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平狀況如何？”

沉默良久，周帝忽然開口，主引開了話題。

他的臉再度變得灰敗，兩個兒子，一人給他心口刺了一刀。

沈逸微微抿，低聲道：“再給臣一年，崇平必不在承之下。”

承郡即是金安所在的地方，那是整個大周商業經濟最發達的地界，繳納的商稅，往往可以比擬普通兩郡的總和。

“不錯，”周帝含笑說道：“朕沒有看錯你。”

“可惜啊....”周帝喃喃道：“朕沒有下一個一年了....”

沈逸沉默，任誰也看的出來，此刻的周帝，已是彌留之際。

周帝手握拳，目凌厲道：“若是你早生五年...不，三年，朕都有把握，吃下北遼。”

“沈逸啊，”周帝看著沈逸，淡淡說道：“朕對你苛刻，都是為了江山，為了社稷，你莫要怪朕...”

“臣不敢。”沈逸拱手，牙關輕咬。

.....

“臣待你如何？”片刻，周帝像是忘了方才自己說過的話一般，竟又復問了一遍。

不等他回答，周帝又問道：“朕，算不算一個好皇帝？”

“不用算，”沈逸咬牙關，滿臉肅容拱手道：“陛下即是明君！”

“哈哈....”周帝忽而輕笑：“你說朕是明君，竟比千萬臣民呼擁，更讓朕高興。”

“可惜，朕再也不能臨陣討賊了...”

“陛下，您一定會康復的。”此刻，便是沈逸也忍不住，顧不上欺君，由心而發地在這位末路帝王面前說了善意的謊言。

“朕心里，你可不是這樣的人，”周帝緩緩搖頭，喃喃道：“軍中事宜，朕已待了朱震山，朕死后，軍中不可發喪，羽林衛緩緩而撤...”

此時此刻，蕭索的氣氛，令沈逸都不自覺地紅了眼眶。

“朕總算把你給等到了....”

周帝喃喃而嘆，雙眼忽然猛地大睜：“朕待你如何？”

沈逸低著頭，雙拳握，又聽周帝嘶啞的聲音悠悠傳來。

“這江山社稷，你們要多替朕勞心....”

語落，周帝昂首天的腦袋，緩緩低下，雙眼沉沉合上....

沈逸猛然抬頭，微微抖著邁開腳步，上前嘆了嘆周帝的鼻息。

瞳孔一，時間仿佛凝滯。

良久，沈逸才推了回去，深吸了一口，又呼出一口長氣，眼眶溫熱，極嚴肅地朝著周帝拱手。

“臣，恭送陛下！”

大周歷，延平三年，在位二十三載的帝王趙翊，于北境戰場，馭龍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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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之后。

“斥候營向前推進百里，日夜監探！”

“朱長威，領后軍便前軍，明日率軍后撤五十里，于天幕山駐防。”

“石烈....”

眾將齊聚一堂，人人面帶哀，朱震山有條不紊地按照周帝的囑咐，下達了一條條軍令。

按照周帝吩咐，他死后不可于軍中發喪，以免搖軍心，此刻要做的，是撤到有利防守的地形，穩固住周帝最后一戰，為大周打下的疆土。

沈逸坐在一旁沉默無言，直至眾人散去，他還有些恍惚。

行出大營，茫茫草原上，沈逸背負著雙手，眺前方，若他沒記錯，那是北遼王都，蘭訥爾克的位置。

晚風吹來，野草簌簌作響，沈逸的袍也獵獵有聲，徒增一抹蕭索與肅殺。

“沈大人。”

忽然，后傳來一道輕喚。

沈逸回頭，便看見宋祥站在他后，微微躬，此地只有兩人。

“宋公公。”沈逸微微點頭，問道：“陛下可有留下詔？”

彌留之際，沈逸到了，但周帝只字未提詔。

宋祥搖了搖頭，輕輕道：“陛下自有安排。”

沈逸正待開口，卻聽宋祥又道：“陛下，是**人所害！”

沈逸眉頭一挑，沒想到宋祥也知道。

“陛下是中了毒！”宋祥看著沈逸，厲聲道：“奴才懇請沈大人，為陛下報仇！”

不同的是，沈逸知道是誰下的毒，也許周帝也有猜測，只是其他人不知。

而在宋祥看來，朝野上下有能力、有膽魄辦這事的，只有沈逸了。

“咱家未曾求過沈大人，今日，求沈大人答應！”

在這無人瞧見的地方，宋祥居然膝蓋一彎，跪在了沈逸面前。

服侍周帝數十年，宋祥除了他，從未跪過任何人，除了今日。

沈逸快步上前將他扶起，沉聲道：“宋公公放心，即便公公不說，沈某也如此打算。”

宋祥這才起，還是那副一如既往的笑臉，只是，有些勉強。

“咱家，謝過沈大人了，”宋祥抬頭了草原的星空，說道：“沈大人已是右相，朝野要多勞煩沈大人和蘇大人了。”

“公公放心。”沈逸點了點頭。

宋祥恭敬一禮，又行回了營中。

沈逸重新向北方，眼中有哀傷，更多的是思索。

也許，周帝猜到了一二，那他還會讓康王繼位麼？

難道是端王？

可駕親征之前，他已經將端王趕出了京城。

周帝的詔，無人知道在什麼地方，但是宋祥既然說周帝自有安排，沈逸由此猜想，詔必然是存在的。

以周帝的格，他不會給大周留下一個爛攤子和無主的時局。

也許，會由宋祥回京后宣布？

想到這里，沈逸的表忽然大變！

不對，宋祥若要回京，他即可在宣讀詔之時，說出周帝中毒的真相，屆時比讓他沈逸一人查要容易的多！

可是，宋祥只告訴了他一個人，并且決絕且反常地跪在了他面前。

想到這里，沈逸不再停留，轉頭朝大營狂奔。

中軍，稍顯混。

沈逸趕到時，眾人已圍在一帳外。

朱震山沉著臉，嘆了一聲，轉頭告訴沈逸：“宋公公，自刎了....”

沈逸瞳孔一。

周帝賓天未過半個時辰，服侍了他多年的宋祥，選擇自刎隨他而去，黃泉路上，他一樣要伺候著周帝。

帳中，宋祥的尸安然，除了脖間的線和眼角的淚痕，他的臉上，居然帶著淡淡的笑容....

宋祥的言也很簡單，全在一張紙上。

他死后，請眾人將他葬在皇陵之外的野山，即便不立碑也可，陪葬品，只要一柄他常用的拂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