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母親,”班恒送走宮里來的太監,鉆頭一臉霧水地對家人道,“陛下最近幾日是怎麼了,老往我們家送東西,嫌好東西太多了?”
“或許是看在我們借了太醫給謝家的份上?”班淮比兒子還不著頭腦,他把容瑕寫的謝恩奏折給云慶帝后,云慶看完折子雖然略有容,但也沒讓他覺得對方到無法自抑的地步,怎麼才過了沒兩天,就一個勁兒往他們家塞東西了?
“國公爺,小的打聽到了,”班淮邊的長隨小跑著進來,“陛下不僅給咱們府上賞賜了東西,安侯的府上,賞賜也是源源不斷,外面都傳我們兩家人得了陛下青眼呢。”
“我們家什麼時候沒有得青眼?”班淮揮手讓下人退下,心里覺得不安,陛下以往雖然厚待班家,但也不像現在這樣,日日往他們家送東西,仿佛迫不及待向世人證明,他對班家人有多好似的。
“陛下沒那般看重謝家吧,”班恒有些猶豫道,“怎麼可能為了謝家做出這麼多事。我聽說謝家出了這麼大的事,陛下與皇后只是派人問過兩遍,他們家得的賞賜,還不如我們家一半呢。”
“姐,是不是你上次進宮跟陛下說過什麼,讓他對我們班家好起來?”班恒扭頭去看班婳,最近幾日他姐閑得無聊,看到家里有個繡娘繡的東西漂亮,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竟然也要學刺繡。
學了好幾天,勉強懂得針怎麼拿,線怎麼理,然而繡出來的東西卻不能看。若不是他今天偶然見,還不知道他姐這麼無聊。
“我也沒說什麼,”班婳左手食指發疼,本沒心思聽班恒剛才說了什麼,現在聽到他問這些,愣了一下才道,“要不我派人去安侯那邊問問,或許是因為他做了什麼,陛下才對我麼另眼相待。”
“這倒也有可能,”班淮附和地點頭,扭頭去看沒有說話的氏,“夫人,你意下如何?”
氏緩緩點頭:“嗯,去問一下也妥當。”
安侯府里面,送禮探的人,宮里送賞賜的太監,來來往往絡繹不絕,差點踏平了安侯府的門檻。這些人在容瑕傷的時候不曾探,容瑕沒有怨過他們,但是他們現在來了,容瑕也不會熱招待他們。但是沒有人覺得容瑕這樣做得不好,反而對容瑕的品更加吹捧,仿佛他就是不世出的圣人。
班家護衛上門時,容瑕正在與門客王曲說話,聽到下人傳報,便對王曲道,“稍等。”
王曲看到侯爺匆匆離去的背影,心中微微有些焦慮。他承認福樂郡主是個很好的人,但是侯爺對福樂郡主的態度,實在太過了些。君子并沒有什麼不對,但是卻不能耽于。
不過是班家的一個下人,便讓侯爺出這般急切,若是班家的那位郡主上門,侯爺還會做出何等姿態?
容瑕見到這名護衛后,面和了幾分,“你們家郡主派你過來,所為何事?”
“在下見過侯爺,”護衛給容瑕行了一個禮,然后道,“郡主派屬下來,是想問一問近來發生的事。”
“哦?”容瑕挑眉,“你們家郡主是在擔心陛下賞賜的事?”
護衛沒有想到他還沒有開口,容瑕便猜了出來,他愣了一下,方才垂首道:“回侯爺,正是此事。”
“你今日若不過來走一趟,我也要派人過去一趟的,”容瑕笑了笑,“你回去讓郡主不用擔心,不是什麼壞事。對了,近來我尋得了幾本有意思的話本,你帶回去給你們家郡主。”
護衛接過一匣子書,向容瑕道了謝。
直到走出安侯府的大門,他才突然想起來,容侯爺好像什麼都沒有說啊?
自覺辦事不力,護衛很是愧疚,回到班府把話本給班婳以后,還向請了罪。
“不過是件小事,不必放在心上,”班婳笑著搖了搖頭,對護衛道,“既然容侯爺說不是壞事,那必然就是好事了,你下去吧。”
“是。”護衛心中恍然驚覺,郡主對容侯爺似乎信任的。
“郡主,”如意端了一碗冰鎮湯進來,班婳指了指桌案上,“放在桌上,都退下吧。”
“是。”如意福了福,把屋里其他丫鬟一并帶了出去。
屋子里安靜下來。班婳打開書匣子,從里面取出基本線裝書,忽然一張紙從書籍頁里掉了出來。
【婳婳給陛下繡的荷包真好看,何時給在下也繡一個。君珀落筆】除了這一行字以外,上面還繪制了一個荷包,荷包歪歪扭扭,更談不上有什麼。
班婳一愣,什麼時候給陛下繡過荷包?
忽然,猛地攥手里的紙,把它一點一點撕碎,才長長松了一口氣。
明白了,難怪陛下會忽然對班家這麼好,原來是因為“獻”了一個荷包給陛下。這是容瑕在后面做的,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還有……陛下為什麼會因為一個荷包,就對好得可怕的地步?
轉拿起話本開始翻閱里面的故事,一本奇談怪志里面,有個故事被折了一頁,這個故事里面講,有位老人病重,整夜驚夢,求神拜佛都沒有用,可是他的晚輩親自替他祈福,他竟是漸漸好了起來,也不再做噩夢了。
班婳合上書,這只是一個簡單的故事,還是容瑕想要借這個故事告訴什麼?
“婳婳,”氏站在班婳門外,“制坊的人來了,你讓他們給你量量尺寸。”
“來了。”班婳平折頁,把書放進書架中,順手拿起桌上的團扇,匆匆走出門道,“前些日子不是剛做了十多套服麼?”
“這是給你做秋裝,”氏道,“天氣熱,繡娘手里的活計也要慢下來,一來二去不是要耗上一兩月麼,秋后正好上。”
班婳搖了搖手里的團扇,抬頭看了眼天上白慘慘的太,也不知道是不是畏暑,總是覺得今年的夏季特別難熬,還沒進六月,便熱得讓人不了。好在府里備的冰夠用,不然可能要發瘋。
今年陛下行不便,應該不會去避暑了。陛下不出京,他們這些勛貴朝臣自然不敢私自出京,不然追究下來,這個罪即便是班家人,也是擔不起的。
制坊的人見到班婳便是一臉殷勤的笑,兩個穿著面,相貌姣好的婦人上前給班婳行禮:“見過郡主。”
“不必多禮,”班婳張開手,“知道你們忙,我便不耽擱你們時間了。”
“不耽擱,不耽擱,郡主是我們的貴客,能為您做出滿意的服,便是我們莫大的面。”雖然不久前才量過班婳的尺寸,但是婦人仍舊小心地量著上沒地方,就怕出現半點。
“這季的秋裝素淡些,”班婳抬高下,讓們量自己脖頸長度,“不可用紫紅兩。”
“妾記下了。”婦人先是愣了一下,這位郡主可是最喜歡艷麗的主兒,去年秋季可是在他們坊里定制了好多套艷麗的服首飾,偏偏一般人穿著顯輕浮,唯有這位郡主穿起來只會讓人覺得艷人,不敢讓人心生半點之意。
恍然憶起,大長公主是這位郡主的祖母,去年大長公主為了救駕而亡,這位郡主要避開艷麗之的服,倒是容易理解了。
花了將近半個時辰的時間,才量完尺寸。待制坊的人離開以后,班婳渾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今年的夏天怎會如此熱?”
去年的冬天格外冷,今年的夏天又熱得讓人不過氣,這老天爺是有意跟過不去麼?
“我們倒還好,便是熱了也能躲在屋子里納涼,”氏嘆口氣,“若是全國各地都這般熱,老百姓就要苦了。”
連熱了這麼多日都沒有下雨,肯定會出現大旱,老百姓的日子就過不下去了。兒從小沒有吃過苦,所能看到的地方,也只有京城這一片地界。京城乃是天子腳下,即便是農人,日子也比其他地方的老百姓好過,點災遭些苦,便有人來解決。可是在一些偏遠之地,就全憑當地員有沒有作為,反正山高皇帝遠,誰也管不到那些地方去。
班婳張了張,竟是說不出話來,因為連這一點熱都不了,完全不敢想象,那些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老百姓過著怎樣的日子。
京城里越來越熱,可是整整十幾天沒有下雨,天熱的時候,大街上幾乎看不到幾個人影,便是那些調皮的小孩子,這個時候也只會躲在家里不敢出來。
不斷有地方報災的折子呈上來,然而二皇子卻以皇上病重不可刺激為由,把這些折子了下來。只是派了幾個欽差大臣下去治理旱災。
朝廷中有人不滿,可是陛下現在輕易并不見大臣,有些急的大臣干脆找到幾個皇帝寵的人家,希他們能夠進宮帶個話。
可是誰敢帶這個話呢?
連二皇子都不敢做的事,他們這些做朝臣的人,更是不敢手。于是往日還喜歡游手好閑的皇親國戚紛紛躲回了家里,任誰上門都稱病不見,更有甚至自稱中了暑,傷了心脈,要細養。
中暑與心脈有關系嗎?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不愿意幫忙。
這些皇親國戚的行為,讓一些重臣寒了心。平日里這些人吃食穿華服,可是到了國家大事面前,卻各個不愿意承擔責任,若是整個大業朝都是這樣的人,天下百姓還有什麼樣的盼頭?
幾位憂心百姓的大臣聚在了一塊,想著進宮的方法。
“不如托人送禮到王德面前,這個太監是陛下跟前的太監總管,定能在陛下面前說上話。”
“不。”一位員反駁道,“這些太監最會見風使舵,這個時候他絕對不會冒險。更何況你我手中都不太富裕,又能送多他看得上眼的東西?”
地位如王德這般的太監,什麼富貴沒有見過,什麼大人沒有接過,王德只怕連正眼都不會看他們。
“這也不行,那也不妥,難道我們就眼睜睜看著這幾個地方的百姓苦嗎?”稍微年輕一些的員氣道,“寧王本就沒把老百姓的命看在眼里,那幾個所謂的欽差,皆是他的門人,去了那些地方又能做什麼?”
眾位員頓時垂頭喪氣起來。
是啊,陛下不管是,二皇子又是個不把百姓命放在眼里的人,只苦了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中,卻沒有人能夠解救他們。
十日后,忽然一個消息傳京城,寧王派去羊牛縣的欽差與當地百姓發生了沖突,竟是被當地百姓聚眾打死了。
這個消息傳到寧王耳中后,寧王氣得當朝發了大火,當即下了令,要羊牛縣附近的駐軍平民,抓住罪魁禍首。有朝臣對寧王這道命令提出反對,哪只寧王竟對這些反對聲聽而不聞,還讓侍衛把這些員拖了下去。
一時間,朝中怨聲載道。
越來越多的人對寧王不滿,有位員不知用了什麼辦法,終于見到了云慶帝。誰知道他說了沒幾句話,就被云慶帝不滿地趕了出去,似乎嫌他有些小題大做。
“不過是幾個民而已,竟然刺殺欽差,朕看他們是膽大包天!”
求見的員被罵得狗淋頭,走出宮門的時候,回著這座奢華的宮廷,長長地嘆息一聲。
古往今來,朝廷總是由盛,又盛衰,大業朝……也要走向這條老路嗎?
無奈之下,幾位憂國憂民的大臣聚在一起喝起苦酒來,酒過三巡已經有些開始醉了。
“我只是為天下百姓屈啊!”
“大業啊大業!”
有人伏在桌上痛哭起來,只是不知道是為天下百姓而哭,還是在為大業的未來痛哭。
“我們還有機會的!”一個年輕地員忽然激道,“還有一個人,也許能幫到我們。”
這個年輕人是這一屆的新科狀元,與班婳上任未婚夫是同一屆舉子,不過他家世普通,剛朝的時候并不如沈鈺如意。但是自從沈鈺被奪去職與功名以后,這位新科狀元便顯了出來。
雖然現在只是個從四品小,放在京城里不起眼,但是橫向比較起來,他發展得已經非常快了。
“誰?”一位頭發花白的大臣問。
“福樂郡主。”
“不行不行,不過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人,能幫什麼忙?”老臣連連搖頭,喝得有些醉的他,也不顧忌什麼君子不可說人壞話這種原則,“而且這位郡主向來格跋扈,喜奢靡,這樣的人能做什麼事?”
新科狀元卻不這樣想,他去年出城辦事的時候,還看到這位郡主幫著一位抱孩子的婦人提前進城,因為婦人懷里的小孩子高熱不退,瞧著不太好。這事他從不曾對人提過,更何況他一個年輕男人,瞧一位未出嫁的姑娘也不太妥當。
能對一個生病小孩都有惻之心的人,又怎麼可能沒有毫良善之意?
“這事除了福樂郡主,恐怕沒人再能幫忙了,”新科狀元苦笑,“所有人都知道,陛下很喜歡這位郡主,一年四季給的賞賜就沒有斷過。”
“但愿意幫這個忙麼?”另一位同僚問。
“總要試一試吧。”
“侯爺,”一位相貌不顯的小廝走到容瑕面前,“有幾位員準備去靜亭公府求見福樂郡主,讓郡主幫他們勸服陛下改變主意。”
“都有誰?”
小廝把這些員的名字報了出來。
“空有一腔熱,卻不長腦子。”容瑕把手里的書往桌上一扔,冷著臉道,“我看他們平日里也沒怎麼瞧得上福樂郡主,怎麼這會兒便求上門了?”
小廝不敢說話,垂首站著。
“罷了,”容瑕緩緩吸了一口氣,眼底的緒也一點點平靜下來,“終究這些人還知道關心天下百姓。”
小廝猶豫了一下,小聲問道:“侯爺,要攔下他們嗎?”
容瑕把手背在后,走到床邊看著院子里的一株石榴樹。這棵石榴樹是一月前剛栽種的,雖然日日澆水,可是天氣太過炎熱,看上去仍舊有些不神。
“不用了。”
“在這件事上,我無權替郡主做主。”
“是。”
“工部跟戶部的幾位大人要見我?”
班婳放下手柄銅鏡,扭頭看班恒:“你確定他們要見的是我,不是父親?”
“對。”
班婳覺得這些人有些莫名其妙,略想了想,“讓他們在外面等著,我更過后就去見他們。”因為天氣原因,這一穿得不太講究,在家里穿一穿還好,若是去見客就太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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