謝玄辰依然閉著眼睛，安心地靠在慕明棠肩膀上，說：“熬了太久，頭疼。你陪我一起睡吧，不然我睡不著。”

謝玄辰的語氣再自然不過，而周圍侍奉的人從謝玄辰進門后就很錯，等聽到現在這句，眼珠子都要驚掉了。

雖然這種想法很大逆不道，但是……王爺，這是在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