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服麼？”

“……”

不會說的。

死都不可能說的。

門外有敲門聲, 是江霧里，問有沒有換好服。

蘇飛快好水漬，匆忙換了個簡便的面包服，戴了圍巾手套帽子, 出了門。

們去了酒店頂樓的自助餐廳, 期間, 江霧里接了電話, 囑咐不要跑, 乖乖等著回來。

有了上次的前車之鑒, 蘇不好意思再給人家添麻煩，找了個最顯眼的位置落座。

折騰這麼久, 還真的了。

拿了些小甜點，又要了熱氣騰騰的牛。

落座后, 正準備大快朵頤，旁邊忽然傳來一個聲，“蘇？”

咬蛋糕的作頓了頓，蘇茫然回頭，方柚禾端了餐盤朝走來，臉上掛著和煦的笑, “你一個人嗎？”

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給自己簽名合影的偶像，蘇放下蛋糕，禮貌地跟人打了招呼。

方柚禾指了指對面空著的位置，問，“方便一塊吃個飯嗎？”

“啊？”

其實只是一面之緣, 并不悉。

但好歹是自己喜歡的偶像, 蘇點點頭, “請坐。”

方柚禾很健談, 兩人都學的油畫，共同語言不，相談甚歡。

不多時，就轉到了上，方柚禾抿了口咖啡，看著，“你跟學長在一起了？是嗎？”

剛喝了一口牛的蘇被嗆了下，忙拿紙巾拭著角。

不等答，方柚禾笑了，“新聞上鋪天蓋地的消息，不難發現。”

蘇一愣，“新聞？什麼新聞？”

方柚禾反而一副很驚訝的樣子，“你竟然不知道嗎？”

拿了手機，翻出那條已經被和諧掉的新聞截圖，攤開給看。

方柚禾：“雖然沒明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說的是誰。”笑了笑，“恭喜啊，學長總算得償所愿了。”

蘇臉上一熱，下意識想要道謝，又愣住。

得償所愿？

為什麼要這樣說呢？

像是看出了小姑娘的疑問，方柚禾端起咖啡，湯匙在咖啡杯里不不慢地攪拌著，“第一次見到你時，就覺得學長對你另眼相看。”

“當時還奇怪的。”說，“后來明白了，原來你是宋教授最疼的小兒。”

“難怪……”停頓了下，才又說，“學長對你很溫吧？也是，他那樣的男人，偶爾的溫都會讓人不住，恨不得對他掏心掏肺。”

“小姑娘們都喜歡那樣的，正常。”

“果然，你們還是在一起了。”方柚禾微笑，“學長一定很開心，總算爭取到了宋教授的支持，不用因為他的家庭背景而被宋教授嫌棄。”

“一開始宋教授屬意的是我們蘭科——”方柚禾垂眸，很輕地嘆了口氣，“不過也都無所謂了。蘭科很快就會摘牌，掛上AH的大名。”

“學長果然厲害，仿佛沒有什麼是他做不到的。”方柚禾托腮，“我早該知道他是那樣的男人，可是總抱有幻想，會不會久了，就會有一點點不一樣呢？”

“現在懂了，他是為了達到目的，不惜利用他自己的存在。”方柚禾盯著小姑娘慘白的臉，“不過你不必擔心，或許你是例外呢？”

“畢竟，他都愿意為了你放了MH宋總的鴿子。”

方柚禾打量著眼前的小姑娘，瞧烏黑水潤的眼睛漸漸失去了彩，還想再說，后驀地傳來一個冷然的聲音。

聲音很輕，帶著獨有的清冷，“說夠了嗎？”

方柚禾微愣，下意識看過去。

裴也冷漠地睨了一眼，轉而看向似乎已經完全懵了的小姑娘。

這樣一個哭鬼，懟人都不會，小叔叔到底喜歡什麼？

心里發出這樣慨的同時，就聽一直沒吭聲的小姑娘突然開口，聲音很低，小貓哼哼似的，說出來的話卻還教人舒坦。

“裴三哥哥是什麼樣的人，我不想聽你說。”蘇抬眸直勾勾著方柚禾，“我以前一直以方小姐為榜樣，覺得方小姐漂亮又有才華，我很羨慕，也很想為像方小姐一樣閃閃發的存在。”

“現在我明白了，一個人的品德與才華無關。”

“我跟裴三哥哥的事兒，我會親自問他，不需要外人來告訴我所謂的‘真相’。”

蘇抑住鼻尖的酸，語氣一如既往的斬釘截鐵，“就算他真的騙了我，也是我們之間的事，無關其他。”

“抱歉，我不想跟方小姐一塊吃飯了。”蘇從餐桌起，居高臨下看著驚愕的方柚禾，“以后也不會再以方小姐為偶像。”

“我會努力超越方小姐。”小姑娘烏黑澄凈的眼睛蒙了水霧，明明很難過，卻依舊帶著笑，“不，我一定會超越方小姐。”

“因為方小姐不配當我的偶像。”

一口一個“方小姐”，跟那個男人客氣喊的語氣如出一轍，方柚禾說不清心里是什麼滋味兒。

真是一個中二又稚的小朋友，以為是發表戰爭宣言嗎？

外頭又在下雪，瑞士這幾天似乎總在下雪。

蘇最喜歡下雪天，甭管多冷，下了雪，就跟只好不容易吃到胡蘿卜的小兔子，一頭就扎進雪花里，擁抱著久違的雪花。

但這會兒，不到雪花帶來的景。

只覺得好冷。

冷得骨頭都要掉了。

漫無目的地走在茫茫風雪里，不想相信，卻又忍不住想起過往。

第一次見他，這人就在觀察。

只因為周澤晏對哥哥說了句：你是個假的兒子吧，求你還不如去求小不點兒？

后來，在學校里，他說：知道遇到大魔王該怎麼做麼？快逃。

裴之不止一次提醒過，讓不要被騙。

再后來，那些溫的過往，雪地里的那句“我你”又飽含了幾分真心？

好冷。

冷得快要死掉了。

奇怪了，明明穿得很多了，為什麼還是這麼冷？

“撲哧”，腳步陷下去，一個趔趄，向前栽倒。

被人從后頭拽著面包服，生生地拉了回來。

蘇飄飛的心神稍稍回籠，慢吞吞看向來人，似乎還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

裴也瞧失魂落魄的模樣，突然有點同了。

撐了傘，冷淡問，“你要去哪兒？”

“我要去哪兒？”

蘇啊了聲，仿佛這會兒才搞明白，環顧四周，一片白茫茫，已經離酒店很遠了。

茫然地喃喃自語，“是啊，我要去哪兒？”

裴也盯著凍得通紅的小臉，蹙了蹙秀氣的眉，雖然嫌棄，卻還是幫拉高了圍巾，遮住了冷意。

爾后，就聽小姑娘真誠地跟道謝，“謝謝你啊。”

裴也：“……”

低頭瞧，見去翻找手機，翻了幾次都沒找到，大約是落在了酒店的自助餐廳了。

“找不到手機了，奇怪，明明就……”

“吧嗒”一大顆眼淚砸在手背，碎了一片片冰晶。

裴也：“……”

以前不明白一個弱這樣的孩子，仿佛一就要碎掉。

為什麼總是惹得小叔叔跟裴之煩心又控制不住的關心。

現在瞧著掉眼淚，裴也頭一次get到了“我見猶憐”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雪花落在發間，沾染到了纖長的羽睫。

裴也沉默片刻，舉著傘幫遮了遮。

眼前的孩子可能覺得丟臉用力吸了吸鼻尖，裹圍巾，像個了傷又不肯顯的小一樣跟再次道謝，“謝謝你啊，但我不用撐傘了。我想自己待會兒，好不好？”

遇到這種算是丟臉的事兒，大約都不想被聽到吧。

作為一個孩兒，裴也能夠同。

見像個過冬的小熊貓把自個兒裹得嚴嚴實實，裴也哭笑不得，拿了傘跟在后，“你現在要去找小叔叔嗎？”

小姑娘沒吭聲。

裴也蹙眉：“如果你打算就這麼漫無目的地跑，那就隨便你。”

見暈暈乎乎的，裴也實在不放心，亦步亦趨跟著，冷聲說，“你不是打算去找小叔叔對質嗎？”

小姑娘停下了腳步。

裴也：“你在害怕嗎？害怕那個人說的都是真的？”微微哂笑，“也不過如此，我一直以為你真那麼相信他。”

“……不是。”

“不是什麼？”

小姑娘猶豫了一會兒，才細聲細氣道：“……我找不到回酒店的路了。”

裴也：“……”

扯著小姑娘的面包服，仗著比年長，比個高，裴也將調轉了方向，“酒店在那邊。”

“謝謝。”

“……”

兩人一前一后走在雪地里，蘇心翻涌，大腦一片空白，甚至連呼吸都是疼的。

冷不丁地，聽到后的孩子冷清的聲音響起，“那個老人說的沒錯，確實有個PlanA，一開始小叔叔確實有那麼個打算。”

話落，瞧見小姑娘似乎僵了僵，沒吭聲，只是一步一步朝著酒店的方向走去。

裴也：“不過，他很快放棄了。”

“……放棄了？”

“不然你以為他那麼驕傲的男人為什麼要放棄捷徑去米國待半年，天天去你爸爸那里吃閉門羹。”

“……”

裴也不明白干嘛要在這里替那個冷的小叔叔解釋。

他都對那麼不好了，一言不合給丟國外，就因為大概知道了的心思吧。

他真是個很奇怪的男人，對待不在意的人永遠斯文有禮，讓你覺得他這個人很好相，甚至會產生一些莫名其妙的錯覺。

一旦發現了某些讓他覺得很麻煩的心思，毫不留就將你推得遠遠的。

當初，放棄PlanA時，半年都沒跟這小姑娘聯系，是不是抱著永遠都不會再見的念頭呢？

后來，到底是管不住那顆心，選擇了一條對他來說荊棘遍野的路。

盯著小姑娘懵懂的眼，裴也不想給撐傘，索合上了雨傘，冷冰冰地看著，“我說這些當然不是為了安你。”

“我只是很不爽那個老人詆毀他。”

“事實上，我非常討厭你。”

蘇：“？”

裴也：“你知不知道你給小叔叔惹了多大的麻煩？為了你，他在集團里被彈劾，被質疑。”

“你當然什麼都不懂，你除了哭，你能為他做什麼？”

“與其在這里掉眼淚，不如想想怎麼才能變一個能配得上他的人。”

“而不是讓他像是哄孩子一樣地在每天為你擔心。”

“如果你夠有骨氣，就試著變得足夠優秀，別讓那個老人看我小叔叔的笑話。”

“……”

一口氣說了一輩子都說不完的話，裴也長出了口氣，把雨傘強行塞到手里，“酒店順著這條路直走，你回不回。”

說完，裴也轉就走，一點都不想看這個小哭包掉眼淚，哭了還要替人哄。

憑什麼這麼好心！

……

接到裴也的電話，其實有些意外。

知道代表集團過來找他，并沒在意，接了，冷清的孩子言簡意賅地說明來意，沒提集團，反而說到了他的小朋友。

最近瑞士總是下雪，鵝般的大雪鋪天蓋地襲來，小鎮街道上很冷清，人煙稀。

這種天氣，除了初來乍到的游客以外，也不會有人愿意出來觀景。

裴時瑾披了大，沒撐傘。

花瓣似的雪落在他黑大，冷熱替的溫度，瞬間吞沒了雪花。

不多時，就瞧見了他的小朋友。

小姑娘穿了水紅面包服，像每次見時，難過了，害了，傷心了，就用圍巾將自個兒徹底藏，好像這樣就不會被別人發現。

裴時瑾放慢了腳步，踩在松的雪地時，“咯吱”作響。

遇到了方柚禾，聽到了不好的東西。

裴也說的很晦，聰明如他，自然不難猜被吞并了蘭科集團的方家會說出什麼。

只是。

他就真的無辜嗎？

一開始的PlanA，是他制定的，甚至打算以試法。

當初想著，不過就是個單純的小姑娘，配合，當個完的哥哥，男朋友，老公甚至人。

不管什麼份都無所謂。

漸漸的，一切好像變得難以掌控。

被廢棄的PlanA，并不會因為被廢棄了，就不存在了。

好像又到了抉擇的時候。

這條路明明那麼短，這會兒又顯得格外悠長。

蘇聽到腳步聲，緩緩從手臂間抬眸。

男人穿著黑羊絨大，里頭的襯衫纖塵不染，折了小燕尾邊，鉑金針鏈穿而過。

一如第一次見他。

這人上無限的風華，太過清貴矜傲的氣質，總是令人莫名生出幾分距離。

尤其他不笑的時候，上那種與生俱來的貴公子氣勢足的很。

高不可攀，不可指染。

除了跟他的那個混的夜晚，意迷時，才能偶爾瞧見他失控的模樣。

這會兒，矜貴優雅的男人好看的薄一抹青痕，想想也知道是誰的杰作。

蘇目不轉睛著他，想開口，不知考慮到什麼，又停住。

裴時瑾不不慢地行走在雪地間。

距離十步之遙時，雪地里的小姑娘忽然開口，“裴三哥哥，你能就站在那里不要嗎？”

裴時瑾腳步一頓，沒問，只是輕輕嗯了聲，表示同意。

很多時候，跟這小朋友有種很奇妙的默契，誰都不說，卻總能猜對方心最深藏的那點小緒。

短暫的沉默后，他問，“待在那兒多久了？”

“二十分鐘。”

“冷嗎？”

“有點冷。”但很快又添了句，“但你不要過來，我自己能承的住。”

裴時瑾目沉沉著，忽然笑了，只是說，“好。”

又是一陣沉默。

蘇聽他輕飄飄問，“沒有什麼想問我？”

原來他都知道了。

是了。

那個冷清的孩子一定告訴他了，不然他也不會找過來。

蘇從雪地起，蹲伏得久了，雙發，克制著酸麻的覺，強打著神站起來。

攏了攏圍巾，開門見山問他：“我是那個PlanA對嗎？”

裴時瑾漆黑的眼睛沉了沉，清冷的聲音緩緩響起，帶了些許喑啞，“是。”

小姑娘輕輕點了點頭，朝他的方向邁了一步，雪地靴踩在松的棉雪，仿佛踩在了他的心尖上。

“裴三哥哥你說我。”蘇拉高圍巾，烏黑澄凈的眼氤氳了霧氣，“是真的嗎？”

“嗯。”他輕聲說，“認真的。”

眼底的霧氣變得濃重，吸了吸酸的鼻尖，又向前一步，“你說想跟我結婚。”

“認真的。”

好過分！

真的不想哭的，可是眼底的水霧越來越多，迷糊了眼睛。

雪地靴踩在棉雪上，挪了兩步，小姑娘低垂著小腦袋，微的長發在風里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