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姜水生騎著自行車回來, 看見家里窗戶碎了玻璃渣, 一想就知道怎麼回事, 他搖著頭嘆息了一聲。
姜穗攤開手,把孫小威給自己的150塊給姜水生看:“孫小威賠的錢。”
姜水生驚訝道:“他怎麼賠那麼多?”
姜穗咬牙:“不知道。”
其實哪里能不知道,用后世的說法, 孫小威就是個狗。然而十三歲的自己,總不可能用這個來給父親告狀。
姜水生道:“一扇窗戶要不了這麼多錢, 多的穗穗給他退回去吧。”
“爸爸。”姜穗悶聲道, “我不想去。”
“為什麼啊?”
姜穗不說話了,孫小威現在一見說話就結, 聽著都著急。好在姜水生只是隨口問問, 不愿意去, 姜水生二話不說就自己去還了。
姜水生去還錢,孫小威他爹瞬間就反應了過來, 不用姜水生告狀就把孫小威一陣好打。
孫小威在院子里上躥下跳:“爸!我錯了還不行麼, 你輕點輕點, 哎喲!”
他爹是真給氣笑了:“你小子有錢啊,早晚家底都得給你敗, 不如早點打死了事。”
孫小威也冤:“我當時腦子里,就只有……”他閉了, 捂著屁齜牙咧就是不說話了。
“你倒是說說你腦子只有什麼?豆腐渣麼!”
孫小威臉通紅,咬牙挨了這頓打。
他本來以為他紅著臉刨土這件事會被嘲笑很久,沒想到這件事大院兒所有男孩子意外一致地緘口不言。那天的驚鴻一瞥,了所有人心照不宣的。
孫小威咬著草, 目不聲地往那扇修好的窗戶瞥。
邊杜力說:“那是姜穗吧?
有人道:“是。”
“……哦。”
眾人面面相覷,有人紅著臉問:“你們覺得,好看嗎?”
誰也不吭聲,仿佛誰第一個說就輸了似的。
“孫小威,你覺得呢?”
孫小威突然被點名,跟被踩中尾的貓似的:“我覺得什麼?那副樣子……一看就不是好人。”
男孩子們如夢初醒一般:“對對,不是好人。”
他們心口不一,神思不屬。然而孫小威的話,大家還是有點認可的,姜穗長相和格可不符合,長得滴滴的,一雙桃花眼微微上挑,像是小桃花了。
這一年學渣們搜腸刮肚也不知道怎麼形容的模樣,反正、總之一看就不是好人就對了!
馳厭花了將近兩個月的時間,給富二代楊嵩改了一輛托車。
八月末,城市燥熱的氣流加劇著酷暑。
有人不耐煩地說:“楊嵩,他怎麼還沒來,你耍我們玩兒呢,要是車子改了垃圾,老子當場給你砸了。”
楊嵩也心煩氣:“急什麼!”
“他來了!”
眾人紛紛回頭看過去,一輛黑的托車從遠疾馳而來,巨大的引擎聲伴著夏日里空氣折的灰塵,黑年控著托車,飛躍過欄,車子行一段距離,急速拐了個彎,最后穩穩在他們面前停下。
車子行的軌道一道深痕,富二代們瞠目結舌,半晌才有人激道:“酷啊我!”
楊嵩也反應過來了,激得眼睛都亮了。
車上的年摘下頭盔,沖他點點頭:“楊。”馳厭將頭盔掛在把手上,富二代們稀奇地這輛改裝好、外形酷似子彈的托。
馳厭道:“車胎是熱熔胎,賽車專用的,抓地強,作能好。油封鏈條和氙氣大燈也改了。”他說著,打開了托車的照燈,幾個人眼睛都綠了,稀奇地。
“這他媽車子太酷了。”
馳厭把鑰匙給楊嵩,楊嵩激得不行,他酷托車,家里收集了十多輛,但是沒有任何一輛比得上馳厭改裝以后的。現在得到這把鑰匙,就跟他爸把產給他一樣激。
楊嵩說:“馳厭,不,厭哥,你以后就是我親哥。”
馳厭笑了笑:“楊說笑了。”
楊嵩著車,說:“多錢你盡管說,無論多都是應該的。”他當初抱著試試的態度,隨便從車庫拖了一輛給戴有為那小子,沒想到會看到這樣炫酷的托。
馳厭道:“不用,之前就說過不收錢,改裝來玩玩。”
“那怎麼行!必須給。”
他幾個兄弟也囂著必須給,馳厭最后依然只收了買材料用的本費。
這一單一分錢沒有賺到,戴有為知道的時候,都心痛死了:“什麼?你傻不傻啊,真一分錢沒收!那車子那麼帥!”
馳厭說:“我心里有數。”
戴有為不懂,馳厭卻明白,他最大的收獲已經得到了。人際圈子悄無聲息地打開,以后看到這輛車的所有人,都將知道馳厭這個名字。
楊嵩高調又炫耀,可謂車如命,實在是最好的人選。
然而快九月了,還要考慮的事就是去高中需要買很多新的生活用品。
馳厭想了想,以后不了和楊嵩這類人打道,他如今這確實不行。段家那面的行頭屬于“工作服”,也不能日常穿。他第一次走進大商場,導購員見他高高瘦瘦,穿的也是地攤貨,免不了答不理,馳厭也不在意,挨個兒看過去。
他最后看上了一套黑的襯和西服長。
一看價格,竟然標價1866。在這一年,也算是比較奢侈了。
導購員見他皺眉,輕輕嗤笑了一聲。
馳厭的目,躍過那套男士服,落在最里面玻璃櫥柜的水晶小貓上。
它太漂亮了,貓眼做得很真,是純粹的綠水晶,在燈折下憨傻可栩栩如生。馳厭皺著眉。
導購員說:“我說你不買就別擋道啊,服你到底要不要。”
馳厭道:“服不要了。”
導購員譏嘲厭煩的目還沒來得及出來,又聽見這個窮酸的年說:“那只水晶貓給我。”
導購員呆住。
那貓比服還貴兩百塊啊。
水晶貓安靜窩在他懷里,燙得口有些疼。
這是馳厭這輩子第一次做這麼腦熱的事,他的理智清楚又冷淡地告訴他,它再漂亮,也不過是塊石頭而已。石頭在李子巷隨可見,犯不著面的服都不要,買這麼個無用的東西。
然而他想起那天在舞蹈室里面,看他警惕討厭的眼神,讓他心中那種不悅又升騰了起來。
他自己的臉,姜穗舞蹈鞋踹在上面的覺似乎還殘留著,他抿了抿。
馳厭沒有回李子巷,八月的夏天,他一汗,手指輕輕挲著手里的水晶。
它在下更加炫目麗,折出七彩的芒。這樣昂貴的奢侈品,他從來沒想過將它從櫥窗買出來,然而現實是,他站在了大院外面。
他沒想怎麼樣,只不過敬老院那件事,像是他心中一個坎兒,哪怕是段玲到了報應也不能讓他心里平息一點。
馳厭冷著臉,踱步到了姜家門邊,從前門看到后院兒蹲了兩個小姑娘,他腳步頓住,沒再打算進去。馳厭抬眼看進去,姜穗背對著他,專心看著一個木桶。
姜雪在捯飭冰,姜穗托腮看著姐姐。
“穗穗啊,我這次一定能功,你相信我,菠蘿味兒的冰可好吃了。可惜你們家井水不夠涼,不然我剛剛也不會失敗。”
姜穗眼帶笑意,點點頭。
2000年家還沒有冰箱,姜雪家也沒有,姜雪買了包做冰的末,把它用開水沖了倒進碗里,然后放進裝有涼水的木桶,再等一會兒也能凝固爽口的冰。
兩個孩子目不轉睛盯著木桶看。
好一會兒,姜雪用勺子,驚喜道:“了了!”
姜穗被的喜悅染,也彎著眼睛笑。
姜雪用勺子舀起來,小心翼翼又期待地喂一口:“你試試,好吃不?”
姜穗張吃了一口,年貧瘠卻彩斑斕,這樣的冰顯得可貴又可。
用力點頭,肯定姜雪:“好吃,雪姐姐真厲害。”
姜雪被如今的笑容擊中心臟,夸張地捂住口:“快別笑了,別對著我笑,我需要人工呼吸了……”
姜穗更是樂不可支。
姜雪吧唧一口親姜穗臉上,捂住臉:“啊啊啊我妹妹天下第一漂亮!”
姜穗的反應速度哪里躲得掉,被嚇了一跳,反應過來無奈極了。
手把漾的姜雪拉起來,又用力拎起木桶,打算放進家里。
馳厭本來面無表看著。
他在姜雪大聲喊出妹妹第一漂亮時,額上青筋歡快跳了跳。
然而稚弱的小拎著木桶轉過,吭哧吭哧要往屋里走,抬起眼睛看見他時,他用力抿住,一眨不眨看著。
姜穗拎著桶,被門口高高的年嚇住,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不確定道:“馳……馳厭?”
馳厭死死攥手中小貓,似乎恨不得碎它。他耳朵發燙,面卻很冷,像是結了一層不化的冰。
他轉便走,看也不看一眼。
那只小貓也不打算給了。
原來不是姜雪眼瞎,眼瞎的人是他。這種東西,這樣的姑娘,應該還看不上。
姜穗看著他的背影莫名其妙,迷茫地問姜雪:“我又惹到他了嗎?他臉好難看。”
姜雪探出頭:“沒有吧,這人真奇怪,擺死人臉給我們看做什麼,欠他錢嗎?”
姜雪說話一點也不注意音量就算了,這兩個姑娘也不知道等別人走遠了再說!馳厭還沒走遠,他耳力好得很,聞言咬牙,氣得口發悶。
死人臉……
他抿著,加快腳步走出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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