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穗洗完服,又和姜水生一起把午飯吃了。
七月的夏天悶熱, 外面太大, 姜穗的質怕熱, 便打算晚上再還萬花筒。
等待天邊變瑰麗的玫紅, 這才出了門。
孫家大院兒的門關著, 上前敲了敲門。
孫小威躺在躺椅上, 閉著眼睛不為所。
孫晨剛要去開門, 段玲一揚下,沖馳厭道:“你死了麼,還要我舅舅開門。”
馳厭一言不發去開門了,段晨皺眉, 到底不是自家孩子不好訓斥, 他嚴厲了聲音:“小玲。”
段玲扁了扁,倒是沒再說什麼了。
的親人就父親和這個親舅舅, 在他們面前, 還是愿意收斂脾氣的。
馳厭打開門,門外仰頭看他, 夕在上留下細碎溫的剪影,沒忍住道:“馳厭?”
聽見聲音, 在躺椅上的孫小威一躍而起, 想要跑,又變了驕矜的步子, 往門外走去。
段玲皺了皺眉,這個表弟一向眼高于頂, 現在這麼激,鬼都看得出不對勁。
馳厭低眸看,低低“嗯”了一聲。
孫小威推開馳厭:“姜穗,你怎麼來了?”馳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姜穗,抿了抿。
姜穗舉起手中的萬花筒,遞給他:“來還你這個。”
孫小威說:“我送你了。”
姜穗頭疼道:“這個很貴,你自己收著吧,別隨意送人。”
孫小威不接:“我自己的東西,我送就送。”
姜穗剛要說,孫小威不接那只能還給孫叔叔了,旁邊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拿了過去。姜穗偏頭看著馳厭,馳厭面無表。
孫小威炸:“馳厭,你做什麼?”
馳厭平靜道:“說了不要。”
馳厭也不看他們,面上沒什麼表,拿起萬花筒進屋,給了孫晨。孫晨疑道:“這不是小威的嗎?”
馳厭往門邊看了一眼,淡聲說:“他拿去送人了,別人還了回來。”
孫晨額上青筋一跳,這還是孫小威爺爺給的古董,讓他好好收著,轉眼就送人了。這敗家兒子!然而姜穗他還是很喜歡的,他聽見了糯糯的聲音,于是道:“穗穗嗎?快進來玩。”
門外揚聲道:“謝謝孫叔叔,爸爸在家等我,我要回家了,改天來玩。”
段玲盯著萬花筒:“舅舅,這個好漂亮,我可以看看嗎?”
孫晨對外甥不小氣:“拿去玩吧。”
段玲雖然見過不好東西,卻也知道這個很漂亮,與一般的萬花筒不同,它里面的時間是立的,就像真的邁進大自然一樣,而且散發著檀木香,滾邊的是真黃金,而且拿在手中很有分量。一看就非常值錢。
姜穗離開,孫小威一進來就炸了:“段玲!還給我!”
他搶寶貝一樣把萬花筒搶回來。
段玲氣死了:“我是你姐姐,你拿去送人都不給我看看!”更想知道,孫小威究竟送誰了?這小氣鬼竟然也舍得!
孫小威說:“我可沒有你這種把弟弟推去喂馬蜂的姐姐。”
段玲臉不好看:“都說了是意外。”
然而誰也知道不是意外,這麼多年段玲不過來玩,也是因為小時候有一次段玲好奇老家樹上的馬蜂窩,結果捅下來才知道害怕。把小兩歲的孫小威推倒,自己跑了。
而是事后段玲害怕極了,沒讓人去救他。
這件事在孫小威心中扎了刺,馬蜂多毒啊,他差點就喪命了,從此再也不待見。
孫晨拍拍孫小威的腦袋:“男子漢別記仇,小氣像什麼樣子。”
孫小威敷衍地咧了咧角。
段玲到底心虛,不再和他搶萬花筒了。
段玲來院子,就是為了和同齡人玩的。玩耍,馳厭自然不會參與,他便待在孫家幫忙做事。
孫晨看他眼神頗為欣賞。
沒幾天,段玲就和趙楠梁芊兒了,但是梁芊兒看出來了,段玲有時候看著自己的目冷冷的,讓打了個寒。
梁芊兒心里既得意又難,得意的是,戴著口罩的段玲正好襯托自己的好看。
難的是,段玲家很有錢,自己低了一等,不敢像對趙楠那樣頤指氣使。
段玲問:“穗穗是誰?”
幾個孩子都愣了愣,隨即梁芊兒眼睛一亮:“啊,姜穗,你也認識嗎?”
段玲說:“我為什麼要認識?”
梁芊兒長大了幾歲,比趙楠明太多,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主要是平時不和我們一起玩,你突然問名字我很詫異。”
段玲示意繼續說,梁芊兒笑笑:“可能看不上我們吧,畢竟那麼漂亮……”趙楠疑地看看梁芊兒,不是梁芊兒讓他們孤立姜穗的嗎?
這下連趙楠都覺到段玲猛然冷下來的臉了。
段玲扯了扯角:“我們找玩啊。”
這正合梁芊兒心意,一群人浩浩往姜穗家走。
姜穗在寫暑假作業,從窗前看見們,皺了皺眉。
段玲見到的時候,都抖了一下,瞪大眼睛,仿佛在看另一個林雯雯。
“姜穗,一起出去玩啊,你天天都不出門。”
姜穗搖頭:“我寫暑假作業。”
梁芊兒小聲給段玲說:“看吧,我就說看不起我們。”覺到了,一見到姜穗,段玲的火力全部轉移了。這讓不甘,卻又樂于看熱鬧。段玲誰惹得起啊。
姜穗眨眨眼,總覺得梁芊兒沒說好話。
段玲語氣不善道:“那你什麼時候有空。”
這樣咄咄人,姜穗語氣依然很禮貌:“對不起,我寫了作業還要打掃衛生。”
段玲抱著雙臂,有些明白為什麼孫小威喜歡。
段玲看年紀還小,長得就跟個妖似的,說:“既然你沒空,我們可以幫你打掃衛生。”
讓們打掃還得了?
院子里還晾了很多藥材,姜穗搖頭:“我不習慣和你們玩。”
段玲已經是個的,比這些都大個一兩歲,雖然心中惱怒,然而姜穗語氣很很禮貌,讓沒法發火。半點也沒把之前那個勸架的和姜穗聯系起來,畢竟前后差距太大了。
梁芊兒拉拉段玲:“算了吧,我們請不。”
孩子們只能離開,段玲一路沉著臉。梁芊兒小聲說:“總會出門的,家做藥材生意,院子后的山林空著,姜叔叔就拿來種藥材,下大雨前有時候會去蓋苗子。”
段玲冷睨梁芊兒一眼:“你什麼意思。”
梁芊兒心里一咯噔,勉強笑笑:“沒什麼意思。”
然而一年多前,林雯雯幾乎給段玲留下了很深重的影,見到姜穗,幾乎一下子就想起了林雯雯。都那麼好看又高傲。
不,姜穗更甚。為什麼們都可以活得這樣愜意!
段玲說:“那來玩一個游戲吧。”
夏季雨水最旺盛。
黃昏一場暴雨前,姜水生依然沒回家。
姜穗關好窗戶,又趁著風雨沒來往山林走,這片林子雨水茂,將零碎藥材苗子撒進去,來年就會收貨一大片寶貴的藥材。
這個法子是姜穗想到的,得靠自己多攢點錢,萬一姜水生依然出問題,那麼他們家可以自己努力過去。
于是這片藥材林看得比誰都重。
段玲和梁芊兒們準備看好戲,梁芊兒也損,和趙楠在姜穗蓋苗子的地方挖了一個大坑。別人躲得過去,姜穗不一定,生了病,反應特別慢。
們也沒想怎麼姜穗,但是讓因為“高傲”吃吃苦頭是可以的。掉坑里,淋一會兒雨,自然有人找出去。
山上有一條小溪流,偶有明的魚苗游來游去。姜穗沿著小路上山,走得很慢,如今一般不再摔倒了。
趙楠有些害怕,雖然壞,可是這種害姜穗的事,不太敢做。
“要不我們回去吧……”
梁芊兒說:“閉,要回去你回去,那坑里什麼都沒有,又不會傷著。”
姜穗過來蓋苗子,拉開薄改上去,但是來來回回都避開了掩蓋好的。
段玲皺著眉頭,走過去。
天上開始打悶雷。
姜穗回頭,就看見段玲站在自己后。
趙楠手腳發,梁芊兒臉也不好看。
們急急忙忙跑進了孫家,趙楠一看馳厭,抖著嗓音說:“哥,出事了。”們不敢和大人說,姜叔叔知道,估計再好的關系都要打人。
馳厭看一眼,趙楠可從來不喊自己哥,他也沒這樣的妹妹,然而他沒糾正,只看著們。
趙楠支支吾吾:“段玲和姜穗,在山上……”
天空開始下雨了。
馳厭冷冷看們一眼,飛快往他曾經捕捉斑鳩那片山林跑。
而此刻,段玲和姜穗都坐在坑底,兩個人臉都不太好。
段玲很想撲過去打,然而到底不是個神經病,知道這件事是誰的錯,雖然姜穗抓住了自己,兩個人一起掉了下來,可是是自己推下去的。又小又高的坑,掉下去們腳就扭傷了。
段玲沒想過會扭到腳,臉煞白,淚水也留了出來。
姜穗遭遇飛來橫禍,臉也不好看。
然而沒哭,安安靜靜等著趙楠們喊人來救。
雨水打在們上,泥漉漉的,姜穗涼鞋,白的腳趾上全是泥。
來回跑要一會兒,而轉眼就了瓢潑大雨。
段玲了眼睛,死死盯著姜穗。姜穗不反對報復嘲諷容貌的人,可是自己明明什麼都沒做,這讓也有些生氣。
頭頂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我拉你們上來。”
兩個齊齊抬頭,看見了全的馳厭,雨水順著他下顎流下去,他半跪在坑口邊,沖們出手。
段玲眼睛一亮,這可是的人,問:“你先拉誰?”
剩下那個人,意味著還得等待一個來回,至在這里孤零零淋二十多分鐘的雨。
姜穗也抬眼看他。
那雙桃花兒眼雨水洗過一樣,明澈干凈,映出他沉默的模樣。
他心猛然有些痛,出聲有些艱難,然而他還是低聲說:“段玲,手給我。”
段玲一笑,心頗好,爬上他的背,朝著坑底看了一眼。
坐在坑底的看著他們,一言不發,連求救都沒說。
馳厭死死咬著口腔,里一陣腥氣,他不敢看那雙好看的眼睛。他背著段玲,一聲不吭往大院兒走,腳步飛快。
路過溪流,段玲說:“我要去洗洗鞋子,我鞋子上全是泥,很不舒服。”
見馳厭沒有反應,段玲加重語氣:“我的話你沒聽見嗎?”
馳厭抿著,眼神冷得快要結了冰,他再沒聽的話,任憑怒罵拍打,像是背著一塊木頭。
到了孫家,他把段玲一扔,就腳步急切又要上山。
段玲高聲道:“你要做什麼!不準去,不然我讓我爸扣你工資。”
他猛然回頭,那目又冷又涼,看得段玲抖了抖,一時竟然不敢再出聲。真有種覺,再說話這個神經繃的年會忍不住對手。
他一路跑了回去。
姜穗抱著膝蓋,大雨打得有些疼。手搭小蓬蓬,阻隔雨水拍打的臉,祈禱爸爸快點回家。
有些難過,其實沒法不難過。
這種況,換了誰,再的人心里都不好。是到傷害的人,可是馳厭還是先救了段玲。如果爸爸在,他再善良都會心疼他家穗穗的。
馳厭跑了回來,見乖乖坐在坑底,他口腔一陣氣。
他手指微微抖,語氣低了很多個調,沖出手:“姜穗,手給我。”
姜穗抬頭看他,也沒鬧脾氣,畢竟害的不是馳厭。
把小手遞給他,禮貌地說:“謝謝你。”
馳厭心都快碎了。
他說:“我背你下去。”
“我可以走,拜托你拉一下我就可以。”
他不說話,猛然抱起,姜穗愣了一秒,反應過來已經在他懷里了。
年膛邦邦的,有些排斥這樣,也有些惱了,推了推他:“我要自己走。”
的手明明輕飄飄的,抗拒地落在他肩上,卻讓他臉有些蒼白,馳厭說:“對不起。”這一聲很輕很輕,輕到聽不見。
姜穗排斥極了被他這樣抱著,又不是小孩了,馳厭這樣抱不禮貌。
可他走得很快,大雨落下來,他微微弓著子,替擋了雨。
小小一團,被他按在懷里。
“我要掐你了馳厭,你放開,我生氣了。”
他抿住。
邊就是溪流,狠下心,掐了他一下。
他子也沒,只是輕輕嘆息一聲,然后把放了下來。
姜穗還沒松口氣,他就把放下了巖石遮住的地方,讓把涼鞋浸在水里。
那雙小巧的、會跳舞的腳,被溪水沖走泥,出原本的白皙。
馳厭沉默著,半跪在邊,給把涼鞋了,為輕輕洗腳。
姜穗完全沒反應過來,有些茫然,一雙玲瓏白皙的腳踩在年掌中。
等反應過來,這下徹底生氣了,一掌打過去。
馳厭握住的手,沒讓落下來,他看著,眼里翻滾著許多緒。
這下怎麼又要自尊了!段玲打他不是都不躲不閃的嗎?
他重新為穿上鞋,說:“我送你回家。”涼水浸一下,腳沒那麼痛。
姜穗從來沒有發這麼大的火,在他懷里折騰著要下去。明明沒有段玲那狠勁,但他卻覺得不太好。
背著段玲時,他當自己搬貨,背著一塊漉漉的木頭。
可是抱著姜穗時,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抱著的,是怎樣的珍寶。
珍寶生氣又鬧騰,揪住他頭發。
他被迫低頭看。
珍寶瞪大眼睛,快氣哭了。
然而眼睛里只有他,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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