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穆一點兒也不想跟談論這個,於是幹脆直接轉移話題。
“論文的事你不用擔心,我會和他們打招呼,畢竟不是你的失誤。”並且……褚穆想到昏過去的樣子神沉下幾分,“你確定你不追究自己忽然休克這件事嗎?”
同寢室四年,哪裏會有室友不知道對什麽藥過敏這種說法。明明是想用最下三濫的手段讓出問題,甚至不惜以生命為代價的阻止畢業。舒以安黯下眼神,有點低落地搖搖頭:“都快畢業了有什麽可追究的,不過,可能論文的事還真要麻煩你了。”
“褚穆,謝謝你。”
這是第一次他的名字,一雙清圓圓的眼睛有些忐忑,可那一把溫和的嗓音又讓人聽得心。看著下車頂著瑟瑟秋風往大廈裏麵走的背影,褚穆忽然覺得自己變得似乎沒那麽消極了。
中午回去的路上,褚穆就給自己的教授打了電話,拜托他舒以安的事。老頭在那邊哈哈直笑。縱是研究學數十年的老人也忍不住打著八卦:“你小子跟人家姑娘是怎麽回事兒?怎麽這次倒是毫不避諱的來我這裏討人?”
褚穆拿著電話微哂:“什麽怎麽回事兒,什麽事兒都沒有,就是人家讓我給問昏迷了,來您這裏給開了通行證,畢竟,是我的責任。”
老教授倒是也不急,知道這個得意門生是胡扯了借口來敷衍自己,意味深長地念叨著,“你是我的得意門生,那丫頭也是我的得意門生,倒不如你看看?”
褚穆倒是真的沉默下來,老教授聽著那頭沉穩的呼吸剛要再開口勸勸,誰知卻忽然來了回應:“我還不想考慮這件事。”
他現在下意識的抗拒,雖然時隔一年,對於陶雲嘉的無論恨早就沒那麽強烈,但是,畢竟中傷過沒那麽坦然自如。聽到老教授的提議的時候,最讓褚穆到慌張的是他竟然有那麽一會兒是認真考慮琢磨的,他對舒以安這三個字,也並不覺到漠然。
老教授微微歎了一口氣,這個孩子隻怕是被陶雲嘉傷的太深了。他任教幾十年,見過的學生太多太多,也有過很多門下弟子結婚家這樣的好姻緣。當時知道褚穆和陶雲嘉在一起的時候,老教授就曾經慨過。
“傲不可長,不可縱,樂不可極,誌不可滿。”
兩個同樣驕傲的人,隻怕日後是要生出些什麽事端啊。
下午回去理了些公事,因為正麵臨著外駐或者留在京裏,任何事在那個時候的褚穆來說都顯得尤為重要。他很快投到工作狀態,把上午那件小小的曲給忘在腦後。忙完了一個會議,出來的時候雨下得正大,天空沉得不像話,閃電夾雜著巨大的雷聲轟隆隆的響起,過辦公室外的窗戶看去,竟的有種末世之。
書看著外頭的雨,也有些憂心忡忡:“這雨恐怕不小啊,老大咱們還是早點走吧,別回頭堵在路上出什麽事兒。”
畢竟,北京這地下排水係統,可是真夠讓人擔憂的。
真像猜測的那樣,還沒有一個小時的功夫天氣驟變,原本還隻是有些暗沉的天突然變為濃濃的深灰,空氣中潤寒冷的空氣夾雜著暴雨席卷了這個城市。
雨量很大,是京城數十年來罕見的一次。平均降雨量竟然達到170毫米,整個城市的電臺,,新聞鋪天蓋地報道的全是有關這次強降水。因為水利工程和地下工程頗多,地麵滲水積水嚴重,就連兩米多高的公車都被迫陷在了路邊,城市通係統徹底癱瘓。
整個四九城忽然陷一種災難來臨的恐慌。
褚穆的車堵在高架上,跟著緩慢冗長的車流一起停滯不前。期間隋晴打了好幾個電話囑咐他要他務必注意安全,晚上六點,正是下班歸家的高峰期,褚穆茫然地坐在車裏也有點焦躁。收音機裏不斷傳來有關這場降水的最新報道,哪裏塌陷,哪裏民房被毀,哪裏的車子陷井坑,哪裏的百姓遭到了洪災……
江北辰和紀珩東在京裏的倆人也憋在路上,三人反正也是堵著紛紛不怕死的致電互相幸災樂禍,商量著一會兒走什麽地方能順利點,紀珩東甚至在路上還搭救了一對母。
褚穆沒什麽可惦記的,隻有一個妹妹行蹤不定,但是給褚唯願打了電話知道正在家裏跟隋晴打的飛狗跳也就放下心來,於是百無聊賴地坐在車裏煙。
電臺裏最新的通路況傳來,城裏北環的cbd商圈困住了大批下班的白領,地鐵站淪陷。褚穆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咬著煙卷的作下意識的停滯了一下,他依稀記得中午送舒以安去的地方好像就是那裏。
他不調大了收音機裏的音量,報道裏說商圈附近的街道上站了不的人避雨,中途有好心的私家車路過會帶上很多順路的同胞,但是還是境困難。褚穆垂下眼看了下表,六點半,已經強降水將近三個小時,……麵試結束應該早就回校了吧?
事實上,舒以安正如廣播裏說的那樣,和大批不能回家的人一起被困在了路上。
麵試結束的時候已經快四點了,因為安雅爾是大集團,麵試的人多得嚇人。到的時候就已經是幾個小時之後了,從大廈裏出來的時候雨已經下的不小了,想著淋點雨快幾步跑到地鐵站興許就好了,可是一向樂觀的舒小姐卻錯誤的估判了形式。
雨越下越大,沒跑幾分鍾上穿的外套就被打了,最後不得不站在街角的一家書店門口避著,之後來的人越來越多,眼看著雨就要漫過路麵了,因為都是些名貴的紙製品,書店老板不得不早早關了店門鞠躬道歉讓避雨的人到房簷下頭。
這一站,就是兩個小時,房簷下頭有外企的中層,有放了學的學生,有帶著寶寶的母親,有著急回家做飯的主婦,他們紛紛拿出電話或接起或打出的詢問家人的況。看著已經模糊的街道,舒以安在這個自己不悉且沒有任何歸屬的城市,忽然覺得有點孤獨。
周圍的人不斷被家人接走,來來往往下,最後隻剩下舒以安一個人。
褚穆有些煩躁地掐了煙,最後看了眼時間。穿的那麽上午才剛剛從醫院出來,他知道的家不在這裏,這麽大的北京城沒有親人,就這麽孤零零的一個人。
車流開始有了起慢慢地往前移,看著街上不斷匆匆跑過的行人,褚穆忽然往和家相反的方向轉了車頭。原本被自己刻意忽略的有關的片段此刻又都清晰的浮現起來。
他想,這是最後一次,他隻賭這一次。如果沒有遇到,他從此以後徹底忘掉舒以安這個人,像之前很多個日夜一樣回到自己的軌道,繼續一個人生活,一個人波瀾不驚也安然無恙的生活。如果遇到,他就從此以後接手舒以安今後的人生,不管願不願意。因為他自欺欺人地想,那一定是天意。
調頭回去找舒以安大概是褚穆活了這麽大做過最沒有把握也最荒唐的一件事,一件全憑機遇和運氣的事。
他順著北環路慢慢地開著,仔細認真地看著路邊每一避雨的地方,也許早就回了學校,也許被別的人接走了,也許……
那麽多那麽多的也許讓褚穆沒來由的有些心慌,同時也暗自嘲笑這樣一個自己。
有的時候,不管你相不相信宿命,它總是那麽巧合又恰當的安排一個人出現在你的人生。
褚穆看到舒以安的時候,幾乎是認命地歎息了一聲,同時還有點欣喜。隔著水霧重重的車窗,他也能清晰地看到單薄的影。
在這個人人自危的時候,就那麽靜靜的,不慌不忙的站在那裏躲避這突如其來的風雨,看上去自有一種世獨立的味道。車上一直常備著傘,是那種很正式很商務化的大傘,純黑的傘麵銀的手柄符合褚穆一貫清冷致的風格。
其實不是沒有猶豫的,但是看到在風中明明很冷卻還是強忍著發抖的那些緒就都被他拋之腦後,他此時此刻,隻想帶回家。
舒以安原本是微微仰起頭看著雨勢的,再一個低頭就看到車旁隻離自己幾步之遙的褚穆。他穿著大麵平靜,舉著一把黑的傘站在雨中,緩步向自己走來。就那一瞬間,舒以安差點忘了呼吸。
兩個人的目都直直地看著對方,誰也不曾移開。舒以安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勇氣竟然在他朝著自己越來越近的時候,能毫不躲閃,隻傻傻地站在原地等他靠近。
頭頂上的傘把舒以安輕而易舉地收到了自己可控範圍,褚穆看著臉上那幾滴剔冰涼的水珠,忽然有些生直白地開口:“願意嫁給我嗎?”
周圍有汽車轟隆著駛過的聲音,有雨落在地麵上的斷斷續續的沙沙聲,有行人匆匆走過的腳步聲,還有他深沉冷靜的,求婚?
舒以安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未來漫長的道路上會出現這樣一幕。這件事沒有任何預兆。或許是小心翼翼地對褚穆這個人懷有太多的,在這個涼薄慌的雨夜,在僅僅離他不過一隻手的距離,忽然落下淚來。
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張得指甲都快深陷在手心裏。
褚穆看著從眼中滾出的淚珠,輕輕地歎了一聲。他把傘塞到的手裏,下大把包得嚴嚴實實,然後出手去作溫地的眼淚。
“我知道現在說這個可能不合適宜,但是我是認真的。”
“舒以安,願意嫁給我嗎?”
他不想再看到一個人沒有任何依靠的生活下去了,兩個人總共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可是沒有一次,能夠讓他覺到這個孩子是活得理直氣壯恣意妄為的。禮貌、謙恭、溫和,對待任何事都能平靜樂觀,哪怕是毫不掩飾的傷害都能笑笑了之。
在褚穆的印象裏,孩子應該像褚唯願一般縱,不開心的時候可以哭著喊著去購,可以隨心所地發脾氣,而不是像舒以安這樣,惶恐的,沒有任何攻擊的。
舒以安在他說出那一句話的時候心髒像被人抓了似的,腦中還來不及反應,卻做了一件讓自己今後想來都不知是後悔還是慶幸的事。
輕輕點頭,說出一個孩子一生中最重要的決定。
“我願意。”
回程的路上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舒以安任憑他把自己塞進車裏,係上安全帶,被他抱上樓。褚穆是把人直接帶到了自己單時住的公寓,一個一百五十平米的裝高層。直到舒以安洗了澡換上了他寬大的服之後,整個人也還是懵懂的。
褚穆拿了煮好的薑水遞給,沉默地用大巾給微的頭發。
“為什麽是我?”舒以安回過頭來有些執拗,“褚穆,你明明有更多的選擇的。你不會後悔嗎?”
褚穆扭過的小腦袋手上的作沒停,略微沉了一會兒。
“為什麽要後悔?選擇你,就是打算要把你帶進我的人生,至於今後的事……”拿著巾骨節分明的手微微停了一下,褚穆忽然低下來吻了吻潔的額頭,“我們可以慢慢來。”
這一句慢慢來,就是兩年。
舒以安的呼吸有些急促,夢境真實得讓無可逃,拚命地想忘掉想擺可是那一幕幕卻偏偏連一個字句都不差的出現在的腦海裏,眼淚也止不住的往下淌。
手下意識的到自己的小腹,那裏依舊平坦。舒以安好似驚醒般睜開眼睛,目所及的地方是醫院裏專門設置的牆壁和設施,鼻間呼吸的也是空氣中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大夢初醒,已過千年。
舒以安慢慢地出原本被握著的手,眼神空地盯著輸瓶,終是說出了自己最不曾想象過的一句話。雖然的語氣平靜,但足以讓心如死灰。
“褚穆,我們離婚吧。”
褚穆的手指驟然收,他刻意偏開目不去與病床上蒼白的人對視。
他抿看了看掛著的靜點瓶平靜地往外走:“藥輸完了,我去醫生。”
病房門輕輕的打開又輕輕的關上,舒以安聽著門鎖細微的哢嗒聲有些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不知你有沒有這樣的驗,經曆過自己的生死,也親驗過另一條生命的安危。無疑的是,舒以安這兩樣兒占全了。
想,如果這個孩子不曾出現過,自己究竟還能不能與褚穆繼續這段瀕臨崩潰的婚姻?答案是,不能了。
從二十歲遇到他,二十二歲嫁給他,再到二十四歲離開他。 這是舒以安的人生中最荒唐也最幸福的歲月。直到慢慢從裏流出來的時刻,舒以安才發現之所以能夠在這場裏委曲求全,是因為對未來抱有希和幻想,執著的相信隻要自己在這樁婚姻裏注全部的認真和,一定會有好結果。可是現在,殘酷的現實和兩人之間再也回不去的裂痕也讓不得不悲哀的承認,所期待的未來,遙遙無期。
沒有任何一個母親能夠接孩子的離去和死亡,也不例外。躺在手室裏的時候,能清晰地聽到手械的撞聲,能敏地知到冰冷的金屬探到自己裏的覺。看著頭頂上明亮晃人的手燈,忽然冷靜下來。想,從那一秒鍾開始,要學會一個母親應有的強大和堅忍。而這第一步,就是離開他。
哪怕他不會同意。
醫生很快就來了,為首的還是那個主任,後跟著一個小護士,褚穆走在最後。主任翻開舒以安的病例看了看,示意後的護士拔掉針頭。轉衝著褚穆指了指病床外的遮擋簾子。
“不好意思,我需要給檢查,家屬外側等候。”
褚穆不放心地看了眼舒以安,依舊是半閉著眼睛不願意見到他的樣子。長久的靜默,半晌才聽到他沉沉的聲音。
“好。”
隔著簾子依稀能聽見醫生的問話,但是始終聽不到的回答。這讓褚穆覺很不好,就像是,他正在,慢慢地失去。
檢查持續了兩三分鍾,醫生臨走時依舊不忘了囑咐注意事項。
“多臥床休息,靜養期間不要活,避免任何的神刺激,讓心保持平靜愉悅的狀態,注意營養。”
正是晚上的景,微黑的天空中帶著大片瑰麗的紅,褚穆站在的床邊,一向口才出的他竟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場。舒以安瞇著眼睛看著暗沉的天,忽然輕輕地開口。
“我睡了多久?”
褚穆間艱難地了:“兩天。”
褚穆慢慢地踱到床邊,眼中帶著抑的失落和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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