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山恭恭敬敬地走了過去問好,古建國拉過一條凳子,熱地招呼他坐:“媽媽最近怎麽樣?”
“神還可以。”
“今天不上班?”
“盈城來了衛生組到查,老板娘怕麻煩,下午幹脆停工放假。我媽昨天說想吃這裏的漆油,就過來買湯帶回去。”康山拘謹地站著,他今天穿得很工整,帶領的T恤還有西裝長,顯得更老,半彎著腰答話的姿勢有點像被生活重擔得喪失了朝氣的老男人,好看的五因為渾渾噩噩而黯淡無。
“你先坐著一塊兒吃點,小蘇、小,你們不介意吧?”
古建國自己先開了口,才想起問做東的,也有點尷尬,好在蘇睿及時微笑著點頭,順手從隔壁桌還取了碗筷。他笑起來很是迷人,讓人完全不會懷疑他的誠意。
“不了,古老師,我媽還等我回家一起吃飯。”
“那你趕買了回去,走,我再陪你去選兩個清淡點的菜,我請你。”
“古老師,真的不用了。”
古建國不由分說推著人往菜架那邊走:“這孩子,跟我客氣什麽?嫌老師窮?”
康山並不善言辭,再推兩句,被古建國連罵帶訓,頭都不敢抬,隻能挑了兩個便宜又好做的涼拌菜,漆油燉這種花工夫的菜也是開門就煨上的品,趙姐利索地給打了包,買單時兩人又拉扯了半天,最後康山著手裏的錢被古建國直接趕走了。
坐回桌邊,彥偉像是隨口問了句:“他是古老師以前的學生?”
“是,康山是七小畢業的,爸爸是鎮上的赤腳醫生,人好,醫也好,不過是跟著祖輩學的老中醫,沒考醫師執照。以前鎮上的老人都喜歡找他看病,說起來我老娘有一次路邊發急病,如果不是被他救了,可能命都丟了,而且老太太到現在冷天咳嗽還在用康大夫的方子,說比西藥好使。可惜康山十歲的時候,老康去哲龍山裏采藥出了事,就在鷹崖附近,有人說他是遇上‘滾大’的被滅口了。”
“滅口?”
“誰知道呢?那年月山裏多事,唉——康山他媽不好,家裏就敗落了,康山以前在七小,年年考頭名的,鎮上第一名上的初中,前年又考上了州民,那可是整個德潶州最好的高中,大家好不容易給湊了學費、生活費,結果他媽出了車禍左截肢,把錢花了,他隻能退學。”
康山聰明又勤學,連張校長都一直在惋惜這孩子可惜了,本來是能上好大學的尖子生。康山母親白秀雲婚前就有痛風癥狀,丈夫去世後靠一手好繡活供孩子讀書,辛勞過度導致痛風加重,車禍後引起了腎髒的並發癥。這兩年康山為了給白秀雲看病,連家裏留下的老房子都賣了,去年起隻能搬去棚屋那邊挨日子。
聽了古老師的介紹,彥偉也直唏噓,蘇睿卻若有所思,忽然說道:“我有一個堂叔在香港,對痛風類疾病和腎髒病變很有研究,也許可以幫到他們。”
康山恭恭敬敬地走了過去問好,古建國拉過一條凳子,熱地招呼他坐:“媽媽最近怎麽樣?”
“神還可以。”
“今天不上班?”
“盈城來了衛生組到查,老板娘怕麻煩,下午幹脆停工放假。我媽昨天說想吃這裏的漆油,就過來買湯帶回去。”康山拘謹地站著,他今天穿得很工整,帶領的T恤還有西裝長,顯得更老,半彎著腰答話的姿勢有點像被生活重擔得喪失了朝氣的老男人,好看的五因為渾渾噩噩而黯淡無。
“你先坐著一塊兒吃點,小蘇、小,你們不介意吧?”
古建國自己先開了口,才想起問做東的,也有點尷尬,好在蘇睿及時微笑著點頭,順手從隔壁桌還取了碗筷。他笑起來很是迷人,讓人完全不會懷疑他的誠意。
“不了,古老師,我媽還等我回家一起吃飯。”
“那你趕買了回去,走,我再陪你去選兩個清淡點的菜,我請你。”
“古老師,真的不用了。”
古建國不由分說推著人往菜架那邊走:“這孩子,跟我客氣什麽?嫌老師窮?”
康山並不善言辭,再推兩句,被古建國連罵帶訓,頭都不敢抬,隻能挑了兩個便宜又好做的涼拌菜,漆油燉這種花工夫的菜也是開門就煨上的品,趙姐利索地給打了包,買單時兩人又拉扯了半天,最後康山著手裏的錢被古建國直接趕走了。
坐回桌邊,彥偉像是隨口問了句:“他是古老師以前的學生?”
“是,康山是七小畢業的,爸爸是鎮上的赤腳醫生,人好,醫也好,不過是跟著祖輩學的老中醫,沒考醫師執照。以前鎮上的老人都喜歡找他看病,說起來我老娘有一次路邊發急病,如果不是被他救了,可能命都丟了,而且老太太到現在冷天咳嗽還在用康大夫的方子,說比西藥好使。可惜康山十歲的時候,老康去哲龍山裏采藥出了事,就在鷹崖附近,有人說他是遇上‘滾大’的被滅口了。”
“滅口?”
“誰知道呢?那年月山裏多事,唉——康山他媽不好,家裏就敗落了,康山以前在七小,年年考頭名的,鎮上第一名上的初中,前年又考上了州民,那可是整個德潶州最好的高中,大家好不容易給湊了學費、生活費,結果他媽出了車禍左截肢,把錢花了,他隻能退學。”
康山聰明又勤學,連張校長都一直在惋惜這孩子可惜了,本來是能上好大學的尖子生。康山母親白秀雲婚前就有痛風癥狀,丈夫去世後靠一手好繡活供孩子讀書,辛勞過度導致痛風加重,車禍後引起了腎髒的並發癥。這兩年康山為了給白秀雲看病,連家裏留下的老房子都賣了,去年起隻能搬去棚屋那邊挨日子。
聽了古老師的介紹,彥偉也直唏噓,蘇睿卻若有所思,忽然說道:“我有一個堂叔在香港,對痛風類疾病和腎髒病變很有研究,也許可以幫到他們。”
古建國立刻站了起來,忽然肩膀一耷,又頹然坐下:“不要說治療費用,康山連路費都出不起,何況香港的消費我們都不敢想,康家負擔不了的,不過我還是替他謝謝你的好意了。”
“他們醫院與慈善機構有合作,我先了解一下白秀雲的病,然後把病曆發過去,如果他們覺得有價值,治療費用也許可以做到減免。”
古建國一激,起連凳子都撞翻了,興得直手:“那我們這就去他家。”
蘇睿和彥偉對看一眼:“會不會有什麽問題?”
“我帶著你們,能有什麽問題?你們也不用把棚屋想象得太恐怖。”
古老師是土生土長的昔雲人,兒子在盈城做城管,兒是昔雲鎮衛生所的醫生,加之老師本在當地還算有點份的職業,因此開學家訪都是把棚屋的學生分配給他,所以他做引路人比歡合適得多,幫忙治病的理由更是天無。
“今天這餐我請,一定得我請。”
“古老師,事不還不一定,要看白阿姨的況。”
“有這個心我都謝你。”古建國這會兒看蘇睿是越看越喜歡,小夥子有才有貌,以前還覺得有距離,老人家也不喜歡這種非正統的貌長相,可心眼好比什麽都強,小能找到這樣的男朋友,真是人替開心。
古建國暗自決定回去勸勸歡,小兩口鬧脾氣也不能把男朋友放網上給人罵,別把矛盾鬧大了。他搶著去買單,蘇睿和彥偉也不攔,倒是林斐然大笑著把錢又擋住,還機靈地把剛才康山打包的錢也一並塞了回來:“古老師,蘇睿早放了錢在我這裏,我一周跟他結一次賬,您呀踏踏實實把錢收好,我是肯定不能收您的。”
“那怎麽行!”
彥偉上前來拉著古老師就走,還衝老板娘比了個拇指:“沒什麽不行的。古老師,你看我蹭他吃蹭他住從來不會不好意思,土豪嘛,這點錢對他來說不算什麽,何況我們還免費住著學校的房子呢!”
古建國也是個爽快人,把錢一收:“不能老占小蘇便宜,這樣,我看上回我拿的火你們吃,晚上我再取半送過來。”
好吃的蘇睿是從來不往外推的,待古建國大步流星地往前多走了幾步,彥偉才咳了一聲,低嗓門問道:“你說治病的事是真是假?”看古老師那麽高興的樣子,如果隻是為了去棚屋找的托詞,雖然佩服蘇睿的急智,彥偉也有點於心不忍。
好在蘇睿鄙夷的目即刻送了過來:“我需要為這種小事撒謊?”
香港的專業醫師,申請慈善機構的援助,哪一樣是小事?每次聽蘇大爺把這些東西說得太雲淡風輕,彥偉真是特別能理解為什麽會有仇富心態出現,連他這會兒都有為歡懟天懟地懟蘇睿的行為鼓掌的衝。
唉,誰讓人家是大爺呢?
彥偉還是隻能笑得跟朵花似的,點頭哈腰恭迎大爺先行,然後對著走得玉樹臨風的背影翻了個無奈又無語的大白眼。
終於不再與昔雲人避如蛇蠍的棚屋隔河相,彥偉和蘇睿才更直觀地到這是怎樣一片土地。路邊流淌著汙水,垃圾與排泄隨地可見,蠅蟲到飛舞,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氣味,甚至帶有淡淡的腥味。
赤膊的漢子提了一袋洋芋回家,老人趕提了渾濁的河水上來燒著,幹涸木訥的眼神裏看不到一對生活的期待。衫不整的人大剌剌地袒著半個部,到是針眼的手臂上長著爛瘡,卻衝三人拋著膩人的眼。掛著塊破布連子都沒有的孩子試圖上前來討要東西,被古老師喝退後,流出那種冰冷而怨毒的眼神。蘇睿並不懷疑,再長大兩歲,給他們一把刀,他們能為食殺人。
彥偉讓古老師領著,把棚屋區都轉了一遍,才回到最外圍的康山家的屋子。雖然也是篾條編織的牆壁,但是主人家釘了四大木樁把房基打得很穩,頂上鋪了大塊的墨綠帆布,四邊都長長地垂下來,用結實的多尼龍繩係四角,保證不會有雨水侵。相比周圍一些風吹能倒堪堪遮點小風半雨的危棚,康山家的棚子已經算很像樣的了。
古建國剛要敲那扇編得綿綿的門,康山背著一個舊竹筐推門出來了,看見三人一愣:“老師,你們怎麽來了?”
他看了一眼站在古建國後的彥偉,把門掩上,想拉他們走遠一點說話,古建國卻又反手推著人往回走。
“康山,這位是蘇睿,英國……呃……很著名大學的大教授,剛才你走後我和他們說起你家的況,他叔叔在香港那邊是治療痛風的專家,醫院和慈善機構有合作項目,如果你娘的病和他們研究方向對口的話,他可以幫忙聯係去治病,醫藥費可以酌減免。至於路費,我們再想辦法,治病要。”
康山張大了,那張總是顯得過於老疲憊的臉終於顯出了年般迷惘的神來。自從他爹去世以後,他已經經曆過太多次生活的暴擊,以至於這樣聽起來太過好的事,他的第一反應是懷疑,怕是有陷阱的天方夜譚。
當初媽媽遭遇車禍,從州立醫院送到昆市的第一醫院,已經耗盡了所有家當,那也是他這輩子走過的最遠的地方。香港,遙遠得隻存在於書本電視裏,他連想都沒敢想過。
作為一個有輕微潔癖的人,蘇睿從進到棚屋區,神上一直繃,但麵上一點都沒顯出來,貌似平靜地在垃圾、惡臭裏穿行。然後他站在那裏,連他腳下的那片地好像都在了另一個世界,而他用一種極為平淡的語氣說著康山不敢想象的夢:
“我叔父是香港養心醫院風病科中心的Dr.SoManLeung,蘇文良主任醫師,他的信息你可以去醫院網上查詢。他們中心和香港中聯中醫研究院在關於痛風方麵有聯合研究項目。古老師說你父親以前是本地的老中醫,去世前一直為你母親在做係統的調理,並且基本控製住了的病,後來你母親再度發病後,你也沒有停止過替做中藥輔療,所以我想你母親的況很有可能爭取到費用減免,但眼下我還不能擔保。”
蘇睿的態度既不熱,也沒有施恩的居高臨下,平淡的敘述反而比古老師激的言辭更有說服力。康山從震驚中慢慢恢複過來,他邊已經隻餘下這麽一個親人,看著媽媽的這兩年不可挽回地衰竭,他已經絕了,原本隻是希在餘下的日子裏媽媽不要過得太痛苦,可是忽然間,一個超乎想象的機會就這樣出現了,他蒼白的臉上驟然湧現出紅,整個人都了。
“我……我……那我需要做什麽?”
“如果你同意的話,我需要你母親病的詳細說明,包括初始發病時間、日常發病頻率、治療過程、治療效果,還有這些年的病曆、檢查結果,以及你們使用過的中藥藥方、療效說明。”
“有一些病曆搬家不見了……我找找,找找……”
古老師樂嗬嗬地在康山肩上敲了一把:“憨包!先趕讓人進屋坐著,慢慢說。”
“好,你……您請進。啊!我先收拾一下,收拾一下。”康山手忙腳地進了屋,隻聽見裏麵一陣乒裏乓啷,過了兩分鍾,康山尷尬地著邊打開了門,“不……不好意思,家裏比較,要不我們去外麵找個幹淨地方坐?”
彥偉笑嘻嘻地率先進了門:“沒關係,我們正好也和阿姨打個招呼。”
棚裏有兩張搭在木板上的窄床,左邊不對窗的上頭放了幾本醫書筆記,右邊稍寬敞的枕邊堆著滿滿一籃藥。床中間掛了條長繩,母子倆常穿的幾件服都掛在上頭,權當做了簾子。一條高低腳的長條椅,鋪了舊報紙的木箱拚著當桌子,簡易的煤爐和炊,以及幾副碗筷,地上的小竹籃裏放了半把蔫了的菜和幾個玉米、洋芋,旁邊堆了幾個大大小小的礦泉水瓶,囤著康山下班背回來的淨水。
這間十來平方米的房間稱得上家徒四壁,但收拾得幹淨,窗上掛了塊雪白的碎花鉤紗窗簾,雖然是手工製品卻做得頗為致,大概是這個屋子裏最上檔次的裝飾品了。比起方才經過的那些沒比廢品站強多的棚屋,看得出康家已經竭盡所能地在好好生活。
“我要去後山采藥,所以托朋友、朋友幫我照看一下我媽,……這會兒不在家。”康山把長條椅又用手抹了抹,“你……你們先請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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