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第一天晚上的大餐已經過去三天了, 父三人的夥食就是從家裡帶的饅頭和燒餅, 現在天氣冷，這些東西能夠放的時間也長。

這些幹糧都是不加陷的, 因為加了陷的東西除非做的非常鹹, 不然也不易保存, 而吃鹹口的東西會增加飲水量，這對出遠門的人而言並不是什麼好事, 會提高上廁所的頻率。

不過臨出門前, 老太太給帶了一袋鹹菜和辣醬，佐著這些東西, 好歹讓每一餐吃飯的時候沒那麼煎熬。

想著又到了固定吃晚飯的時間，看著袋子裡還剩下半袋的幹糧, 實在是很難讓人有胃口。

“吃吧。”

晏金從袋子裡掏出了五個饅頭, 爸爸的飯量一般是兩個饅頭，和妹妹吃一個半就夠了。

看著妹妹懨懨的表, 晏金幫著把饅頭掰開, 又抹了一勺喜歡吃的辣醬遞到手裡。

家裡的況擺在那裡，尤其是買房子欠了多錢的事家裡的孩子都清楚，餐廳的飯菜好吃，對比它高昂的價格, 也讓人而卻步了。

“我要一份茄牛腩蓋飯和一份杭椒蓋飯。”

晏褚父倆的鋪位剛好是左側的上中下鋪, 平日裡不睡覺的時候，父三人都是坐在下鋪的位置的，他們右側位置的下中鋪正好是一對年輕夫妻, 看上去家裡的條件不錯，因此在飲食上很大方。

除了每餐都是從餐車買的盒飯，每到站點停靠的時候，也會在中途間歇去站臺上買當地特的小吃和一些新鮮的水果。

每當飯點點時候，自己吃著幹的幹糧，而對面的人吃著香噴噴的盒飯，這種折磨才更加熬人呢。

“同志，給我也來一份茄牛腩飯吧。”

正當兩個閨嚼著幹的饅頭的時候，晏褚忽然開口也要了一份蓋澆飯。

已經三天了，也不能真讓姐妹倆吃七天的幹糧，中途還是要調劑一下的。

“爸爸，太貴了，這趟花了不錢了。”

一份茄牛腩蓋飯的價格是八錢，比起火車餐廳上飯菜的價格來說肯定是便宜的，可是比起它本的價格，就顯得有些虛高。

心裡盤算著這趟出遠門花的來回路費，加上第一天晚上吃的那頓大餐，算了算總價，晏金都有些發虛。

“這只是你們第一堂出遠門，總不能讓你們和爸爸一樣總是饅頭燒餅的對付吧，尤其你們還在長的時候，總得吃點好的。”

晏褚拍了拍大閨的肩，這個兒可能就是因為太年長，總是下意識的照顧弟弟妹妹，謙讓弟弟妹妹，太懂事，懂事的讓人心疼。

不過什麼東西都是極必反的，當一個人犧牲了習慣，而的好也被當了習慣，付出沒有回報，總是會心寒的。

晏褚並不是覺得大閨這樣不好，實在是太好了，這就不那麼恰當了。

“早該這樣了，大哥啊，這些天我們就看你們啃饅頭燒餅了，大人沒事，孩子總得吃一些好東西這樣才不虧著。”

那對年輕夫妻看對面那幾張床鋪的父終於點盒飯了，忍不住開口說道。

他們是在晏家上火車後的後一站上來的，因此在他們的印象中，這三個父都是吃饅頭幹糧度日的。

現在火車上自帶幹糧不點盒飯的人不，只是晏褚父三人穿的至都是面幹淨的服，不像是那種連盒飯都買不起的家庭。

“不是的，爸爸對我們很好的，只是家裡就爸爸一人掙錢，還有和弟弟妹妹，所以每一分錢都要花在刀刃上。”

雖然那對年輕夫妻沒有指責晏褚的意思，可是聽在晏金眼裡，就覺得有些刺耳，仿佛大家會因為這句話覺得爸爸不負責任一樣。

“小妹妹，你家還有幾個弟弟妹妹啊？”

那個拿著盒飯的年輕人愣了愣，雖然晏金那番話有點指責的意味，也不生氣。

“還有三個妹妹和一個弟弟，爸爸一個人供我們姐弟讀書，很辛苦的。”

晏珍在一旁補充姐姐的話，說完話的時候，看了看自己手裡的饅頭，又看了看爸爸給們姐妹買的盒飯，心裡頭有些發虛。

明明知道家裡的條件是怎麼樣的，以前爸爸獨自一人去深城進貨的時候，總是會讓給他做足一路上吃的幹糧，們只是吃了三天的幹糧就覺得不了，可爸爸就是吃著這些東西，在這條線路上來回奔波了四年。

們嫌棄臥的被子床單髒，但是在此之前，爸爸連這樣的臥票都舍不得買，而是選擇買最便宜的站票，或許原本這個時候，爸爸就只是拿著報紙或是卡紙坐在擁簇的車廂裡，想要展一下腳都困難。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酸甜可口的茄牛，晏珍心裡就覺得有些不是滋味了。

想著前幾個月以各種理由和爸爸要錢，然後開心的和自己的新朋友在溜冰場玩耍的愉悅，有一種愧疚油然而生。

“那你們家有六個兄弟姐妹了？大哥啊，看不出來你都是那麼多孩子的爸了？”

邊上的人都恍然大悟，怪不得呢，家裡的孩子多，花銷也就大了，尤其聽那小姑娘說的，家裡的六個孩子都在上學，那花費就更止不住了，是一個人掙錢，怎麼舍得點盒飯呢。

沒人問兩個孩子們媽的事，從頭到尾也沒見這個人在姑娘的裡提起來過，恐怕不是死了就是離婚了，不論是哪一種，都不是好事。

現在的人淳樸善良的多，沒人為了自己的八卦而揭幾個小姑娘的傷疤。

不過一個大男人養著六個孩子，還讓每個孩子都念書，晏褚一下子迎來了很多稱贊和佩服的目，包括之前那對年輕的小夫妻，也覺得對面那個不怎麼說話的男人很有些了不起。

不管法律怎麼鼓吹生男生都一樣，怎麼說婦也能頂半邊天，在多數人眼裡，兒總是沒有兒子來的好。

養兒防老，這個觀念都是幾千年前傳下來的了，怎麼可能輕易改變呢。

現在計劃生育了，每個家庭只能有一個孩子，多人為了再生一個，連制的鐵飯碗都不要了，足以看出華夏人對兒子的執著。

而眼前這個男人生了五一子，不管他是不是也是對兒子有執念的那種人，但是他能夠在家裡的生活拮據的況下讓五個閨全都上學念書，那就說明他是個好爸爸。

再說了，看這兩個閨對們親爹維護的姿態，也能看得出來這男人在家裡絕對不是偏心眼的那種，不然閨能夠那麼護著他？

男人就不說了，邊上的一些人對晏褚的都蹭蹭蹭上漲，覺得這是一個難得的好男人好爸爸。

火車餐廳飯菜的味道好，餐車上的盒飯味道也不差。

那道茄牛做的酸甜可口，牛切薄片經過醃制，再裹上水澱，即便經過長時間的燉煮，依舊外裡，口即化，番茄已經被煮了泥狀，包裹著牛，因為是新鮮的番茄燉煮，味道更偏酸甜，極為開胃。

和在家裡一樣，一有什麼好吃的首先想到的就是全家人平分，因此這盒盒飯即便是晏褚為兩姐妹買的，們還是很自覺的給爸爸分出了一份。

佐著酸甜的茄，幹的饅頭也不覺得難吃了，加上茄牛底下早就吸飽了醬的白米飯，即便一份盒飯三人分吃，平均下來的分量並不多，每個人卻都吃的分外滿足。

或許是有了中途這一餐的調劑，之後三天只剩下燒餅饅頭就鹹菜兩個姐妹也沒有太大的不適了。

也或許是那一天因為別人的話而到的爸爸的不易，就算心裡再覺得饅頭和燒餅的味道乏味，姐妹倆展現在爸爸面前的，總是津津有味的模樣。

就這樣，一路和平的一直到了火車到站，姐妹倆也總算到了那個傳聞中遍地黃金的深城。

******

第一天，晏褚帶著孩子們去的是深城現在很有名的批發一條街。

“十塊錢三件，三十件起批。”

“老板，這種紅的大還有多貨啊，我要是多買點，能不能有折扣？”

“不買別，那個後生，你剛剛說你要什麼來著？”

這一條街上人湧，喊聲此起彼伏。

年末了，是大家最舍得花錢的時候，全國各地的倒爺現在也集中在這座城市，準備買上足足的貨回到自己家鄉，趁著過年，發一筆大財。

晏褚已經習慣了這樣人人，進貨靠搶的氛圍，而一旁的晏金和晏珍姐妹倆顯然沒習慣。

們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尤其是那些個守在自己攤位前，腰間挎著一個腰包，裡面鼓鼓囊囊都是錢，唾沫橫飛面紅耳赤的跟人說話的個戶老板，微微瑟的了脖子，總覺得那些老板都好兇啊。

現在的深城就是賣方市場，這些貨你不願意買，有的是其他人願意，他們不用擔心店裡的東西賣不出去，自然就不用對這些外來進貨的商客有好臉了。

尤其是出什麼熱銷產品的時候，想喝口水都沒工夫，哪裡還有時間出笑臉來。

“馬上就要過年了，大紅的服最好賣，不論款式怎麼樣，最後都能賣出去，你們看好了，是不是盯著紅大的商客特別多？”

晏褚一邊拉著兩個閨往裡面，一邊給們倆空講解進貨的訣竅。

“還有前段時間播出的那部電視劇，裡面主角穿的格子襯衫和過膝呢料長也很歡迎，這趟進貨，也能多進一些那樣款式的裳。”

因為聲音太多太，姐妹倆牽著爸爸的手，生怕被丟了，也不知道那些話都聽到耳朵裡沒有。

“老板，那個款的子和襯衫都給我來二十件。”

晏金看著爸爸選中了兩件裳，然後和那個正在算賬的老板說話。

“三十件起賣。”

那個瘦的老板撇了眼晏褚說道，然後就沒再搭理他。

“老板，那就給我來各來三十件，我要是再多買一些，能夠有優惠不？”

每個攤位上都是寫好批發價的，固定價位的一批就放在一塊，為的也是減攤主被詢價浪費的時間。

“這就是最低價了，你就是買一百件三百件都是這個價懂不懂？”

那個老板估計是被問煩了，瞪了晏褚一眼說道，他這兒的服就這個價，眼前這個男人不買其他人也會買，要是開了減價的頭，他能被這一片的商戶罵死。

“對不住對不住，老板那你幫我包一下服吧。”

晏褚連連朝那個老板抱歉的點頭，然後從包裡掏錢，結清那六十件服的賬單。

那個老板接過錢，臭著一張臉從貨架底下出一個尼龍袋，把晏褚要的服全部裝到袋子裡，然後隨意地甩給他。

晏金和晏珍姐妹倆從來就沒有見過這樣賣東西的人，就是供銷社那些眼高於頂的櫃員也不敢這樣啊。

在姐妹倆的心裡，爸爸一直都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是他辛辛苦苦撐起了這個家。

們知道爸爸在外面掙錢不容易，可從來沒有想過，爸爸掙錢的時候，是那麼卑微。

們沒想過自己為什麼要用這個詞，可是看著爸爸即便被奚落依舊要腆著臉討好的沖那個攤主笑，們只能想到這個詞。

“爸爸，我們可以不買那一家的服。”

從人群中出來的時候，晏珍憋了半響，扯了扯爸爸的服說道。

“為什麼呢？”

晏褚看著二閨的眼睛，溫和地朝問道。

“那個老板太兇了，我們可以去買別家的服，反正這條街那麼長，還有那麼多賣服的鋪子。”

晏珍覺得爸爸這樣也太委屈了，批發服的店多了去了，為什麼偏偏要去那一家委屈呢。

“傻姑娘啊。”

晏褚笑著了二閨的腦袋，然後給指了指街道兩旁的商鋪。

“同樣都是賣服的，你們難道就沒瞧見那一家的生意特別好？”

經過晏褚的指點，姐妹倆也發現了這一點，那一家鋪子前圍著的人似乎特別多，即便是那個老板看上去最兇，也沒改變這個現狀。

“這家店的服質量比別家的要強，進價雖然比別家貴了三四，可是一旦拿回去賣，這家進的服就能多賣個一兩塊錢，服裝要是進的多，這裡面的利潤就會上漲。”

“給你們算一筆賬，如果每件服都能高出五錢的利潤，這六十件服能夠高出的利潤就是三十塊錢，既然這樣，被罵幾句，被奚落幾句又怎麼樣呢，我只是賠了幾個笑臉，這好卻是實打實的，三十塊錢，足夠咱們家一個月的開銷了。”

晏褚給閨分析：“再說了，我們做這一行的也要講究口碑，要是人家從你這裡買去的服穿上幾次就壞了，誰還會來找你買啊，所以雖然這老板的脾氣臭了些，很多人也願意來他們這家進服，。”

“你們今天是第一天來，等看多了，你們就知道了，做這行買賣的，每天面對那麼多商客，脾氣還真好不起來。”

晏褚每天不聲的給閨講解生意這裡頭的事，接下去的幾天，姐妹倆果然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服裝批發也好，電手表批發的也好，對們爸爸這樣的倒爺都是答不理的，你再沖著他討好的笑，也不一定能夠迎來對方的一個好臉。

有些搶手的貨，往往一經上架就會被哄搶一空，因此做這一行的就需要靈通的消息，在貨上架前就守在上鋪外面，爭取能夠搶到幾個珍稀的貨品。

姐妹倆看著前一天晚上陪著們姐妹逛了好幾條街的爸爸第二天一早三四點起床去搶貨，從擁的人群裡出來，為搶到那幾個款式新穎的手表笑一個大傻子。

看著他被人奚落，卻假裝什麼都聽不懂，厚著臉皮和老板討價還價，就為了那減下來的五分一，高興一整天。

在深城的五天時間裡，們就沒見過爸爸睡一個整覺，有時候睡三四個小時，卻有七八個小時是用在扛貨和來回奔波上的，幹幹淨淨出門，汗淋淋地回來，服都被鹹菜幹了，鞋子上也滿是腳印。

越是清楚到爸爸的不容易，晏金就越心疼，晏珍則是越心虛。

******

“爸，我想和你借五塊錢。”

晏金小聲地沖爸爸說道。

“你要錢做什麼，是不是有什麼看中的東西了？”

晏褚翻著口袋，不聲的問道，沒有一上來就嚴肅質疑要錢的行為。

“我在這邊的市場看到了我們學校外面文店賣的紙，進貨價就兩分錢一張，但是我們學校外面賣五分錢，而且這邊很多紙的圖案，都比學校小賣部賣的好看，還有一些其他文，都比我們那兒賣的便宜又新奇，我就想著，是不是能夠買一批回去，然後趁寒假的功夫去擺個小攤子賣，這麼一來，沒準我都能把明年的零花錢給湊出來了，這樣也能省一筆開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