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莞的視線落在顧鬆濤臉上。

短短一日，這個昔日風流倜儻，富貴榮華的顧家二爺，變了蓬頭垢麵，披頭散發的階下囚，唯有那紅潤的皮，無聲宣告他曾經的高貴。

心中湧上幾分痛快，又有幾分鄙夷。

顧鬆濤見王爺不語，眼眸如劍一般盯著，看不出喜怒，一顆心直往下沉。

趙璟琰越過他，目落在顧硯啟的上，昂了昂下，趾高氣昂道：“本王想與顧老爺說話。”

顧鬆濤忙爬回去，推了推老父親，顧硯啟抖抖索索起，父子三人同時跪倒，一臉惶恐。

“草民拜見王爺，求王爺開恩，救顧家於水火之中。”

趙璟琰目微凜，淡淡一笑道：“顧家能不能救，就看顧老爺，會不會做人。”

顧硯啟心頭一驚，惴惴不安道：“求王爺明示。”

趙璟琰眼角餘看向邊的人，正道：“本王聽說，顧家有富可敵國之財，顧老爺若是想從這天牢裏出去，怕是要出點吧。”

石破天驚的一句話，仿佛在頭頂炸了個響雷，顧府三位爺，臉上一片死灰。

他是如何知道的？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死了，便是一了百了。顧老爺是個聰明人，孰輕孰重，自有明斷。”

顧硯啟隻覺得心髒像是被人抓住了，疼得，臉上如霜打的茄子。

“草民……草民隻想知道……王爺這個消息，從何來？”

“顧老爺是在置疑本王消息的真假嗎？”

趙璟琰角微揚，冷意傾出，“其玉無罪，懷壁有罪，顧老爺難道還不明白，這趟牢獄之災，從何而來嗎？”

又似一記重錘落在三人頭上，砸得人頭暈眼花，顧硯啟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怪不得……怪不得。

老齊王一心記掛顧府寶藏，求而不得後，便用了一招以錢換命，以莫須有的罪名，把顧家上絕路。

顧硯啟心裏升出恨意，“在砧板上，橫豎是個死。顧府從來沒有寶藏，王爺這一趟怕要失了。”

趙璟琰漫不經心的笑笑，婆娑著青莞的手，容如明月。

青莞這時候才發現手還被男子握著，用力的掙幾下，偏偏他越握越。

想要發作，又怕顧府三人看出什麽來，隻能認命。隻是十指相，這樣子要多曖昧就有多曖昧，青莞臉上多了幾分不自在。

壽王的笑，落在顧硯啟眼中，又有了另一番味道。

是憐憫，亦或嘲笑？

在砧板上，不從又如何。他已花甲之齡，死不足惜，可兒子、孫子還小，若是連他們都……

豈不是亡府之災？

顧硯啟臉上細微的表，逃不過趙璟琰的眼。這個老家夥到底還是怕死的。

他側首又看了青莞一眼，故意淺笑道：“青兒，既然顧老爺不領本王的，咱們還是走吧！”

“是，王爺！”顧青莞會意，低了聲音回話，腳步一轉，人已轉過去，就勢掙開男人的手。

趙璟琰手中落空，心不爽，冷冷道：“本王若不是看在顧六的份上，還會管顧府的死活，哼，愚不可及，就乖乖的等死吧。對了，青兒，顧府尚還有多人？”

青莞啞著聲道：“回王爺，未出閣的姑娘三位，兩位爺，一位哥兒。”

趙璟琰連連搖頭，一臉歎息，“哎，活不羅！”

“王爺……王爺留步。”顧硯啟伏倒在地，雙手死死的捂住臉，渾濁的淚從指裏流出來。

趙璟琰與青莞對視一眼，眼中有笑意流出。

“青兒過來，讓本王靠靠，站得久了，本王不住。”

顧青莞忙走到趙璟琰邊扶住，後者順勢摟住的肩頭，半個子倚在上。

顧青莞沒由來的一陣抖，這廝……簡單混蛋頂。

出刑部，馬車。

顧青莞怒目相對，不知怎的，心裏猛然來了一怒氣，像是被人耍了一樣。

剛剛在天牢裏的那幕，一定是他故意的。

趙璟琰含笑看，一雙眼，如梨花般清俊。

“三日後，老齊王回來，必要去天牢探試，顧家出財富。顧硯啟為了保命，勢必合盤托出。一切如莞莞算計的那般。”

青莞冷冷掃了他一眼，臉難看道：“如此，便有勞亭林了。”

在生氣！

趙璟琰一臉委屈道：“牽你的手，是為了不讓你摔倒，後麵摟著，也是為了不讓別人起疑心。莞莞，爺冤枉的啊！”

就算是冤枉，為何他要與十指相？青莞差點沒忍住口而出。

隻是話到邊，又覺得有些無理取鬧，握都握了，還要計較怎麽個握法。

罷了，離這廝遠一些罷。

趙璟琰看著臉上一會白，一會紅，隻覺得好看得。

心下輕輕一歎，雖然老多智，到底還是個十四歲的子，這般生的麵龐，才是一個子該有的。

“剛才為什麽哭？”

青莞一聽，正了子，含糊道：“牢裏味道刺鼻，我被熏了眼睛。”

趙璟琰隻是淡笑，一雙眼幽深如寒潭。

青莞回過去，四目相對，那笑衝淡了男子眉間的淩厲。

覺得心緒繁。

回府，月娘幾個繃著臉迎上來。

青莞見他們臉不對，忙道：“出了什麽事。”

春泥脾氣火，沒有忍住，竹筒倒豆子，吐了個幹淨。

青莞聽罷，心中冷笑。

當初自己還是個瘋子時，那府裏沒有人正眼瞧一下，這會子顧府落敗了，一個個的倒來求了。

人心的似紙張張薄，世事如棋局局新。顧府人一時一個臉，可變是變換的快啊！

月娘看了看小姐的臉，心裏又湧出恨意。

今日一天，府裏就沒有斷過人，先是老夫人拖了個病，親自登門。再是大帶著兩位爺，隨後二爺的三位姨娘。

若是好好求，也便罷了，偏這些人完全沒有求人的自覺，言語中帶著幾分傲氣，仿佛別人欠著他們似的。

青莞低頭深思半晌，才輕聲道：“從明日起，關門閉府。”

“是，小姐。”月娘點頭應下。

門被推開，春泥進來，“小姐，柳姨娘來了。”

顧青莞眼前一亮，“把人請進來！”

片刻後，柳氏進門，盈盈一福。

青莞不等開口，便道：“月娘，把東西給。”

月娘遞上匣子，“柳姨娘，東西都在裏頭，你打開瞧瞧。”

柳氏卻並未打開，而是把匣子抱在了懷裏。

這裏頭是賣宅子存下的私房錢，還有六小姐許下的兩萬兩銀子，存在六小姐這裏，躲過了抄家。

有了這些銀子，以後的日子雖不致於大富大貴，閑閑度日已然是夠的。

道：“我信得過六小姐。”

青莞見如此行事，心中微讚，道：“他的子，需慢慢調理，慶堂各地都有分店，裏頭還有一張我的手書，你拿著它，隨便到哪個分店，會有人替他診脈，開藥，分文不收。”

柳氏心頭一暖，眼中出激。當初六小姐與達易時，並未談及這一樁好。

“車馬都已經備下，回頭你贖了出來，往天上放盞孔明燈，會有人護送你出城。以後找個山青水綠的地方，安生過日子吧。”

柳氏神容，再次起道福，“多謝六小姐全。”

青莞頷首，道：“不必謝我，隻謝你自己。顧家已然是不的了，你速速離了去，免得牽連上。”

仿佛有森冷的寒氣，自腳下而出，柳氏心中一，忙應了一聲“是”。

從小在戲院長大，見多了人間百態，是個極聰明的。顧府的落敗，多能猜出幾分，卻不能問，也不敢問。

人活著，糊塗些便好，太聰明了，便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就此拜別，六小姐好生保重。”

青莞起，笑笑，“你也一樣。”

柳氏一去，月娘便道：“小姐，這柳姨娘頗有幾分眼，知道什麽能問，什麽不能問。”

青莞笑道：“是個聰明人，我喜歡與這樣的聰明人做事。回頭待陳平，出城後送出五百裏便回，也好讓們夫妻倆安心。”

月娘點頭道：“小姐放心。”

話音剛落，銀針的聲音在外頭響起，“陳平回來了！”

“噢？”

說曹，曹就到。

青莞心頭一喜，“快請進來。”

片刻，陳平一勁裝，夾著寒意，風塵仆仆而來。

“小姐，仿錢太醫字跡的人，找到了。”

青莞猛的起，“是誰？”

“小姐再聰慧，也猜不出是誰。”陳平唏噓。

月娘氣笑，“打什麽啞迷，快快說來。”

“小姐可記得今年元月，鎮國公府長孫滿月一事。”

青莞眉心微蹙。

當然記得，那日自己在後花園救下世子爺的姨娘何氏，還被人誣陷行兇。

“難道是何氏？”

陳平忙道：“小姐，並非何氏，而是世子爺的正室，如今被了足的世子妃董氏。”

竟然是？青莞始料不及。

“小姐，這個董氏出詩書大族，書畫極為出，最擅臨摹。”

青莞道：“你如何打聽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