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傅余這再正常不過的問題,云喬一時竟沒能答上來,原本的笑意也隨之淡了些,下意識地借著喝茶掩飾過去。
明眼人都能看出這細微變化,更別說傅余這個當了幾年細作,最擅察言觀的人了。
“他對你不好嗎?”傅余擰眉問道。
他不笑的時候,眉眼間的銳氣愈盛。
云喬蹭了蹭鼻尖,否認道:“倒不是不好……只是事說來話長,一時半會兒也難說清楚。”
傅余聽出話中的回護之意,沉默片刻后,主將自己的事和盤托出:“兩年前我領了將軍的令潛西域,需得匿份,所以未能再傳消息回去。原本是打算回京述職后,尋個機會告假回平城,可沒多久就趕上先帝駕崩。”
“圣上將軍在我手中,不開,便差人先送了些東西回去……”
傅余差人送回平城的,除卻一封親筆信,還有自己論功行賞得的大半賞賜。可仆從還未回京,今日散朝議事后,他便先從圣上那里得知了云喬的消息。
傅余這些年過著刀口的日子,自也算是見慣了大場面,但聽圣上輕描淡寫提起此事時,仍舊心神巨震,久久未能平靜。
他知道云喬嫁了個書生,也知道新帝曾經流落民間,但從未將這二者之間聯系起來。
圣上并沒就此多言,只說是等改日尋個合適的時機再見。傅余當時含糊應了下來,可出宮之后怎麼也按捺不住,更不知這個“合適的時機”要等到何時,便擅自上門來了。
“你這兩年杳無音訊,可真是我……如今親眼見著你好好的,終于能徹底放心下來了。”云喬從芊芊手里接過賬冊來,大略翻了翻,再看向傅余時,不免生出些唏噓來,“現下再看,這點銀錢也算不得什麼。”
云喬時,家中雖算不上富貴,但并不必為生計發愁,有過幾年無憂無慮的日子。只是后來父親染病,請醫問藥花盡了家中積蓄,便不得不想方設法地找賺錢的門路。
年紀不大,做不什麼正經活,賺的仨瓜倆棗不夠填的。
在父親病床前還能強撐著笑意,可私底下算藥材和存糧時,卻止不住地落淚,總覺著無路可走了。
那是云喬最為窘迫的年歲。
也是自那時起,云喬收斂了玩的天,滿心只剩下賺錢。為此沒遭人冷眼,起初臉皮薄還會難為,但為了生計總要撐下來,久而久之也就看開了。
旁人說什麼都是虛的,唯有握在自己手中的銀錢,才能讓安心。
當年傅余離開平城往西境去時,曾將自己從軍得的銀錢留了一半給做生意,說是等歸來后再向討還。
但到如今,兩人誰也不缺這點銀子了。
不過云喬還是早就將傅余那一份厘清,想著當面還,算是踐行了這樁越多年的承諾。
可傅余卻并沒收。
“我這個人手里存不住銀錢,放我這里,怕是沒多久就都流水似的用出去了。”傅余自嘲了句,又隨口道,“就還放你那里寄存著吧,若是哪日窮得過不下去了,再問你要。”
云喬見他還是如從前那麼枝大葉的,不由得一笑,隨后應承了下來。
傅余并沒久留。
他過來本就是臨時起意,實則還有不正事等著理,并不好一直在此耽擱。再者,以云喬現在的份,久留下去也不合適。
京城不是平城,兩人也不再年了。
他起告辭,云喬也下意識地站了起來,想要相送。結果忘了腳踝上的傷,走出一步后,牽到傷,疼得倒了口冷氣。
“怎麼了?”傅余立時回過,三步并作兩步上前來,打眼一掃便看了出來,“你腳上有傷?”
“昨晚沒留神,扭到腳踝了,不是什麼大事。”云喬擺了擺手,仰頭看著近在咫尺的傅余,沒忍住慨了句,“你怎麼長高了這麼多啊……”
方才傅余剛進門的時候,就留意到了,可站近了再看,仍舊覺著意外。
云喬比傅余要大一歲多,時甚至是要比他高些的,直到分別時個頭上也沒差他太多,眼下卻不得不仰著頭了。
傅余抬手,在頭頂虛虛地比劃了下,隨后調侃道:“是你后來不長了。”
云喬瞪了他一眼,又抿笑道:“你既還有事要忙,就別在這里耽擱了,我腳不便,今日就不送你了。”
傅余深深地看了一眼,這才轉離開。
見完這一面后,云喬便再什麼記掛的事,一邊在家中養傷,一邊仍舊隨著先生們學東西。
十月底婚期將近,尚宮局也要遣吏出宮,到別院這邊來教學規矩、備嫁。屆時必然就沒什麼出門的機會,云喬當機立斷,決定在宮人們來之前出去逛一逛。
一番商議后,最終將目的地定在了城外的相國寺。
云喬已經養好了傷,想著秋高氣爽宜登山散心;芊芊則是覺著哪里都一樣,事事隨;至于栗姑,則是想要去給上柱香,將這些日子繡的佛經供奉給寺中,算是為兒祈福。
云喬原本是想著換個男裝輕車簡行,只帶個引路的青穗,卻被梁嬤嬤給勸住了。
“相國寺香火鼎盛,人來人往,保不準會有認出您的。”梁嬤嬤條分縷析道,“立后詔書下后,您行事時便該更加小心才是,過于隨便,難免遭人詬病。”
若論規矩,云喬是從來說不過梁嬤嬤的,只能依著的意思,由侍好好裝扮了一番。
被繁復的襦與披帛、高高綰起的致發髻制約著,走路都得格外留意些才行。這些日子的規矩與禮儀終歸沒白學,走起路來蓮步輕移,端莊又不失秀。
梁嬤嬤看在眼中,甚是滿意,自覺總算是能跟圣上差。
云喬臉上掛著笑意,心中卻總覺著不自在,只想換個男裝隨心所地逛,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仆從們簇擁著,一舉一都得多加留意才行。
在正殿拜過后,栗姑自去供奉經書,云喬則被引著往后邊去閑坐喝茶。
百年前曾有位尚佛的文帝,他在位時,大周盛行禮佛之風,更是令人在這相國寺后山建了一片別院,以便皇室與世家中人來此禮佛。
到如今,專程過來長住的人寥寥無幾,了歇腳的去。
云喬還是頭回過來,看什麼都覺著新奇。只是往往還沒來得及細看,瞥見一旁的梁嬤嬤后,便知識趣地收回了目,做出一副端莊穩重的樣子來。
喝了一盞茶后,又覺著無趣起來,同梁嬤嬤商量:“我想去楓林那邊看看。”
在來時的路上,云喬就留意到那一大片絢爛如火的楓林,遠如云霞一般,煞是惹眼。
梁嬤嬤對上滿是期待的目,稍作猶豫,頷首應了下來。
得了的首肯后,云喬臉上立時就多了笑意,眼神仿佛也隨之靈不。梁嬤嬤又是好笑又是無奈地嘆道:“姑娘怎麼還是孩子心?”
仔細算起來,云喬的年紀也不算小,已有十九。旁的姑娘家在這年紀大都有了孩子,相夫教子,端莊持重。
可卻總想著往外跑。
梁嬤嬤盤算一番,將緣由歸在尚未生育這件事上。想著等到有了孩子、當了母親之后,肩上的責任重了,興許就肯安定下來了。
可……
梁嬤嬤掐指一算,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云喬分明已經嫁人兩年有余,卻至今未見孕。
這也就是沒婆母。若是放在旁的世家大族,怕是早就催促著看大夫、備孕,又或是納妾收通房了。
從前滿心都是教云喬規矩,未曾考慮過此事,眼下突然念起,便再也沒法將這念頭從心里剔除掉——
若是好好的,怎會這麼久還不見靜呢?
云喬對此毫無所覺,挽著芊芊的手走在最前頭。
這相國寺的確不愧是久負盛名的去,山清水秀的,就連空氣仿佛都比別要好,格外沁人心脾。
剛踏進楓林,云喬便先瞧見不遠的亭中有個白影,及至走近些看清那位的形容,不由得一怔。
先前在國公夫人的壽宴上,云喬已經見過大半京中閨秀,雖不喜趙雁菱,卻也不得不承認的樣貌稱得上是艷群芳。
如今眼前這位白人,單論樣貌,竟毫不比趙雁菱差。
而又不似趙雁菱那般盛氣凌人,端得是形窈窕、氣韻出塵,就連云喬看了都不為之意。
一旁的芊芊也忍不住低聲慨了句:“真好看啊……”
云喬并沒上前打擾,而是回頭向著梁嬤嬤,好奇問道:“那是哪家的姑娘啊?我怎得沒見過?”
也不知梁嬤嬤是在想些什麼,竟被這驟然開口給驚到了,破天荒地失態了一回。
云喬從沒見過老人家這模樣,莫名有些想笑,但還是按捺下來。
知道梁嬤嬤并不是那等開玩笑的人,若真是因此笑出來,怕是會讓覺著難堪。
“恕老奴失態,”梁嬤嬤先告了罪,又問道,“姑娘方才問什麼?”
“我問啊,那位人是哪家的?看起來著打扮應當不是尋常出,可先前在國公府時,卻并沒見過。”那日來得人雖多,但云喬很確信自己未曾見過,否則必然會有印象才對。
梁嬤嬤瞇了瞇眼,打量著亭中托腮出神的那白姑娘,及至看清的模樣后,頗有幾分意外。
云喬了然道:“看來我是問對了人,嬤嬤認得。”
“興許是認錯了。”梁嬤嬤卻搖了搖頭,“虞家早就南下多年,怎會突然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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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一口你的龍氣(重生)》by林中有霧
陸云嬈是定北侯府嫡,極盡寵,生了雙清嫵憐人的杏眼,是京中有名的人。只是自弱多病,死在了十八歲的時候。
那時父親被人彈劾,太子造反失敗,連累得侯府被滿門流放。
而那個沉默寡言的郁年江行舟,卻了殺伐果決,睥睨四野的暴君。
重生后,陸云嬈知曉自己為了活下去,需得蹭未來帝王上的龍氣。
彼時江行舟還是忠勇侯之子,卻被其父苛待鞭打,滿痕地跪在了青石板地。
小心翼翼地走到他邊,翻出藥包遞過去,如水的杏眼滿溢著真誠,“吃這個,吃了就不疼了。”
寒冬的下,江行舟容貌愈發清俊,背脊直如孤松,黑沉沉的眸卻冷得像冰,“滾。”
陸云嬈委屈地蹲到一邊,反正在他旁邊也能吸到龍氣。
—
江行舟年時卑如草芥,為了往上走手染鮮,涼薄狠戾,無人敢親近。
但有一個小姑娘一直站在他后仰,不曾離開。
于是,他試著去做一個好人,一個阿嬈覺得好的人。
可最后阿嬈卻還是想離開,
君臨天下的帝王擋在前,放下所有矜傲和自尊,嗓音微著,“阿嬈,連你也不要我了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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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云嬈跑路后,還是被江行舟抓回做了皇后,他知道了當初靠近他的真實緣由,怒極反笑:“所以你當初就是因為這,才接近我。”
小姑娘求生拉滿,“也不全是。”
“真的?讓我看看。”男人的手沒中,聲音瞬間變得暗啞:“這里?”
“不是……”
手再往上一些,問“那是這里?”
小姑娘雙目通紅,抓著他的手,聲音,“江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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