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家里梅姨娘做主，不得不著頭皮出來迎接。

衛家鬧今日這局面，梅姨娘知道，是出自衛卿之手。這也是一手促的。

恨徐氏，恨衛子規，他們害死了自己的親生兒子；也恨衛辭書，恨老夫人，他們縱容包庇那個殺人兇手！

現如今真相大白，又當如何呢？

衛家的寶貝獨子不是衛家的，而真正的衛家的孩子卻喪命在那個小惡魔的手上！

喧囂散盡，最終落得個凋零冷清，梅姨娘心里卻沒有想象中的痛快，而是空落落的。

因為不管怎麼復仇，的兒子卻再也回不來了。

梅姨娘上前禮道：“不知大都督夫人駕臨，妾有失遠迎。”

衛卿道：“聽說老夫人這次病得重，我過來看一看。”

梅姨娘聞言，便帶衛卿去往老夫人的院子，邊漪蘭背著藥箱，看樣子真是來替人治病的。

院子里彌漫著一死氣沉沉的藥氣。

王嬤嬤看見衛卿來，當即便上前給衛卿跪下了，道：“求求二小姐救救老夫人吧，老夫人以前做得再怎麼不對，終歸也是二小姐的祖母啊……大夫束手無策，二小姐要是再袖手旁觀，只怕老夫人就真的沒救了……”

衛卿低頭看了看，道：“我若想救，你不求我也會救，我不想救，你求我我也不會救。你起來吧。”

漪蘭便道：“夫人正是來看老夫人病的。”

王嬤嬤一聽，連忙讓開。

衛卿進到屋子里去，此刻老夫人正躺在病床上，氣息懨懨，十分憔悴。以往神矍鑠的樣子，而今只變了個形容枯槁的老太婆。

衛卿給診了脈，開了藥方讓王嬤嬤去抓藥煎藥，自己則手給老夫人施針。

正如當年初回衛府，事事盡心時一般，無一不妥帖。

老夫人幽幽轉醒，似乎好了許多，睜開眼看見是衛卿，以為自己花了眼。

又認真地多看幾眼，不由老眼渾濁，滾下淚來。

衛卿正捻著銀針往位里刺，聲平淡道：“老夫人不宜緒過于激，還是冷靜點的好。”

“卿兒，卿兒，”老夫人喃喃念道，“祖母的好孫兒，祖母知道你不會不管衛家的……”

老夫人緒激，只是衛卿不怎麼搭理，便只癡癡地著衛卿，生怕這孫也要離而去了一般。

等老夫人的況穩定下來了，衛卿才收了銀針。

恰逢王嬤嬤煎好了藥來，送到衛卿手上。衛卿一勺一勺地喂老夫人喝藥。

忽道：“老夫人以前去繆家提親，信誓旦旦，可有想過今日麼？”

老夫人一頓，向衛卿。見衛卿神間沒有異常，仿若只是在跟閑聊一樣。

老夫人啞然道：“過去的事都過去了，祖母也知道錯了，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計較了好不好？”

衛卿眼簾也不抬，又舀了一勺藥喂老夫人，道：“那些事確已過去很久，老夫人若是不記得了也不要，那老夫人還記得你和衛辭書如何將我母親休逐，又如何懸梁自盡的麼？”

話一出口，老夫人原本好轉了一點的氣，頃刻又褪了回去，蒼老的面容煞地雪白。

衛卿輕輕吹著湯藥，道：“都不記得了也不要，我記得就好。”

老夫人子骨有些抖。

衛卿若無其事道：“老夫人為了衛家，也確實煞費苦心，需要攀附的時候表盡忠心誠意，等過河拆橋的時候卻又人于絕路毫不留。你嫌棄我娘生不生子，到頭來卻替別人養了孫子十幾載；你盼著衛家飛黃騰達，如今卻節節敗落，這滋味好嗎？”

衛卿道：“其實衛家的門楣哪是什麼神圣不可侵犯的東西，衛家的臉面也完全可以隨便撕下來給人踩，如今你看可不就是這樣麼。”

老夫人瞪大了凹陷的眼眶，不知是生氣還是驚怒，“你……你不是來給我治病的……”

衛卿淡淡道：“不，我確是來給老夫人治病的，不是走個過場，而是要治好你。就這麼死去未免太可惜了，衛家還沒有走到盡頭，老夫人應該活著睜大眼睛看一看，最后又是番怎樣的結果。”

當初怎麼爬上來的，現在就要怎麼失去，這才是衛家該有的結局。

老夫人突然爬起來，跪在床上，老淚縱橫地拉著衛卿道：“卿兒，祖母知道錯了，祖母錯了……卿兒你就放過衛家吧，祖母給你磕頭了！”

只是衛卿扶著老夫人的肩膀和頭，老夫人是沒能磕得下去。

衛卿輕聲道：“衛辭書要是爭氣一點，還能讓我盡興一些，只可惜衛家到都是破綻，而他又實在太好對付了。比起當年我和我娘的走投無路，眼下這點況又算得了什麼呢？老夫人莫急，事還沒完。”

老夫人聞言，一子寒意幽幽爬上了老夫人的背脊。

衛卿又扶著老夫人躺了下來，手上的力道看似輕緩，卻讓老夫人無法抗拒，老夫人只得子骨僵地緩緩躺下。

衛卿溫和道：“老夫人好好休息。”

隨后帶著漪蘭出去，將近段時間調理的方子和注意的事項都代給王嬤嬤。

老夫人在床上聽得一陣恍惚。

衛卿終于肯施以援手，王嬤嬤當然慨又激，一應仔仔細細地記下。

關于衛辭書怎麼發落，還未有個定論。

朝中也無一人愿意站出來替他求，做做到他這個份兒上，估計朝堂上下除了他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而衛辭書殺的那人也不是什麼好人，平日里吃喝嫖賭，為了弄幾個銀子沒為非作歹，這次又是擄掠衛辭書的兒子在先，衛辭書雖然殺了他，某種程度上來講還有兩分為民除害，因而論起置來也不至于以命抵命。

有員建議照律法給衛辭書判刑，牢獄之災；也有員建議罷去他的職，發配充軍。

這時史臺繆謙則諫言，可以貶斥發回至衛辭書的生源地，讓其將功贖罪，造福當地百姓。