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室皆靜,有人在看容瑕,也有人在看班婳。
班婳只是看了容瑕一眼,便低下頭繼續喝茶。
容瑕眉頭微微一挑,“我?”
石飛仙凄厲笑道:“若不是你,我又何必去那人跡罕至的破廟?”
“可是石小姐,我從未給你寫過任何字條,也不可能給你寫字條,”容瑕坦然地看向石飛仙,“不知你能否把字條給在下一觀?”
石飛仙冷笑:“如今出了這種事,你自然不會再承認寫過字條給我。”雖本有些虛榮,但是這世間能讓自愿做出這種行為的人,也只有容瑕一人而已。
現在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而且還有屬于石黨的李開在場,石飛仙也不擔心容瑕會毀滅證據,于是沒有多猶豫,便把那張藏在懷中的字條拿了出來。
容瑕沒有手去接,劉半山看向李開,李開猶豫了一下,手接過了這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字條。他也曾看過容瑕的字畫,所以打開字條一眼看過去,便覺得這字確實像是容瑕所寫。
但李開不敢直說,他只是把字條舉到劉半山面前:“劉大人,您看這……”
劉半山只看了一眼,便笑著搖頭道:“這字非容大人所寫。”
“什麼?”石飛仙猛地抬頭看向劉半山,“不可能!”
不可能不認識容瑕的字跡,這明明就是容瑕的字。
“石姑娘,下亦十分喜歡容大人的字跡,所以這些年來收藏了幾幅容大人的墨寶,但是……”劉半山轉頭看容瑕,“事實上容大人的墨寶有傳出,外面很多所謂容大人的真跡都是別人臨摹的。”
“這幅字雖然很像容大人所寫,但是只要請鑒定字跡的老先生來看上一眼,就能證明這并不是同一個人的字,”劉半山對石飛仙道,“石姑娘,大理寺有鑒定字跡的員,他的眼力連陛下都曾稱贊過,下這就把人來鑒定一番。”
見劉半山態度如此肯定,石飛仙心已經信了一半。神恍惚地看著容瑕,腦子里漸漸清醒起來。容瑕平日里對態度那般冷淡,又怎麼會寫字條約見面?
晃了晃,無力地坐在了冰涼的地上。
很快能鑒定字跡的老者來了,他手里還拿著容瑕寫過的字,只看了幾眼后便肯定地搖頭:“這是兩個人寫的字,容伯爺的字蒼勁有力,而且寫到最后的時候,有微微帶鉤的習慣,給人游龍舞般的驚艷。而這張紙條上的字,只是形似而不是神似,而且此人下筆的時候可能是因為腕力不足,落筆間稍顯虛浮。”
“寫這種字的人,若不是較為文弱的書生,便是一名子,”老者放下字條,對三位大人拱手道,“這是老的一家之言,不過為了案更為明朗,還請諸位大人多請幾位先生再辨別一番。”
“有勞先生,”劉半山對老者行了一個禮,轉對石飛仙道,“石姑娘……”
“不用了,”石飛仙面無表地抬頭,“我相信你的話。”
劉半山笑道:“既然如此,請問石姑娘能否證明你只是恰好與人約在了破廟中見面?”
李開見石飛仙啞口無言的模樣,在心中暗暗搖頭,石家姑娘這事只怕是說不清楚了。整個京城誰不知道石家二姑娘寫得一手好字,或許這張紙條是故意臨摹出來當做借口也未可知。
而且不人都知道對容大人有幾分誼,完全可以拿這個借口來掩飾殺人滅口的真相,真真假假誰又能說清楚?
“石小姐,在事沒有查清楚之前,只能暫時委屈你在此住上幾日了。”劉半山轉頭看了眼容瑕與班婳,“不過請你放心,我們不會放走一個壞人,也不會冤枉好人。”
石飛仙沒有說話。怪只怪看到別人送來的字條,便以為是容瑕所寫,連仔細辨認字都不曾做到。
知道自己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等待父兄來救,可是想到被人帶走時,父親背過的模沉默姿態,又為自己這種想法到可笑。石家的姑娘,生來就是為家族犧牲的。
唯一有過的奢,也不過是想嫁給心儀的男人,然而這個奢也破滅了,因為這個男人并不喜歡。
“我知道了,你們走吧。”石飛仙角勾出一個嘲諷的笑意,“不需要對我擺出這副偽善的面孔。”
坐在旁邊一直沒有說話的班婳突然站起,對容瑕道:“我該回去了。”
“等等,”容瑕跟著站起來,“我送你回去。”
“容君珀,”石飛仙住容瑕,神嚴肅地看著他,“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你寧可與班婳這種人婚,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班婳聞言停下腳步,回頭看向石飛仙,臉上的表不太好看。
世上總有一些人自認深,即便別人不喜歡他,也要堅持為自己的索要一個答案,若是對方不回答,便是冷漠無。哪怕這個人已經有人,或是有娘子,這些人也不會覺得自己的問題會有多難回答,而且對方也要必須回答才算禮貌。
他們全然沒有想過,不計場合的提問,本就是不禮貌,不管出于什麼目的。
而世人也總是被一些莫名的付出與深沉,比如說現在,班婳就看到在場有些人已經開始容了。
是啊,一個漂亮的弱子傾心于一個男人,這是何等妙的事,甚至值得人著書立傳,并且來慨一番的。若是男人不慨一番,哪還算得什麼風流才子?
“石姑娘,”容瑕停下腳步,“你在容某眼中,與京城其他姑娘一樣,而福樂郡主卻不一樣。”
“你日后不要再問在下這種問題,更不要當著在下未婚妻的面問這種問題,這種話問出口只會讓人到為難,更會讓在下的未婚妻不高興。”容瑕微抬下,“告辭。”
直到容瑕與班婳離開,眾人才漸漸回神。
對啊,這位石姑娘明知道容大人與福樂郡主已經定親,還當著人的面問這種問題,是不是有些不妥當?福樂郡主與容大人本不錯,但被這麼一問,沒問題都鬧出問題了。
李開在心中暗暗苦,這都是什麼事,他現在是左右為難,進退維谷。
他在石崇海那里一直不重用,心里對石家多多有些意見,現在對石家的事,也很難盡心盡力。
走出大理寺,班婳抬頭看天,見天仍舊有些沉,于是對容瑕道:“你現在回府嗎?”
“我先送你回去,”容瑕爬山馬背,“正好我有些事想要跟你說。”
“石二姑娘的事?”班婳挑眉,“不用了,我相信你跟沒什麼。”
容瑕詫異地看著。
班婳見他這副吃驚的模樣,忍不住笑道:“男人看人的眼神,跟人看人的目不一樣。在我看來,你看石二姑娘的眼神,與看李侍郎的眼神一樣。”
容瑕愣住,半晌后失笑道:“婳婳竟如此相信我?”
班婳認真地點頭。
容瑕看著黑白分明的雙眼,忍不住低低地笑了幾聲。
相爺的兒被帶進大理寺大牢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京城,甚至連一些百姓都開始繪聲繪的描述整個案。什麼石小姐因為嫉妒福樂郡主的貌,請殺手來刺殺福樂郡主,事敗以后,安伯沖冠一怒為紅,把石二姑娘告到了前,寧可得罪權傾朝野的石相爺,也要把石二姑娘押進大牢。
最后的結論是,石二小姐真是太壞了,安伯對福樂郡主癡心一片。還有那可憐的福樂郡主,一定是因為長得太好看才被人嫉妒。
這個故事里面,已經沒班淮這個當事人什麼事了。
也有人說,石小姐才是大業第一人,怎麼可能嫉妒福樂郡主?只是這種說法很快被人打臉。理由就是,艾頗國王子聽說石小姐是第一人,便想要求娶其為王妃,哪知道在宴席上他竟對著福樂郡主石小姐。
這說明什麼?
說明在艾頗國王子眼里,真正的第一人是福樂郡主,而不是石小姐。
又有人問,那為什麼之前大家都默認石小姐才是天下第一人?
有機智的百姓表示,肯定是因為石小姐會吸引男人,據說連福樂郡主第二任未婚夫,也是被石小姐勾引走的。
于是這個故事版本里,也就沒青樓姑娘蕓娘什麼事了。
種種恨仇、狗恩怨,在京城百姓的里,足以編長達百萬字的話本,節都還不帶重復的。據說一些茶樓里,已經有說書人據這件事進行改編,靠著這些故事,賺了不的打賞錢。
石崇海被外面這些流言氣得忍無可忍,于是跑到云慶帝面前喊冤告狀,然而不是每個人都能像班婳那樣,只要向皇帝告狀就能拿到好。
皇上這一次沒有看在太子的面子上,為他們石家保住聲譽,而是當著群臣的面斥責了他。
說他教子不嚴,態度懶散松懈等等,雖然沒有直接定他的罪,但是他的臉面卻丟了個。
石崇海已經很久沒有丟這麼大的面,下朝的時候,雙都在發抖,靠著兩位同僚扶著才坐進轎子里。
謝宛諭聽宮人說著石家人的狼狽模樣,笑著坐在銅鏡前輕輕描著自己上揚的眉:“有什麼好高興的,左右陛下也更喜歡太子,就算一時間讓石家難堪,也不會他們的本,我們最多也就看看熱鬧罷了。”
宮人見言語雖然冷淡,但是臉上卻猶帶笑意,頓時那里便明白過來,繼續道:“王妃您有所不知,外面說石二姑娘那些話,傳得可難聽了,若是奴婢被人這麼編排,早就憤而死了。”
“哦?”謝宛諭放下眉黛,轉頭看向宮人,“外面的人都在說什麼?”
宮人挑揀了一些適合在宮里講的流言,講完見謝宛諭心似乎極好,又補充了一句:“聽說還當著安伯的面問,為什麼寧可娶福樂郡主那樣的人,卻不愿意多看幾眼呢。”
謝宛諭似笑非笑:“安伯怎麼回答的?”
“安伯說,石小姐在他眼里,與京城其他子一樣,”宮人皺了皺眉,“這話大概是說石小姐沒什麼特別的意思?”
“不,”謝宛諭輕笑出聲,“這話是在說,他眼里從頭到尾就沒有。”
安伯此人對子十分疏離,從未見他與哪個子特別親近過,唯獨見到的一次,就是陛下萬壽禮的雪地里,他與班婳并肩前行,兩人間的氣氛,讓有種若是出去破壞他們,就是犯了天大錯的覺。
從未像今日這般慶幸,那天選擇了沉默,而不是把事告訴石飛仙。
石飛仙不是自認魅力非常,天下男人都會為折腰嗎?就要看看,到了這個地步,究竟有多男人真正愿意為折腰。從細瓷瓶中取出一支艷滴的花朵,手掐去花冠上的花瓣,咯咯笑出聲來。
“你在笑什麼?”蔣走進屋子,見謝宛諭坐在梳妝臺前,便懶洋洋地往椅子上一靠,“再過幾日是國公的壽誕,你記得準備好壽禮。”
謝宛諭松開手,仍由花瓣落了一地,然后用手帕著掌心的花,垂下眼瞼道,“殿下,既然是您外公的壽誕,你要親自前去才有誠意。”
“這個我知道,不用你來教,”蔣有些不太耐煩,“你只管準備好壽禮,到時候跟我一塊出門就行。”
他喜好,娶了謝宛諭以后,總覺得容不夠,所以兩人同房的次數并不多。這會現在見到謝宛諭長發披肩的模樣,他突然又有了幾分興致,于是走到邊道:“宛諭今日甚。”
“是嗎?”謝宛諭抬頭看蔣,笑著道,“可能是我心好的緣故。”
“那你平日可要多笑一笑。”蔣走上前,輕輕抓住了的手。
伺候的宮人們見狀,低頭沉默地退了出去。
三日后,刺殺靜亭公的四個刺客判了斬首之刑,而石飛仙仍舊被關在大理寺的監牢中。
太子妃在太子面前哭求了幾日,連眼睛都哭腫了。一再強調此事定不是自家妹妹所為,石家對陛下忠心耿耿,不可能與惠王舊部有牽扯,更不可能安排這種小混混去刺殺靜亭公,這一定是別人陷害的。
太子被哭得心,于是去大月宮到云慶帝面前給石家求。
“太子,”云慶帝看著太子,語氣中帶著失,“你是我們大業的太子,未來的皇帝,不是石家的婿。”
太子即便是格有些溫吞,也知道云慶帝這話不太好,連忙請罪道:“父皇,兒臣并無他意,只是覺得此案疑點重重,應該慎重審查,請父皇三思。”
“你又怎麼確定,這種疏不是石家有意為之?”云慶帝面無表道,“他們故意請混混手,若是事敗,也能讓人以為這是有心人陷害石家。因為相府怎麼可能連殺手都請不起,要找幾個小混混手?”
“但是你不要忘了,就算這只是幾個上不得臺面的混混,若不是靜亭公恰巧回頭,那麼現在他們就已經得手了,”云慶帝把手里的朱筆一扔,怒罵道,“大長公主為了救朕,連命都沒了,如今這些人還想把姑母唯一的兒子給暗算了,何曾把把朕放眼里過?!”
見云慶帝如此怒,太子一袍跪了下去:“請父皇息怒,兒臣并無此意。”
“息怒?”云慶帝看著太子的頭頂,只覺得怒火更重,“你讓朕怎麼息怒?那是你姑祖母唯一的兒子,你放著他們不去關心,反而去替石家人求,你說這話的時候,對不對得起你姑祖母?”
“父皇,”太子以頭扣地,惶恐道,“兒臣對靜亭公并沒有半分不滿,在兒臣眼中,靜亭公就是兒臣的半個親人,又豈會如此無,請父皇明察。”
“你為儲君,竟聽信后宅人的話,你讓朕怎麼放心把江山給你?”云慶帝頹然地擺了擺手,“你且退下好好想想,今天究竟應不應該來為石家求。”
太子告罪后惶然而退,再不敢提石家一個字。
見太子如此便退了,云慶帝心里更加失。若是太子為石家據理力爭,他反而會高看太子幾眼。可是太子僅僅被他訓斥幾句后,就打了退堂鼓,這般沒有魄力,又怎麼能為一國帝王?
可是想到魯莽的二兒子,云慶帝更加心煩,太子最多也就優寡斷,老二就純粹是沒腦子,這個江山若是到老二手里,遲早會天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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