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蚩見了兄長的面撲通一聲雙膝跪地，一路膝行到了仡康朗達面前，用南詔語大聲痛哭道：“國主！沒了！他們都沒了！”

仡康朗達心下一慌，立刻抬手示意兩個差人離開，又低頭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刑蚩，詢問道：“你說清楚，誰沒了？”

“他們！咱們帶來的軍隊！他們都沒了！”刑蚩痛哭流涕的講述著。

他們原本在山中分散駐扎，吃得都是自帶的糯稻團子，了便吃山中的雪水。

可是不知為何他們邊的人總是一個接一個的死去，且是死狀極其慘烈。

都是烏青，雙眼突出，猶如被人生生扼死一般。

不知是瘟疫還是中毒。

原本四萬余人的軍隊在短短幾日之便剩下了不足兩萬。

由于死人太多，所有的尸都只能草草埋葬。

那些掩埋不當的尸，引來了大批的豺狼野，見了他們就瘋狂嘶咬，連火也不怕了。

現在他們那些僅剩的活人都藏在了山，只有他一人跑出來報信。

仡康朗達聞言忽而覺得一陣眩暈，他覺得不可思議，又覺得是自己算了什麼。

就在他和顧攸在京中閑逛的時候，他的子民，他的軍隊，都在一個一個的離奇死亡。

就在方才，他還想著如何占領汴京皇城。

他的部將刑蚩便來告訴他，他還沒來得及手就已然功虧一簣了。

仡康朗達捂著起伏不定的口，嘔出了一大團污糟的塊兒，卯蚩岳蚩見狀急忙上前攙扶：“國主！您沒事吧國主！”

仡康朗達無力的擺擺手，抹了把角的鮮：“我沒事，你們誰去傳話與鴻臚寺卿，本君明日要見韓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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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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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蝴蝶

時隔數日, 仡康朗達再次在宣政殿廳前見到了韓墨初。

今日的韓墨初未戴發冠，只是松散的綰了發髻。一藕荷鶴紋氅，寬大的袖袍被襻膊束在后, 出半截修長潔的胳膊。

仡康朗達進來的時候, 韓墨初正在作畫。

寬長的書案上凌的鋪滿了畫, 韓墨初口中咬著一枝玉桿狼毫，左手指里筆如松林一般聳立, 右手則捻著只有松枝細的描線筆聚會神的給自己的畫作潤。

韓墨初這套作畫用的湖筆是顧修贈予他的生辰禮。

一套十二支, 通玉制的筆竿，用的也是最頂級的針毫，且每支筆的末端都點綴了一顆渾然天的翡翠珠子，整個大周朝僅此一套。韓墨初收到此時一面說著顧修不應因寵失德，奢靡浪費。一面很誠實的將這套湖筆擺在了拔床邊的小架子上，每日睡前都要細細的上兩遍。

“太傅大人，仡康國主到了。”總管太監元寶手中揚著拂塵，將后的仡康朗達讓了出來。

韓墨初凝神畫完了最后一筆才將手中口中的湖筆一次擱回了筆架上, 溫親切的出聲招呼道：“仡康國主，幾日不見您倒是有些憔悴了。看來我大周的風土，您不起啊。”

“周人，別說那麼多廢話，本君今日宮是來談上次未完之事的！” 現下的仡康朗達眼瞼下沉著烏青，臉慘白，整個人看起來灰蒙蒙的沒有半點神。他昨夜吐了兩回, 在鴻臚寺又找不到信得過的醫者，今日是強撐著一口力氣來宮中與韓墨初理論, 見了韓墨初這副事不關己的做派, 口翻涌的氣這會兒折騰的更厲害了, 不由得出言譏諷道：“還說是什麼上邦大國，原來只會耍這種不流的謀詭計！”

韓墨初向上抬著手臂，由著后服侍的小太監解開了他袖袍上的束縛，寬長的袖袍瞬間垂落，質地絕佳的料子沒有一的褶皺，就好似韓墨初那張永遠都能波瀾不驚的臉：“謀詭計？仡康國主這個詞用得為免也太客氣了吧？數以萬計的南詔親兵啊，怎麼說這也算是天良喪盡，十惡不赦吧？不過想想也是，同仡康國主在我大周做下的孽障比起來，本倒還真稱得上是寬仁了。”

“你既然知道你國南疆境現下是何種形，你便不怕你們南疆的百姓給本君的親兵殉葬麼？”仡康朗達咄咄人的向前走了幾步。

“本自然不怕，我大周有得是名醫良藥，豈能一直束手無策？”韓墨初繞過桌案，走到仡慷朗達前負手而立，從容不迫的敘述著已經發生的事實：“本知道南疆的疫病不是疫病，而是你遣人布下的瘴毒。本還知道，你此番進京并不只是為了合談，你這一路沿途走的都是山路，你讓你的親兵藏山谷之中一路布瘴，就是意在想讓我大周各地都陷對疫病的恐慌之中。不過本可以告訴你，瘴毒在我大周雖不可解，但已經可防。你京前布下的每一毒陣早就都被各地守軍清干凈了。南疆境的戰局早在你汴京前三日便已然扭轉了，我大軍自西戎借道繞行你軍后方，將你軍中現存所有的糧草全部焚燒殆盡，還有你藏在我大周京郊那些茍且生的親兵們，他們的命也都攥在本手里。”

“既然......既然如此......”仡康朗達有些站立不穩，他揪著前的布料試圖不讓自己倒下：“你們周人又為何要假意與本君和談！為何不直接開戰！”

“自然是為了騙你留居在京，然后吞掉你帶來的那些親兵啊。”韓墨初攏著袖口，側頭微笑道：“你費盡心思制的那些瘴毒，我大周早已有人能如法炮制。且藥更兇，發作更快。可憐你的那些親兵躲藏深山，天寒地凍，孤立無援。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邊的同伴一個個的倒下，還不能大張旗鼓的出來求援。”

“......”仡康朗達咬牙沉默，韓墨初描述的場景宛如一把利刃筆直的了他的膛還不斷翻攪。

“罷了，本知道你今日來就是為這些可憐人求一條生路的，本可以給你這個機會，只看仡康國主愿不愿意把握了。”

“什麼機會，你說。”

“本給你一盞茶的時間，寫出你在南疆所用的瘴毒解藥，本便也把我方的解藥給你，放他們一條生路，你看如何？”

“你想求解藥？”仡康朗達似乎看到了韓墨初的肋，聲音冰冷道：“本君若是不給呢？”

“仡康國主不給便罷，左右您現在手中也就只剩下這點籌碼了，您若是不想把握本也沒有辦法。”韓墨初惋惜的搖搖頭：“原本本是想給自己積點鷙的，誰知您不領。那您就出宮去吧，您若是腳程快的話興許還能看見一兩個活人，若是慢的話......”

“好！我寫！”仡康朗達語氣生的打斷了韓墨初。

仡康朗達言罷，立時三刻便有手腳麻利的小太監備齊了筆墨紙硯，安放在了用于待客的小桌子上，仡康朗達提筆飛速的寫下了十幾個藥名，隨后將手中的筆一摔：“夠了吧，你們周人的解藥呢。”

“不急，南疆路遠，本總要找人驗一驗的。”韓墨初拖著那張寫好的藥方給了邊的小太監：“去太醫院，拿給蘇先生看看。”

大約一柱香后，小太監又氣吁吁的跑了回來：“回......回韓太傅的話，蘇先生說此方可行。”

“你聽見了！把解藥出來！”仡康朗達近乎咆哮：“你難道想言而無信麼？！”

“解藥？”韓墨初滿臉歉意的看著對方：“本忘了說了，這瘴毒的解法復雜，解藥還沒來得及做出來呢。”

“你！”仡康朗達手想抓住韓墨初的領卻被對方輕巧躲過。

“不過，他們已經不必再用什麼解藥了。在你宮前夜，本已經下令王師軍隊用火攻山，現下山間估計已經沒有活人了吧。”韓墨初轉行到了桌案之后，拿起了那張心創作的畫，輕輕朝前一提，紙張緩緩飄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