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華一聽這話，臉上浮出狠厲。

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這男人果然絕絕義啊！

顧府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算上南邊的莊子，宅子，還是有些家底的，那些個小戶人家的姑娘，削尖了腦袋要嫁到大宅門裏，哪還會想那麽多。

更何況顧鬆濤哄人的本事，著實厲害，敢問世上的子，有幾個不喜歡甜言語。

譚嬤嬤打量主子神，料到主子心中的不忿，忙道：“郡主，有那個瘋子在，顧府這輩子，就是死路一條。他顧二爺能找著什麽好的？”

趙華展冷笑。

心裏再多的不甘，再多的怨恨，都在這一笑中，化作了顧府的那一艘船，漸行漸遠！

譚嬤嬤被這笑，驚了魂，惴惴道：“郡主，回吧，小姐在府裏怕是等急了。”

趙華把手收了袖中，轉過直直的看著譚嬤嬤，許久，輕輕歎道：“我這輩子，父母兄弟靠不住，男人靠不住，能靠得住的，也隻玲姐兒和那些傍的銀子。”

“嗯……郡主說得極對！”

趙華神淡淡，麵無表的走出包間，“走吧，也是該回了！”

天際一道白，劃響京城的夜空。

轉眼，暴雨傾盆。

今夏的春水，比著往年要多三，吳雁玲站在廊下，看著簷下雨線，靜靜出神。

趙華尋常打扮，從裏屋出來，看著兒纖細瘦的背影，上前攬住，道：“回屋吧，這雨怪大的。”

吳雁玲形未，低聲道；“母親，你說外祖父他們在天上，可會淋著雨？”

一句話，說得趙華眼眶泛淚，“真真是個傻的，人死燈滅，哪裏會淋著雨，知冷暖。”

吳雁玲偏過頭，一張臉毫無生機，角勾著冰冷的笑，“母親，咱們就這樣躲著，怕著，當個頭烏？”

趙華拭淚道：“不然怎樣，能活命已是萬幸。如今，我隻盼著咱們娘倆平安喜樂，再無其它的想法。”

“平安喜樂？”

吳雁玲眼中閃過厲。的平安喜樂，早在老齊王被抄的那一天，打碎了，如今隻是茍活著，還剩下什麽平安喜樂。

“兒啊，你別灰心，等這事兒過去一兩年，母親定想辦法，幫你尋一門好親。到時候，咱們陪了厚厚的嫁妝，不愁日子……”

“母親！”

吳雁玲冷冷打斷，“母親想為我尋什麽好親？高門貴族有哪個敢娶我？”

趙華心痛如裂，“兒啊，咱們不嫁那高門，就尋個平頭人家，過安安穩穩的富貴日子，那些個爭啊，鬥啊……”

“憑什麽兒就要嫁個平頭人家？這些年，兒琴棋書畫，針鑿理家，哪個學得不是一頂一的好？”

趙華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想著娘家父母兄弟的慘死，泣不聲道：“此一時，彼一時，沒有老齊王府，還能挑到什麽好人家。”

這句話，激起了吳雁玲的緒，“沒了老齊王府的倚仗，兒就該去死了嗎，早知如此，何必活著，白白人冷眼，倒不如一繩子，了結了幹淨。”

“你……”

“要不是老齊王府，咱們母倆何至於如此，生生困在這四方的院裏，不見天日。他們利用母親再嫁，作犯上的時候，可曾顧忌到咱娘倆。什麽親，什麽骨相連，統統都是利用。”

趙華萬沒想到，千寵萬疼的兒竟然說出這樣的話，甩起手，便是一個掌。

一聲脆響之後，吳雁玲著火辣辣的臉頰，呆呆不語。

趙華又悔又恨，不等言語，吳雁玲帕子一扔，衝進了瓢潑的雨中。

趙華嗡的一聲，腦子一團，立即追了出去，後麵一幹下人，相繼奔出。

吳雁玲跑了一段，倚著一塊山石坐下，放聲大哭。

喜歡的人，與別的人訂了婚；呆了十幾年的顧家，落魄了；連最後可以擋風遮雨的外祖家，也謀逆而亡了。

為什麽，為什麽老天爺會對如此不公？才十幾歲的年紀，下半輩子就要活著像個罪人一樣，躲躲閃閃，連個頭都不敢抬起來嗎？

不，絕不！

吳雁玲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衝著後的趙華一字一句道：“母親，我的人生，再不想依靠任何人，我想要的東西，憑他是誰，也休想奪走。哈哈哈……誰也別想奪走！”

趙華被笑得骨悚然。

寶慶四十年的夏天，就在顧家落魄南歸，趙華的怨恨中，不期而置。

京中的夏天素來炎熱，皇帝子欠妥，仍命賢王監國；貴妃雖統攝六宮，便為了皇帝的子祈福，堅持食素；

朝中六部員各司其職，禮部因籌備九月初九，皇帝泰山封禪一事，分外忙碌。

此間老肅王遠遊歸京。因他是皇室宗親中最有份量的一位，禮部將其請出山，主持封禪各項事宜。

老肅王推卻不過，隻能應下。

除此之外，京中最大的盛事，便是兵部尚書的三爺，將在中秋之夜，迎娶英國公府的八小姐。

此二人的纏綿悱惻，七年來的不離不棄，了京中所有的適婚子。故兩人的大婚，了京中翹首以盼的一景。

除此之外，京城平靜如水，石頭掉進去，也隻漾出幾圈波紋。

這其中最大的一圈波紋，當屬閣要員王然有恙，請了顧醫府請脈。

至於像楚家大爺楚雷因病被挪出大牢，十日後便病重歸西這種小事，別說是波紋了，連丁點的漣漪都不曾有。

不過，有一件事兒，卻是讓京中所有人大跌眼睛，那便是顧醫把生母錢氏的棺槨從顧家遷出，連夜送往京中。

十日後，顧醫沐浴熏香，披麻戴孝自京西碼頭迎錢氏棺槨京。

在事先尋好的風水寶地上，另起一座新墳，上刻著“錢氏二之錢春華之幕”，並請來得道高僧，訟經七七四十九天，超度亡靈。

此舉極不合規矩，哪有出嫁的棺槨回娘家而葬，故引起京中渲染大波。朝中有那麽些老夫子，聯名上書給皇帝，稱顧醫不顧人倫綱常，膽大妄為。

皇帝留中不發，隻將顧醫至邊詢問。

奇怪的事，僅僅半盞茶時間，皇帝便放顧醫離去，並對著一旁的李公公說了這麽一句話，“詩禮傳家的顧家，狗屁不如！”

帝言傳出，京中諸人心了三。

連皇帝都罵了髒話，莫非這顧府裏真的有什麽齷齪。罷了，罷了，連皇帝都幫著顧醫，他們著急個什麽勁。

至此，京中上下，無人改議。

很多年後，當有人回憶起這個夏天時，腳下莫名升出一寒氣。

原來，所有波瀾壯闊的謀，爾虞我詐的算計，驚心魄的較量，都從這個夏天真正開始。

西北的夏天與京中不同，午後太毒辣的能把人炙烤了一般。然而隨著夜幕的降臨，溫度驟然下降，寒似深秋。

鎮西軍營中，一營帳燈火通明。

“我寫了四封信，每一封都真意切，為何隻回過來兩個字‘保重’，這是什麽意思呢？我想不通。”

此刻，趙璟琰正拿著薄薄的一張紙，目掃過來，又掃過去，第十八次重複這句話。

阿離從爐上取下滋滋燒開的熱水，替主子衝了杯熱茶，茶葉翻滾幾下，出幾個梗子飄浮在上麵。

阿離用手這麽一彈，那梗子便滾到了地上。

爺素來錦玉食，又有潔癖，吃喝拉撒一應都是最好的，何曾喝過有梗子的茶葉。

也難為爺堅持了下來，想當初爺剛西北時，一連半月鼻子出，幹裂，頭發大把大把的掉，直把他心疼壞了。

可爺愣是咬咬牙，堅持了下來，連個哼聲都沒有，真真讓他刮目相看。

“我寫了四封信，每一封都真意切，為何隻回過來兩個字‘保重’，這是什麽意思呢？我想不通。”

趙璟琰又重複了一遍，目落在阿離上，定定道：“你倒是幫我想想撒！”

阿離笑得格外的親切溫，隨口道：“王爺，六小姐到底是個子，有些話不能堂而偟之說出口，總要有些姑娘嫁的矜持。”

一記栗子狠狠敲上來。

“矜持？顧六把本王裳的了時候，何曾有過矜持？”

趙璟琰很不滿意阿離敷衍的態度，憤憤從懷裏掏出另一封信，咬牙切齒道：“瞧瞧，給他義兄寫的，整整兩頁紙，你個蠢貨！”

阿離被罵得頭都抬不起來，心裏委屈的不行。

爺的脾，越來越像子每個月來葵水，收不到六小姐的書信要發火，收到六小姐書信也要發火。

忽然，有道照進了阿離的腦中，“爺……爺……你扣了人家胡勇的書信，他……他……萬一……”

“萬一你個頭啊！”

趙璟琰又一記栗子敲過去，阿離捧著個腦袋報頭鼠竄。

“爺要不扣，如何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麽，蠢貨。快，替我守著門去。”

阿離力的籲一口氣。爺，你看人家書信，小心長針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